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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重人格-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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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答的雾气迎面扑来,覆盖在我的脸庞上。据说,它的功用是帮助我从喉咙吸入空气,让呼吸变得顺畅一些。我无法透过鼻子呼吸,而我的喉咙,感觉上就像被一把钢丝刷狠狠刷过一遍似的。房间一角摆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外科医生》,这出电视剧一再重播,没完没了,我已经看过不知多少遍了。这会儿躺在床上,我睁着眼睛,愣愣瞪着头顶那一角用白色拉毛粉饰的天花板。一时间,我只觉得,自己那颗头颅变成了一枚没有柄的手榴弹。

电话铃响了。凯尔正在上学,瑞琪出门购买日用品去了,这会儿,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电视上的那群医生和护士。我伸出右手,按下遥控器上的“无声”按钮,然后伸出左手,抓起电话听筒。

“哈罗!”我的声音听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刺耳。

是我哥哥汤姆打来的电话。“嗨,老弟,你今天觉得怎样啊?”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挺轻松愉快的。亲友知道你病人,正在受苦受难,一时间却又不晓得怎样安慰你,只好用这种声调跟你说话。

“很好呀。”这句话从我那沙哑的嗓门说出来,却变成了“恨烤鸭”。这会儿我脸上好像戴着一张重达30磅、插满针头的面具。

“样品送来了!”汤姆告诉我。“汉德韦克看了觉得很满意。今天就得敲定这笔买卖,但我想还是应该由你来出面。你对这个人的看法很正确。这家伙城府很深,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汤姆停顿一会儿,继续说,“卡姆,我实在不想拿这件事来打扰你,但这桩交易毕竟是你主管的。”

我深深叹了口气,两只眼睛依旧瞪着天花板。哦,你饶了我吧。

“喂,卡姆,你听见我说话吗?”

“啊,唔。”我含含糊糊应着。

“你可以帮这个忙吧?”

“可以。”我撒谎。“你等一下哦。”我放下电话,伸出手来把喷雾器关掉了。现在我得咬紧牙关撑起身来。就像一台破旧的、生锈的起重机,我缓缓移动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把我那两只穿着袜子的脚放在地毯上。霎时间,我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上仿佛发起了高烧。我望着瑞琪那敞开着的衣橱,心里想:她今天穿的是哪一件衣服啊?我慢慢地、吃力地转过脖子,又再拿起电话。这电话筒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沉重啊。我使劲清了清喉咙,对着电话机说:“好啦。刚才我们说到哪里?”

只要我打个电话给对方,这笔交易就可以做成。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整笔买卖都会砸掉。

“好吧!”我嘶哑着嗓门说。“叫黛安娜先打个电话给汉德韦克,再打过来给我。你现在把电话号码告诉我,我也记不起来。这会儿我手边连一支笔都没有。”汤姆说他会马上叫黛安娜办这件事情,然后挂上电话。我把话筒放下,一眼却看见电话旁边放着一支笔和一叠便条纸。拜托,专心一点好不好?

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了。果然是黛安娜打来的。她正在联系。我说:“嗯唔,”突然,仿佛疟疾发作似的,我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哆嗦,说也奇怪,我的脑子一下变得清醒起来。感觉上,这会儿我突然变成了两个人:本来的我依旧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而我的“分身”却坐了起来,神志清醒,准备接听电话。一秒钟后,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汉德韦克那洪亮的大嗓门。

“我是路易斯?汉德韦克。”

“嗨,路易斯,我是卡姆啊。抱歉,我今天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我的嘴巴刚动过手术,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汉德韦克开玩笑说,我这个人怎么搞的,每次想度假就跑去医院动个手术。我干笑两声,开始跟他谈这笔买卖。

只花了3分钟时间,我们就敲定了交易的细节。连哄带求,我试图说服汉德韦克提高调药匙采购量,他犹豫了半晌。我向他保证,买卖谈成后,我请他到“罗西饭店”吃墨西哥玉米粉蒸肉,然后买一台巴比?鲁思送给他——说穿了,就是帮他购买一台簇新的、流线型的健身用跑步机(他已经向我暗示过了),派人专程送到他家里。汉德韦克终于答应,下单订购120万枚调药匙。他告诉我订单号码,要我把拟好的合同传真给他。他叫我好好待在家里休养,然后挂上电话。这笔生意总算谈妥了。

我打电话到办公室,把详情告诉汤姆。他乐坏了。他说,其他事情就交给他来办吧!他把汉德韦克叫做“阴险的小老鼠”。他要我安心在家休养,然后挂上电话。

说也奇怪,我刚刚感受到的那股有如神助般的活力,就在这当口突然消失了——它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只觉得浑身冒汗,战栗不停,赶忙打开喷雾器,伸出头来,让那一阵阵冷雾吹拂到我脸庞上。抖簌簌,我小心翼翼地在床上躺下来,把被单拉到下巴上。好一会儿,我只觉得自己那张脸庞抽搐不停,整个脑袋热烘烘、火烫烫,仿佛里头闪烁着一盏救护车警示灯似的。我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继续观赏刚才中断的《外科医生》。戏里,亨利?布莱克上校正在举行狂欢派对,因为他就要离开朝鲜半岛的战场,回美国去了。这一集我早就看过了。我知道,运载布莱克上校回国的那架飞机会被击落。过一个礼拜,他就死掉了。搞不好,我也会死掉。


第三章

接下来的6个星期,瑞琪天天开车载着我在我们家和默瑟医生的诊所之间来回穿梭——前后总共7次之多。前几次,默瑟医生用生理盐水清洗我的鼻窦。这种清洗跟你在牙科诊所看牙齿完全不同。牙科大夫把一茶匙尝起来像泡泡糖的粉红液体送进你的嘴巴,叫你漱漱口,然后吐出来。这跟我在默瑟诊所遭受的折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他把一根管子——一端连接着注射器,看起来跟我们烤火鸡用的那种管子一般大小——插进我的牙龈上的一个窟窿,直达我脸颊内的一个坑洞,然后开始注射生理盐水,清洗上颚窦的内壁。整个过程中,我只觉得自己那张脸庞热烘烘,仿佛火烧一般,但我得一直低着头,面对一只巨大的、用不锈钢制造的钵子。

默瑟医生不断调整抗生素剂量,试图将感染控制住,直到那条绕着我的喉咙的响尾蛇放过了我,悄悄溜走。然后,他把我牙龈上的缺口缝合起来。动过几次手术,我的牙龈所剩无几。默瑟医生不得不重新缝合3次,伤口才不致迸裂。

我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传统医学把我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那种感觉,仿佛你突然被放逐到不毛之地,那儿有一群秃鹰盘旋在天空,伺机扑下来,把你孱弱的身体啄得只剩下一堆白骨。瑞琪的悉心照料,凯尔的膝下承欢,固然让病中的我稍感安慰,但却救不了我。我得设法为自己找出一条活路来。

一个星期四早晨,10点20分,我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12月的阳光从卧室窗口涌进来,把房间里的家具和摆设照耀得白灿灿的。凯尔上学去了。瑞琪一早就上了健身房,这会儿还没回家。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听见暖气机嗡嗡嗡响个不停。我掀开被单,爬到床铺的另一侧——瑞琪平日就睡在那儿——慢慢站起来。从窗口眺望出去,眼一花,只见屋前草坪上的积雪洒满白花花的阳光。我甩了甩双手,在窗前慢跑了几步,活动活动筋骨。

然后,我匆匆穿上破旧的牛仔裤、厚重的黑毛衣和一双用麂皮制造的绿褐双色旅游鞋。我到浴室转了一圈,但却不想刮胡子、梳头发。这需要花费太多精力。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摇摇晃晃走下楼来,打开壁橱,拿出一件灰色羊毛大衣和一双黑手套——那是瑞琪在波士顿“路易斯专卖店”替我买的。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把大衣和手套穿戴在身上。装束妥当后,我才打开前门。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迈步走到门廊上。冷飕飕的空气迎面扑过来,刮到我的脸颊上,使我想起小时候,在学校上课不听话,老师飕地抽出戒尺,叭的一声敲打在我面前的书桌上。我突然发觉我忘了带钥匙。一转身,我又走回厨房,从钥匙架上拿下我们家那辆银色沃尔沃旅行车的钥匙。如果我走到车子旁才想起忘了带钥匙,那我今天肯定走不成了,因为光是穿上大衣,就已经耗费掉大半的精力,哪里还有力气走回厨房去呢。

拿了钥匙,我又走进寒冷的空气中,踩着石阶,沿着小道(瑞琪已经把昨夜降下的好几英寸积雪铲除掉)一路走出家门,然后又踩着用十根铁路枕木铺成的台阶,一步挨着一步,走到车子旁。我心里早就想好了一个计划。

我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开过车子了,心里真担心,我到底有没有能力,控制好这部沃尔沃车。我发动引擎,开了约摸200英尺,在车道尽头停下来。很好,车子停得很好。我向右转,驶进我们社区那条街道,一连开了4英里进入市中心。在“停车购物”牌子前,我向右转,把车子开进购物中心的停车场。这座小小的、狭长的购物中心有一间熟食店、一间发廊、一家房地产公司、一间益智玩具店、一家酒铺和一间健康食品店。我在“天然健康食品公司”门前停下车子,幸好没有撞翻什么东西。我喘着气,挣扎着钻出车门,小心翼翼地踏上人行道,走进这间铺子。

店面很小,约摸12乘30英尺,却堆放着足够摆满整座超级市场的健康食品。一排排货物,几乎直堆叠到天花板上。整个店堂只有足够的空间让一个人转身。右边,柜台后面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孩,约摸18岁,一头又长又直的褐色发丝看起来脏兮兮——我猜,自从布什总统访问东京,在国宴上晕倒,把满嘴食物呕吐到日本首相身上后,这个女孩最多只洗过两次头发。一跨进店门,我就看见她手里握着一块特大号意大利三明治,伸到嘴巴里狠狠咬了一口——我猜,这个三明治是从隔壁那家熟食店买来的。看见我走进来,她赶紧把三明治放在柜台上,用包装纸垫着,暂时停止咀嚼。她瞅着我,耸耸肩膀,嘴巴里含含糊糊打个招呼,“呃唔,早。”

“你吃的是健康三明治吗?”我只能使用我那半边还运作正常的脸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她笑了笑——那副笑容不由得让我联想到蜡制的水果——然后鼓起她那两只塞满三明治的腮帮,愣愣地瞪着我。“我男朋友在三明治店打工。”她含含混混地说,然后又开始咀嚼嘴巴里的食物。我瞄了瞄柜台上放着的三明治,旁边还摆着一袋炸薯片和一杯葡萄汽水。天啊,这是哪门子的健康食品。

我感到浑身酸软无力,真想找个东西支撑身体,但我又担心,如果我把手伸出去碰触店里的任何物件,一场多米诺骨牌效应肯定就会发生,满店堆放的商品稀里哗啦,全都会垮下来,散落一地。

“我需要帮助。”我告诉店里的女孩。“我想找一位专研机能整体性医学的医生看病。你们店里有没有一份名单,让我参考?”我的脸庞疼痛不堪,牙龈里的缝线不断刺戳我的脸颊。

女孩摇摇头,猛一吞,把嘴巴里的三明治全都咽进肚子里,然后才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店里没有名单,但我知道有一位名叫汉娜的女士,她认识这附近的每一位大夫,也许她能帮上你的忙!汉娜就住在第226号公路旁的‘日内瓦农庄’。”

农庄距离这儿大约只有5英里。女孩告诉我怎么走。我向她道谢,然后缩起肩膀,转身走出店门,一路蹑白蹑脚以免碰撞到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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