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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僵持了片刻，还是穗儿他娘先开口道：“虽说如此，又有公主和皇上赐婚，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从纳彩开始，到迎娶过门，还得些时候。而且穗儿……也该回去办事儿，招待众亲戚朋友，也算酬谢众人的关心。还有他姑老爷姑太太。若非他姑老爷，他也没有今日。公主也是知文守礼之人，应该……”

“老人家多虑了。婚姻大事，是该按着规矩来。”陈公公有些不悦，忙替黛玉应道，“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该守的便守；有些没要紧的不理也罢。难不成大活人还要被死理儿拖累死？照着皇上的意思，公主成亲也一切从简，穗儿也不用那么麻烦了。你们给个聘礼，我们给个嫁妆。赶紧将事儿一办。只要小两口日后和和美美的，再过一两年给你们添个孙子，趁着满月或者周岁的时候小夫妻回去将你们那里所有人都请上也不要紧。”

这话倒是干脆，而且拿着腔儿，将穗儿老子娘吓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却将黛玉等逗得哭笑不得。一再说让大家要好好说，没想到还是连哄带劝，还有吓，若非穗儿和惜春这几日好的蜜似的，黛玉还真要将他们都打一顿。惜春羞红着脸，这会儿也不惧，只听着众人怎么说，等拿定主意，她日后也不用黛玉太操心了。

穗儿老子娘左右瞧瞧，好像今儿的事情他们做不了主。只得支吾道：“这聘礼……”

“给，伯父伯母，这就是穗儿的聘礼。”九儿凑过来，手里拿着一条编好的竹枝、一个搓衣板，递给穗儿老子娘，挠着头嘻嘻笑道，“伯父伯母，这个聘礼比什么都好。日后若是穗儿不听话，任凭四姑娘责罚。”众人看着一阵大笑，倒是有趣儿。

众人还没笑完，又见齐文穿着蟒袍，手里托着一套官袍，冲黛玉嘻嘻一笑，站到黛玉旁边笑道：“这是四姑娘的嫁妆。六品御前侍卫，贴身护卫长乐公主。”众人一看，愈发笑倒。

穗儿老子娘没了话说。永乐堂（原来的嘉荫堂）内已经布置好喜堂，众人忙簇拥着两对新人去拜堂。阵阵鞭炮声，好不热闹。却有一人，徘徊在沁芳溪畔，若有所思。

喜相逢，俏冤家，今生遇见他，不如牵手，共筑一个家。

几家欢喜几家愁，正当鸳鸯和惜春与相爱之人拜堂成亲之时，却有多年老燕，纷飞天涯。

“姐姐，在想什么呢？”巧姐儿不知何时也溜了出来，静静的朝小红走过来，轻声问道。

“没什么。”小红淡淡一笑，轻轻的叹息，犹如夜风中吹来的一丝热气，带着几缕烦躁。“姐儿怎么不在里面吃酒？”

“我不爱吃酒。”巧姐儿沿着石栏坐下来，抬头望着阴暗的天空。没有月，几颗星，稀稀拉拉，犹疑的闪耀着。好几处似乎都有乌云，虽然一时还下不了雨，却将人心遮住，沉闷的紧。轻轻理一下背后的头发，一头乌黑浓密的烦恼丝，轻压着背上，有些热。

“你说……”小红拿着手中的绢扇轻轻给巧姐儿扇着，恍惚的问道，“二爷和二奶奶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在那里，会好吗？”

“应该吧。林姑父不是已经安排好了。等过些日子……有机会了就将他们释回来。”巧姐儿垂下长长的睫毛，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自己也不那么确定。忽然想起来，抬头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想芸二哥了？要不我去和姑姑说说。芸二哥不过是受牵连，若是姑父肯帮忙，他应该就能赦回来的，到时候……我可要吃喜酒。”

　第290节　第290章

又是一声叹息，小红摇头道：“算了，咱们家这么大的案子，现在他们还都留着命，就不错了。先等等吧。既然姑爷惦记着二爷，等二爷和二奶奶回来了，芸二爷自然也能回来。我不过就是个丫头，芸二爷也只是个没要紧的爷们，巴巴儿的去告诉，没得讨人嫌。”

“那也未必。”忽然旁边山石后头钻出一个人来，将她们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黛玉，被佛爷牵着，非要钻出来。看着二人笑道，“既然是个没要紧的爷们，弄出来也容易些。只是咱们都要落得个随意成亲，不能风风光光的了。你去想办法吧……”黛玉看一眼佛爷，还是没称呼，这事儿，说的也很淡。

“那就试试看吧。小红，你只管服侍好巧姐儿，别的都慢慢等着，将来自然有结果。”佛爷淡笑着应完，便依旧牵着黛玉从溪边过去，拐过沁芳亭，回潇湘馆去了。后面跟着几个太监，也不打灯笼。

远处的笑闹声还在继续，黛玉却看似累了，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便是佛爷逗她，也开心不起来。轻轻靠在他怀里，理着他的长发，嘟哝道：“咱们……离开这里吧，现在事儿也差不多了。我不想留在这里。”这里的一切，似乎总有一种伤，难道是大皇帝故意安排的？黛玉微皱着眉头，似乎有种化不开的愁。

“好吧，咱们也不等秋后了。明儿准备一下，后天回宫去，辞过父皇母后，咱们就走，好不好？”佛爷怜惜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再多看一眼这里的一草一木，或者这里的喧嚣繁华，似乎都能让她心烦意乱。这里，终究不是她该呆的地方，还是走吧。

“恩，还有皇兄那里，你去说吧。前儿还想让我替他教训那些皇子皇孙，我才懒得管那么多呢。就是姐姐的事儿，怎么办？难道咱们还真的将齐文带走？”被他亲着眉头，黛玉才略微缓下来，轻轻划着他身上，偶尔被他抓住咬一口。

“不带走了。这回跟咱们出来这么些日子，大概该想的也该想的差不多了。我去问问皇上，若是他准，就将齐文留下来。”佛爷小心的啄着她的唇，轻柔的哄着她，又小声道，“我唯一担心的是……公主年岁也大了，一旦赐婚，必定尽快完婚，到时候咱们不在……公主必定难过。所以，我担心到时候还得回来。”

“那也得到年下了。寻常人家都是年前年后成亲的多，那时候天气凉，人舒服，事儿好办，采买的菜蔬也好放。咱们先走吧，别告诉我回来的事儿……”嘟着嘴儿，似乎很不愿意再回到这一片是非之地。才刚听得小红的话，黛玉心下也有些不好受。可明明是有情人，放着不管也有些不大舒服。可若是要管，这等事情也太多。

“好吧，玉儿……”佛爷轻轻吮着她的唇，哄道，“别多想了。但是现在有件事儿……不如让玉儿一次愁够了，免得到时候又说我瞒着玉儿。”

“什么事儿，这么要紧，非要这会儿说。”黛玉咬着他，似乎还是有些不大高兴。

“玉儿，这是神示，但也非常难以接受。我……原本打算等事后再告诉玉儿的，但现在想想，还是告诉玉儿吧。”佛爷极其小心认真的看着她，狠狠的下定决心，解释道，“照着神示，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将是菩萨的化身。也就是……咱们一块儿生下他。他就有他该做的事情，该完成他的使命。玉儿……我会安排好，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的，好不好？”

黛玉猛的推开他，吃惊的瞪着，半天也没明白过来。但看样子不是个小事儿，断断续续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将来会是个哥儿吗？他怎么是菩萨的化身，如何完成他的使命？”

佛爷轻轻理着黛玉的头发，哄道：“圣母湖的神示，就是神的意思，上天的意思。大概我的事儿没做完，因此又要落到咱们孩子的身上。他将会是佛国的上尊，统治整个佛国，享受万民的崇敬和爱戴。唯一……就是不能和父母在一块儿。”

见黛玉显然还没明白过来，或者还没有孩子，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佛爷继续小心解释道：“玉儿，在佛国，佛爷的父母被尊为佛父佛母，是非常荣耀的。但我知道玉儿不在乎。而且……我和皇上当初曾有密约……玉儿……”佛爷忙亲着她的眼角，两滴晶莹的泪，滴到他心头，又不得不告诉她，“玉儿，按说我化去，就该转世，因此要寻找转世灵童。拉藏汗现在找的那个活佛佛国大家都不认。

玉儿，灵童是非常重要的。当初我和皇上约定，我的转世灵童由我提议，他确认。或者他提议，我确认。但照着神示，他将是咱们的孩子，在明年七月出生。出生的地方不在这里，也不在江南，而是在一个如画的地方，我已经让人照着神示找到了，就在邛州。那里也已经预备妥当。但为了免得皇上忌讳，咱们不能留着孩子，要送给别人……”

黛玉使劲儿摇头，忍不住躲到佛爷怀里哭起来，粉拳不停的捶着他，抱怨道：“做什么灵童佛爷嘛，和咱们在一块儿不好吗？我也不要做什么佛母，宁愿过清净的日子。”

佛爷小心的抚着她，安慰道：“玉儿，我知道。但……神示如此，天命不可违。而且，咱们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还有……等小佛爷坐床、佛国安定，天下大概也安定了，咱们也可以更自在一些。也算是我没做完的事儿。玉儿……我……咱们活着，不可能全为了自己，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别说是我。如果逆天而行，结果未可知，对咱们未必是福还是祸。”

黛玉委屈的哭了好久，还是不想依他。可佛爷不打诳语，若是当真说的，就应该没错。可越是如此，黛玉就越难过。低着头躲在他怀里，娇弱的让人怜爱心疼。过了许久，还是极不情愿，嘟哝道：“一定要这样吗？他一出生，那么小……”说着话又忍不住落泪。

佛爷点点头，忙安慰道：“玉儿，我把线索都留好了。而且……会给他找个非常疼爱他的养父母，这事儿不会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养父母也不会亏待他，因为日后还得指望灵童享福呢。而且佛国的人都信奉我，只要有我的话，多半人都会听的。玉儿放心好了。恩？这个神示，当初我也不懂，还是班禅上师告诉我的。因此那边的事儿，他也已经预备好了。玉儿，就求玉儿这一次，日后……等过几年，佛国就安定下来了。有了小佛爷，大皇帝也不会再那么戒备我，咱们也能更自由一些，好不好？”

不好，又怎么办。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而且……黛玉紧紧贴着他胸前。真没想到，还没有的孩子，就不能留在她身边，要去完成那该死的“使命”。她不过是个寻常的姑娘，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压力？先是父母卷入朝政，现在她和佛爷又深陷其中，没想到将来她的孩子，还要去做什么小佛爷。为什么老天对她就这么不公平？！

“玉儿……”佛爷小心哄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既然是上天命定的菩萨化身，玉儿也该高兴才是。若是从那往后，咱们大家都能过得更好，是不是也是一桩好事儿呢？玉儿……我答应玉儿，除了头一个孩儿，别的不论什么事儿，我都听玉儿的，好不好？”

黛玉这下子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哭的愈发心痛，哽咽道：“人生三苦，幼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又人生三大不幸，少年得志，飞来横财，出身豪门。你说……我怎么就这么苦……幼年丧父，明年，我连中年还没到，就要失去儿子……少年得志，我名声也够盛了。这飞来横财也够多了。现在再算个长公主，世间的豪门，就没有胜过这个的。难道我就注定要这样苦着吗？你是个菩萨，救苦救难，为什么就不能救自己，还有我？”

想起幼孤，受了这许多的苦，什么家破人亡，什么寄人篱下，她还有什么苦没尝过？可现在，还要她赔上一个儿子。她又不是菩萨，为了救世，该牺牲这么多。不幸，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