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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而生-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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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再次变换。漫天遍地的白,除了白再看不到其他的色彩,她像行走在虚无里,世界无限大,看不到尽头,走到哪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她不知道行了多远的路,或者只是在原地兜着圈子,她只知道她又是一个人了。恍惚间,听到滴答的水声。她循着声音一点一点的靠近,然后,她看到了,地上一大滩液体,红红的,是血。她蓦地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搅烂了,痛得不能自已,甚至无法开口叫出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腔蔓延到四肢,她颤抖地揪住自己的心口,捶打,试图缓解,却一点儿效果也没有,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仿佛要榨干身体里所有的水分。惨艳的鲜血向四处流淌,染红了所有的白色。她的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铺天盖地的恐惧,绝望,悲伤,痛苦将她击得体无完肤,好似从内里开始坏掉。
她想,她大概,真的,要死了。
忽然之间,她落入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那个怀抱可靠,安定,沉静,熟悉的清冽气息将她包围,像是穿过乌云照射出的一束柔和的阳光,散开了所有的苦痛,慌乱的心奇异的平静下来,她不再害怕,不再难过,仿佛找到全世界最令她安心的地方。
******
“……咳嗽和高烧引发了肺炎,再加上过度劳累,所以才会晕倒。病人需要住院接受治疗,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没有生命危险。”
高级单人病房门外,任啸准和主治医生对面而立,医生详细地向他阐述病情。
“她要多久才能醒?”他问。
“这个要看她身体恢复的情况,病人现在处于睡眠状态,休息够了自然就会醒了。不过,病人的身体素质和抵抗力一直都很差,身体痊愈之后要注意好好调养,否则会很容易生病,感到疲劳。”
任啸准沉默了几秒,谢过医生,推开病房门,轻轻走到床边坐下。
阳藿紧闭着双眼,脸颊仍然很红,呼吸也比平时沉重,冰凉的药水一滴一滴通过胶管流进她的体内,也像是流进了他的心里。
他执起她的手贴在唇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她的额际,燥乱的心情缓缓平复。
她倒在他怀里的那一霎那,他从来没有那么惊慌过,他也从来不知道,他会那么害怕失去一个人。
就这样静静地凝望了片刻,章炎办好住院手续回来,他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进被子下面,和章炎一起走出病房。他这两天是没心情去公司了,大致交代好事务,便叫章炎回公司,有要事再与他联系。章炎走后,他打电话给欧海文,让他告诉季濛,收拾一下阳藿的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带过来。然后,又打回老宅,请周妈煲些清淡的粥品,以防阳藿醒来肚子饿。
做完一切,再回到病房,他就发现不对劲。
阳藿满头都是汗,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双手用力攥成拳头,打着针的手背上鼓起了一个大包,针管里有一些回血。
他赶紧关掉输液,按铃叫来护士。护士小姐拔掉针头,却因为她不肯放松没办法重新扎针。他试了几次,没能掰开她的手,又怕太大力弄疼了她。眼泪忽然从她的眼角扑簌簌地滴落下来,表情极其痛苦,隐有呜咽之声,显然被梦魇缠住了。
挥手让护士先出去,他坐到床头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一只手像抚慰孩子般轻拍她的背,埋头在她的耳边絮语:“没事了,没事了,做梦而已,别害怕,有我在,有我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的身体慢慢放松,只是还握着拳头,他环过她的身子握住她的手,刚把手塞进她的掌心就被她用力抓住,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番安抚下来,阳藿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他担心她再受寒,叫来看护给她换病服。
护工端了一盆子热水放在桌子上,任啸准起身想要出去避开,可是他一动,阳藿就开始挣扎,拽着他手的力道更大,生怕他会离开似的。那么无助的模样,她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流露出分毫。
他的心一揪,坐回去重新抱她入怀,对护工大婶说:“就这么擦吧。”
大婶没说什么,麻利地拧干毛巾帮她擦脸。
阳藿倚着任啸准,脑袋靠在他的颈项,大概被不小心扯痛了头发,身体瑟缩了一下。任啸准也跟着颤了一下,忍了忍,还是拦住大婶的手,接过毛巾把她的长发拂至耳后,轻柔地擦完,递还给大婶。
“先生,你对太太可真好。”大婶瞅见他的动作如此细致,做看护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看到这么宝贝太太的。接着,伸手一粒一粒解开阳藿衣服的扣子。
任啸准移开视线盯着窗外的绿叶,感觉到怀里嫩滑的肌肤,然而胸腔里密密麻麻针刺般的疼痛却让他完全没有心猿意马的心思。
换好干净的衣服,重新叫来护士,他一直保持姿势拥着阳藿,惹得护士频频偷瞄。
好在体温降下来不少,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无声地舒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有什么话忘了说,我这记性……
、病因
湖蓝色的窗帘隐隐析出光亮,病房内缥缈的清暗像一颗淡烟色的圆润玉石,静谧祥和。
阳藿缓缓睁开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反应了良久,才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之上。脑袋还有些昏沉,身体疲累地似刚刚结束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比赛。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手边的人身上,记忆渐渐开始回笼。
任啸准趴在床沿,露出小半刀削般的侧颜,头发有些微凌乱,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显然睡得并不舒适。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抵在他的脸旁,她可以感觉到他轻浅的呼吸羽毛般划过指尖。略僵的手指提醒她,这个姿势应该保持了一段时间。
她的目光长久地胶着在他的脸上,褐色瞳仁里的光复杂难明,似灯火吸引飞蛾想要靠近,又似小小陨石预知前方深不可测的黑洞,奋力逃离。
许久,胸腔里忽而泛起一阵不适,她捂着嘴小声地咳嗽,身体随之轻颤。任啸准敏感地察觉到动静,迅速直起身,见阳藿清醒过来,连忙扶起她,轻拍她的背,好一会儿才止了咳。
“好点儿了吗?”他摇起病床,在她背后垫上靠枕,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已经恢复正常。
阳藿点点头,嗓音干涩沙哑:“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闻言微怔,看着他眼里细细的血丝问道:“这么久?你……一直在这儿?”
他按铃叫了医生后,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她倒真的很口渴,咕噜咕噜全喝完了还不过瘾。
又倒了杯水,他才应道:“嗯。昨天海文和季濛,还有郝小姐来过。”
昨天打完电话没多久,他们就一起赶过来了。季濛和郝深深紧张得又是量体温,又是问医生,确定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她们本来准备留下来照顾阳藿,任啸准却淡淡的说有他在就好,语气倒不像是在商量。深深张了张嘴,被季濛一把拦下,偷偷使了使眼色。进病房时她就注意到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任啸准稍微动一动,阳藿就拽得更紧。
他其实刚刚才睡着,昨天晚上护士每隔两小时就进来测一次体温,根本没有机会能闭闭眼。
医生来做了几项检查,烧是退了,只是肺炎没那么快好,她是要在医院待上一段日子了。
重新吊上点滴,她就开始催促:“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待会儿季濛和深深肯定会过来的。”
任啸准淡淡看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知道我不会走的。”
静了静,又说:“公司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至于我,”他眼神示意靠墙的长沙发,“也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她一愣,看向沙发上的毯子和枕头,他的意思是……要住在这里?
“临走前让你多休息,后来嘱咐你抓紧看医生,全忘了?”他的视线凝定在她消瘦了许多的脸上,似斥似怜。
阳藿微微垂眸,表情讪讪,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他却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拎起桌上的保温盒。
“饿了吧,早上周妈拿了粥过来,应该还是热的。”他把白粥盛进碗里,又将准备的小菜拿出来,“你一整天什么也没吃,先喝点粥暖胃,不能太撑。”
麻烦到周妈让她感到很不好意思,打算出院了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没关系,她天天都会过来,到时候再谢也不迟。”
昨天左手鼓包,扎针都换成了右手,左手捏勺子没什么问题,夹小菜就有点困难了。她埋头和任啸准面对面喝着香甜的白米粥,她吃得很慢,不时掩嘴转开脸咳嗽,不期然勺子上就多了一小筷子青菜。她抬头看向对面,对面的人挑了挑眉,也看着她,她耳根一热,默默地吃了下去。
窗帘拉开之后,耀眼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入室,在地上投下斜矩形的窗影。他们安静地喝粥,任啸准不时给她夹菜,淡淡的光晕覆在他们周身,似分外的和谐熟稔。
临近中午,上午的药水都打完了,收拾好午餐的剩余,任啸准曼声问道:“想不想洗澡?昨天你出了很多汗,因为你还没醒,所以只是简单擦了身子,柜子里有换洗的衣服。”
阳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穿的并不是自己原来的衣物,手指抚上衣襟,脑子里的问题不由脱口而出:“擦……身?谁……”话未说完前她及时噤了声,但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明显。
背对着她的任啸准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站直身子,缓缓转过来,眸光与睁着眼睛看他的阳藿交融,良久,唇边忽而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眼眸中浮动着一抹微妙难言的深幽,极柔软的声调似是不自觉地带入轻微诱引:“你觉得呢?”
那浅温笑容形同承认某种不言自明的东西。
阳藿怔住,瞬间感觉到脸上火辣火辣的灼热,无意识地抓着被单,不知所措地别开目光,猛烈地咳起来。
他注视着她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的脸庞,露出无声的笑,适时地收起逗弄她的心思,走到衣柜前打开:“要洗吗?换哪件衣服?”
她当即从床上弹跳起来,冲过去挤开任啸准,速度飞快地拣起几件衣服,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将内衣藏在下面,一闪身进了浴室。
任啸准因她的窘迫而低低笑开,带着一抹新奇和莞尔。
阳藿背倚着浴室门,手心紧紧按着跳得纷乱的左胸口,侧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两颊绯红,水莹柔亮的褐瞳似含娇嗔怨,嘴角似有似无的微翘,一副小女人的羞媚。
半晌,表情渐渐僵住,浅浅的笑容缓缓褪得一干二净。
打开热水,任由水流冲刷身体,双手无措地盖住眼睛,慢慢蹲了下去。
****
浴室里传出水声,任啸准走到门边提高了点音量:“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听到应声,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出了门,行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在手机上翻出一个名字拨了过去,低声说了很久。
“……像我刚才所说的,以你的经验看,问题出在哪里?”
话筒那边沉寂了片刻,一把慵懒的声音道:“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揣摩过当事人前下判断,不过如果你坚持,我可以试试。”
他单手插。进裤子口袋,眼神平静地远眺着天边薄纱似的云,淡应:“说。”
“……都市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安全感匮乏,这本身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以通过其他事情来弥补。但以你的描述,她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并且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外部世界令她感到害怕,所以她在自己与外界之间建造了一堵很坚固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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