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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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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掏开残渣,再如法炮制,竟被他挖出一个孔隙来。他略歇了歇,把眼睛顺空隙望过去,登时浑身如中了寒冰掌一般,几乎要跌下塔楼去。
孔隙的另外一侧是一处阴森的空房,里面堆放着各色刑具,让人望之悚然。一位纤弱少女的双腕被铁链牢牢锁在墙壁上,裸露的双腿蜷缩在一起,整个人垂下头去,只看到一头黯淡无光的金发。
少女听到对面墙壁有砖石响动,勉强抬起头来去看,恰与理查四目相对,眼神不禁一亮。理查看到贞德面容憔悴,清减了不少,心中大痛,正要张嘴呼喊,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科雄旋即走进屋子。贞德连忙把视线移开,小腿却微微抽搐。
科雄裹着一身黑袍,低头端详了一番自己手中的猎物,咧嘴笑道:“贞德小姐,这卢昂城内可还住得习惯?”贞德冷哼一声,并不答话。科雄也不以为忤,掀起黑袍,在贞德对面施施然坐了下去,划了一个十字道:“我们在天上的主啊,让这只迷途的羔羊改悔吧!”贞德猛然抬头,俏目圆睁:“你这犹大福音的门徒,狗一样的人,竟还敢妄称主名?好不可笑!”
科雄从容淡定,袖手一指旁边的铁处女道:“自从我做了主教以来,死在我神圣裁判所的魔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几套刑具替上帝铲除了不知多少魔鬼的信徒。”他忽然口风一转,“贞德小姐你也是魔女,我却一直礼遇有加,不曾用刑,你可知是何缘故?”贞德道:“呸!我是贝居因会院长亲授的圣女,岂容你凭空污蔑!”
科雄哈哈大笑:“你手里没了嘉德剑,又有谁能知道你是圣女?本座之所以对你青眼有加,是看中了你的另外一重身份。”贞德冷冷道:“我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和你这披着信徒外衣的犹大邪魔不同。”科雄撇撇嘴,用萎如枯枝的手指点着贞德道:“你的身世,只怕你自己都尚且不知哩。”贞德面露疑惑,不知这个犹大传人狗嘴里又要吐出什么。
主教站起身来,凑到贞德面前,一字一顿道:“你与当今法兰西伪皇查理七世,乃是同胞兄妹,父亲是奥尔良公爵路易,而伊莎贝拉王太后就是你的亲生母亲。”贞德闻言,放声大笑:“这等荒谬的话,也亏得你说得出口!”科雄道:“亚里士多德曾言道,真相远在想象外。你年纪尚幼,故而受人蒙蔽,被人利用,这也不足为奇。”然后他把种种证据约略一说,其中推测猜想之处,与理查当日的想法几乎一样。理查在墙外偷偷窥视,也暗赞这科雄主教眼光果然了得。
听罢科雄的一番推断,贞德娇躯一震,沉默不语。科雄微微一笑:“信主之人,不打诳语,我所说的,只是推断。姑娘你冰雪聪明,却该知道我所言,与实情无不契合。你道我军何以能在贡比涅料敌先机?正是查理七世派人送来密信暗通声息。他对亲生妹妹你如此猜忌,正是为了铲除同宗,保住皇位啊。”
理查在外面听到,心中狂怒,这查理七世为了排除异己,竟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屋内科雄见贞德眼神有些涣散,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故作慈祥,去抚摩她的长发道:“查理七世所为,令人齿冷。贞德姑娘你为他尽心竭力,他却如此昏庸,就连我等都心中不平,想为姑娘你叫屈了。”贞德把头一晃,尽力避开他的手掌,低声道:“你到底要怎样?”声调有气无力,竟比刚才要疲惫数倍。
科雄见她如此模样,不禁大喜道:“这次擒贞德小姐你来卢昂,实在是不得已。如今真相大白,你我不妨摒弃前嫌。倘若你跟我军合作,公开以奥尔良公爵之女身份站出来,戳破查理七世的伪皇室血统。法人必然不战自乱,伪朝覆亡计日可待。届时我上书英皇,你想要哪块封邑什么爵位还不是探囊取物?”他说罢从怀里取出那柄圣女剑来,“若是姑娘应允,我亦可以将此剑还你,助你号令西欧江湖,你的师门贝居因会亦可得到大笔封赏,从此能与梵蒂冈分庭抗礼,岂不是两全其美?”
贞德勉强抬起头,看了看那鞘中的圣女嘉德剑,眼神流出一丝柔情与眷恋,喃喃盯着剑身上镌刻的拉丁文念道:“因信称义,因信称义……你贵为主教,可知因信称义的道理?”科雄只道大计已成,随口答道:“我主英皇是君权神授,贞德姑娘你弃暗投明,便是‘义’之所在。”
却不料贞德眼神陡然锐利如电,面露坚毅,朗声道:“你这犹大传人,怎会懂得因信称义的精义!圣保罗曾说,心中信仰坚固,方能称义,信之所行,义之所在。我乃天授圣女,信主之心坚若磐石,誓用此剑斩尽天下邪魔!你这恶魔的仆从,区区俗世之利,又岂能动摇我心中信念?”
她这一番义正词严,气势煌煌,竟逼得科雄有些窘迫,便问道:“查理七世如此对你,你没有怨恨么?”贞德昂然回道:“我驱逐英虏是为法兰西苍生计,与查理七世全无干系。我既然手持圣女之剑,就会谨守誓言,助法兰西复国,除死方休。”
科雄面色一寒,冷笑道:“什么圣女!我实话叫你知,伦敦的几位法官已经到了卢昂。明日法庭开审,你便是遗臭万年的魔女!要直接送上火刑架上,到时候烤炙之苦,可比地狱还痛苦几万倍。”贞德极力挺起身体,手腕上的铁链被拽得叮当作响,她大声叫道:“除了天上的主,谁能审判世人?”科雄手拿长剑,仰天大笑:“本座在这卢昂城内,就是上帝,谁也阻不住我!”
忽然屋内传来“哗啦”一声,科雄骤然收住笑声。他拎起长剑,环顾四周,忽然发觉墙壁上有一个空隙,大惊失色,疾步向前,俯身朝那空隙望去。不料那空隙里突然飞出一块碎石,正中他的右眼,几乎将他瞳孔打碎。
科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脸上鲜血迸流。他手中长剑一抖,猛然出手,“嗤”的一声刺穿墙壁。科雄撤回圣女剑,看到上面沾有血迹。这时卫兵听到响动,纷纷冲进屋子里来。科雄捂着右眼,嘶吼道:“快敲起警钟,喝令全城设防。那刺客受了伤,走不远的!”
他吩咐完毕,提着长剑走到贞德跟前,半边脸扭曲不堪,如同地狱爬上来的鬼魅:“看来,似乎有些老鼠不死心,潜入城中来救你了。”贞德看到剑上有血迹,双眸中闪过几丝惊恐。科雄揪住她的金发,狞笑道:“我正发愁没有观众呢!这回便叫他们好好看一场表演!”
贞德把双目闭上,默默祷告,任凭科雄右眼的浊血一滴滴落在白皙面孔上。
卡莱尔、塞隆两人在旅馆里见理查一直到宵禁都不曾回来,心中惴惴不安,加布里埃拉嬷嬷宽慰道:“理查弟兄我虽接触不多,却知道他是个沉稳谨慎的人,想来不会有大事。”三人坐在房中,一会儿谈论些武学,一会儿说些神学,多是心不在焉,不时望着外面。
他们房间在二楼,突然听到窗外上方有脚步声,踩得屋顶嘎吱作响。嬷嬷使了个眼色,卡莱尔谨慎地靠近窗户,提气运功,塞隆点了点头,一个箭步扑过去猛地推开窗扇,却看到理查站在外面,朝里面倒下来。
理查此时面色惨白,左手紧紧捂住肩头,那里已是一片殷红洇渍。加布里埃拉嬷嬷扯下他上衣,飞快点了他肩膀附近数处要点止血,又取来贝居因会秘制的盖伦生肌散撒在伤口上。
原来当理查听到科雄威胁要烧死贞德之时,他忍无可忍。等到科雄从孔隙往外望时,他灵机一动,便将手中的碎石去砸科雄的眼睛,却不料科雄反手一剑刺穿了墙壁,正中他肩头,不由跌落在护城河里。好在他做修士时惯于苦修,耐得痛楚,当下沉住气息,等着卫兵匆匆巡逻过去,这才爬上岸来。一路又经历了数次惊险,这才回到旅馆,避开正门,从窗户跳了进来。
听完理查描述,卡莱尔与塞隆热血沸腾,加布里埃拉嬷嬷抚膝叹道:“贞德这孩子,我当日教她‘因信称义’的道理,她当真是知行合一。单就这份信仰之心,就实在无愧嘉德剑之名。即便我贝居因会中如她这般心志坚定者,也不算多。”理查道:“我笃信上帝几十年,阅读过的经典不下百余本,都不曾有贞德姑娘这短短几句话这般精辟。”他心潮激荡,对贞德姑娘又敬又佩,一腔爱慕皆化作仰慕之心。
塞隆在一旁急道:“你们还在说什么信、义,贞德姑娘可怎么救出来?”加布里埃拉嬷嬷道:“科雄吃了这一吓,势必会把贞德严加看管。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只是需要些时日来准备。好在英格兰法庭审判一贯迟缓,总算还有时间。如今我们不要自乱阵脚,须得镇之以静。”众人都点头称是。嬷嬷又道:“理查弟兄,你连日赶路,如今又受了伤,这几天权且歇息养伤吧。”卡莱尔道:“不错,外面有我和塞隆呢。”理查挣扎着起来,神色激动:“我与贞德姑娘有《神曲》之约,她还未听完全本,我岂能食言!”嬷嬷叹了口气,只得拍了拍他肩膀,暗自祷告道:“万福圣母玛利亚呐,这一对男女,上帝究竟是何打算?”
果然当夜卢昂城内热闹非凡,彻夜搜查。所幸靠着塞隆打出的贵族旗号,这一干人不曾被怀疑。次日理查和塞隆再去探阿布里塔楼,塔楼已然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重兵重重包围起来,纵然是梵蒂冈十二枢机主教联手,恐怕也劫不了狱。
这时贞德被俘的消息,也已经贴出公告,上面说捕捉魔女贞德一名,拟于近日审判云云。贞德之名早已经响遍西欧大地,无人不知,已经是传说中的人物。卢昂居民看到这等大人物被英格兰人捉住,就囚禁在这卢昂城内,无不震惊。有说这女子如此神奇,定是魔女无疑;有的说贞德是奥斯曼土耳其的间谍,派来祸患基督教世界的;也有的说英皇派出几十位西敏寺的高手,这才勉强擒获贞德,实在是胜之不武;还有些不服英王统治的,心想贞德连番打败英格兰人,自然是他们的眼中刺、肉中钉,魔女云云无非是借口罢了,只是迫于淫威不敢声张。
就在满城哗然之中,宗教法庭如日开审。皮埃尔科雄担任主审,他弄了一个牛皮眼罩罩住自己右眼,看起来未免有些滑稽,全无法官的威严。坊间开始有关于这位主教的笑话流传,搞得他恼恨不已,却无可奈何。
这一众英格兰法官本想贞德一介纤弱少女,都怀了小觑之心。没想到在法庭之上,贞德慷慨陈词,口才竟不输于她的武功,直驳得诸位法官哑口无言。旁听的民众无不钦佩,十几天审下来,同情贞德的人倒是占了大多数,心中俱想:“这等天使一般的姑娘也是魔女,这可真是没世道了!”
一连审判了十五日,贞德毫不相让,倒像是她来审判这一干伦敦法官。这日审判结束,贝福德公爵把科雄唤到身旁,屏退了左右,小声道:“这女子口舌好生厉害,如此下去,只怕不是个办法。”科雄恨恨道:“不若从明日起,只说防范,把那些旁观的闲人都关在门外。”贝福德公爵皱眉道:“法庭开审,民众有权旁听,这是先王定下的成例。倘若关起门来秘审,只怕将来有好事之徒纠缠。”科雄沉思片刻道:“公爵大人,我们索性做得狠辣些,不管她如何分辩,只管早早定罪判刑。只消她死了,万事好说。”贝福德公爵长叹:“此举果然毒辣,只是手段忒不贵族了些。”科雄见公爵有些犹豫,赶忙又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于小节。爵爷为了英格兰千秋霸业,些许牺牲,原是必要的。”贝福德公爵一时无语,只得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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