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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国王赫瑞之後走出来的，还有昂理、亚刹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昂理依然戴着面具，将全身裹得密不透风，坐在赫瑞右边的次级王座上。亚刹坐在最右边，而那女人则坐在赫瑞的左边。

玛嘉打开扇子遮面，暗中观察那个女人。她的年龄约在四十左右，保养还算得宜，一张过长的脸孔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掩盖住了皮肤的粗糙和松弛。她的眼睛细长，嘴角耷拉，表情中有股不怒而威的傲气。

“这个长得像猴子一样的女人是谁？”玛嘉悄声问身旁的铂银。

“猴子，噗……”铂银极力忍住笑意，“她是法狼西国王的姐姐玛格丽特女爵，目前也是火鸡敦士登的女大公。”

“女大公？”

“在火鸡敦士登这样的公国，女大公的地位相当於女王。”鉴於玛嘉失去记忆，铂银耐心细致地为她讲解各国之间的关系，以及不同的头衔所代表的地位。

玛嘉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一边观察这位女大公。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大马猴一直在看亚刹？”

“大马猴，噗……”对於玛嘉的称呼，铂银又忍不住肩膀抽动，“玛嘉，别闹了啦！”

就算是长得很像‘猴’子的‘玛’格丽特女‘大’公，也不能简称为“大马猴”啊！

“你才别闹了，你这样会暴露我的！”玛嘉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腰，阻止他继续笑下去，“我是说真的啦，她一直在用特别的眼神看亚刹啊。”

铂银止住笑意，抬头看向王座，果然就像玛嘉说的，女大公看亚刹的眼神的确不单纯。

可亚刹却没注意到，十分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俯视大厅里的人群，表现出跟年龄不符的沈默和稳重。

宫廷乐师奏出一段优美的抒情小调後，大厅里开始了贵族们自编自导的歌舞表演，玛格丽特始终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欣赏歌舞的兴致。直到一曲结束，赫瑞起身摆出一个手势示意他要发表讲话时，她那张刻薄的脸上才稍微露出一丝喜色。

“各位，我在这里要宣布一桩十分重要的婚约。”

大厅里霎时安静下来，玛嘉、铂银、昂理和亚刹都诧异地看着国王，心中各自做着不同的猜测。

赫瑞国王扫视了一遍底下的人群，回头向玛格丽特点头致意，得到她微笑的回应後，他才朗声说：

“我已和火鸡敦士登的女大公陛下达成共识，为了保证两国之间长久的友谊，也为了庆祝鹰格兰和法狼西签署的最新条约，我在此宣布──三王子亚刹殿下和玛格丽特女大公陛下缔结婚约，完婚後亚刹殿下即为法狼西第三顺位继承人，各位请与我一起为他们祝福吧！”

“国王陛下万岁！鹰格兰万岁！亚刹殿下万岁！”

大厅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众人纷纷举杯欢庆，俨然一派热闹的狂欢气氛。玛嘉和铂银却互看了一眼，彼此露出震惊的表情。

最震惊的莫过於亚刹本人。起初他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显出一副困惑的模样，可当他意识到国王的话一言九鼎，这桩婚事是千真万确的事时，他才惨白了一张脸，犹如冷水浇背一般全身痉挛起来。

“父王！”他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到赫瑞面前的，也不知玛格丽特在以怎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只是拘谨地半跪下来，用十分颤抖的嗓音低声说，“关、关於这桩婚事，我……我能不能单独和您谈一谈？”

“你的确需要谈一谈，但不是和我。”赫瑞不悦地盯着他，“而是和女大公陛下。”

亚刹抬起头，红着眼睛哽咽道：“父王……”

赫瑞在他说出违抗的话之前，便沈下脸斥道：“退下！”

“父王！”亚刹低哑地央求，“求求你，别这样对我……”

赫瑞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咬牙在他耳边说：“亚刹，别不识好歹，将来你有可能会成为法狼西的国王，这一步棋对我们鹰格兰很重要，如果听懂了的话，就快点退下！”

说完用力一推，亚刹跌跌撞撞向後倒去。玛格丽特女大公见状想要扶住他的手臂，却被他用力甩开，由於力气过大，亚刹自己反而一屁股跌倒在地，他的随从赶忙上来将他扶起。被人群包围的亚刹这时心中万念俱灰，满腹的气苦无处发泄，正不知所措时，突然和玛嘉的视线对上了──

一瞬间，他的眼中涌出酸涩的泪水。不等玛嘉走上来，他便使劲抹了一把眼睛，扭头逃出了大厅。




、02　第二章　法狼西婚约3

玛嘉瞠目望着亚刹的背影，不敢置信地转向铂银：“国王到底在想什麽？亚刹才十五岁，那个女人的年纪都可以当他母亲了啊！你看看她那张脸，那上面抹的粉比王宫的城墙还厚啊！”

“嘘，小声点。”铂银的心里也不好受，一边安抚玛嘉的情绪，一边向门口走去，“我去和亚刹谈谈。”

“我和你一起去。”

“不。”铂银回头拦住她，严肃道，“你去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亚刹更难受。”

玛嘉明白他的意思，她自己也感觉出亚刹临走之前看她的那一眼中所包含的意义。她不再坚持，说：“那你去看看，你能为他做什麽。”

“我会的。”铂银深深看了她两秒，低声说，“你自己小心。”

玛嘉点了点头，带着不安的神情目送他离开王座厅。

冷不丁，她的目光对上了赫瑞，两人的表情同时定格了。玛嘉突然注意到，赫瑞那双深黑的眼睛，跟她在梦中看见的那个中年男子很像──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对他产生本能的恐惧感？她不知道，她能确定的只有自己从心底里厌恶他这件事。

这个人并不像她一开始想象的那样，是个沈着理智、色厉内荏但又重感情的国王，不是！他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或许他的心中还有一些感情，对她的欲望和对亚刹的父爱也都是真的，但所有这些感情都不及“利益”来得重要。为了扶持王位继承人，他可以轻易牺牲她；为了和他国邦交，他也可以二话不说牺牲亚刹。对他来说，所有一切都只不过是天平上的砝码而已，只要关乎利益，他什麽都可以拿来利用。与其称他为国王，还不如说他是个粗鄙而自私的商人！

而这个商人，此刻又在用称斤论两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估计一头牲口的价值一样……玛嘉皱眉，隐忍地咬住嘴唇。

她该怎麽做，才能帮亚刹脱离这场荒唐的婚姻呢？她边思忖边向赫瑞走去。

直到外交大臣凑着赫瑞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赫瑞的目光才从玛嘉身上移开，转向被牧师们簇拥着进入大厅的红衣主教谢特沃尔东。人群立马从中间分开，为红衣主教让道。

玛嘉也被迫停下脚步，站进两旁夹道欢迎的队伍中，微微垂首。

“主教大人。”赫瑞和玛格丽特分别向谢特伸出一只手。

“两位陛下。”

谢特十分殷勤地吻了吻两只手上的戒指，随後手贴胸口，满脸谄媚地向两人表示了祝贺，并且允诺将会由他本人代表神圣鹿马帝国的教廷，在诸神面前见证玛格丽特和亚刹的婚礼。玛格丽特当即眉开眼笑，欣然同意。

“另外，还有一件事……”红衣主教略显犹豫地向玛嘉这边瞥了一眼，“不知陛下打算何时举行狮斑牙公主和昂理王储的婚礼？”

一旁呆坐着的昂理这时突然兴奋起来，紧张地看着赫瑞：“父王。”

赫瑞用溺爱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含笑回答：“很快。怎麽？主教大人有意见？”

“不，当然不是。”谢特讪笑道，“我只是在想，身为鹰格兰的主教我有义务为所有王室婚礼主持祝福仪式，既然眼下有两场婚礼，为什麽我们不将它们放在同一天举行呢？”

赫瑞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他心中满意，表面上却装作不悦：“这样的话，对女大公陛下岂不是太失礼了吗？”

玛格丽特立即说：“我不反对，我可以等婚礼结束後再带亚刹殿下回国。这样一来，亚刹殿下也可以在鹰格兰多待一阵子。”

“陛下真是体贴，亚刹殿下能娶到您真是神的恩赐。”谢特趁机拍马屁。

玛格丽特开怀大笑起来，比城墙还厚的粉也没能遮住眼角和嘴角的皱纹。

昂理忍耐不住，激动地插嘴说：“那、那，我跟玛嘉的婚礼……”

“那就一起举行吧。”赫瑞看着昂理面具下的浅蓝色眼睛，爽快地说。

在他心中，昂理的地位举足轻重。长久以来，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儿子受苦，想尽各种方法都帮不了他，现在能为他做的也只有把玛嘉送给他了。虽然放弃玛嘉那样的女人有点可惜，但对他而言，这个世上除了昂理之外，其余一切都可以牺牲。

红衣主教和昂理均是心头一喜。外交大臣连忙把玛嘉召唤到王座旁，迫不及待要向她祝贺。

“公主殿下，您真该好好感谢一下主教大人的这番美意。”他介绍说，“主教大人将亲自为您主持婚礼，而且还……”

“我听到了。”玛嘉打断他，转头看向玛格丽特，露出无比灿烂的柔美笑容说，“我还要跟女大公陛下一起举行婚礼。”

玛格丽特愣愣地看着玛嘉──她那带着鼻音的娇媚嗓音，那副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那张年轻、耀眼、漂亮到几近完美的脸孔，全都像是在炫耀一般咄咄逼人，闪亮得令她不敢直视。而这样一个性感的年轻女人，将要和她一起举行婚礼？她吞了吞口水，十分受打击地用扇子遮住脸。

她开始後悔自己的决定了。

玛嘉无视她的自卑反应，抬头瞪向赫瑞：“陛下，我对两场婚礼同时举行没有意见，但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单独向陛下禀告。”按照她的计划，她本来是打算早日做王妃的，但现在为了帮亚刹，她又不得不改变战术了。

“有什麽事不能在这里说吗？”

“是有关昂理殿下的事，陛下要我找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玛嘉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如果陛下希望的话，我也可以在这里说……”

“不！”赫瑞连忙阻止道，“到我的办公厅来，现在就来。”




、02　第二章　法狼西婚约4

一走进国王办公厅，赫瑞便挥手遣走了书记大臣和众多随从，示意玛嘉关上门。

玛嘉打量了一下四周，书架上摆满了鹰格兰的法律丛书、神学书和一些以外国文字书写的资料。房间南侧有一扇天窗，两根铁栏杆指间，站着一只被雨淋湿的大鸟。

玛嘉迷惑地盯着鸟看了一会儿。它的外形略像乌鸦，可羽毛却是纯白色的，湿漉漉的额头下，一双绿色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她。

“你在看什麽？”赫瑞不解地问。

“……在那里有只白色的鸟，你没看见吗？”玛嘉指着天窗问。

赫瑞皱起眉，只瞥了一眼便冷淡地说：“我可没看见什麽鸟，现在也不是看风景的时候。”

玛嘉虽心中疑惑，却也觉得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很快将其抛在脑後，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你说你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赫瑞开门见山就问。

“没错，我找到了治疗昂理的方法。”

为了让赫瑞信服，玛嘉说出了有关毒筘的秘密，谎称只要让昂理持续服用这种植物，就能一点一点逼退他体内的腐烂神。其实这仅仅是一种设想而已，她既没试验过，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毒筘，不过危急关头她也顾不了那麽多了。

“毒筘吗？”赫瑞眯起眼睛盯着她，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我是听说过这种恶魔植物，但你确定它可以用来对付腐烂神吗？”

“我确定，因为昂理的身体对毒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