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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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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哥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觉得周妈**话,说得有些怪异,便狐疑地看着她,问道:“周妈妈何出此言?”
周芳荃就含泪道:“好孩子,不枉你母亲生养你一场。你母亲说了,她不会再给你抹黑。你以后要好好地过。”
说着,周芳荃就将安解语同王爷大婚的波折,和大婚取消之后伤心过度,心脉尽断而死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则哥儿听,又道:“你母亲临终的时候,让我把当日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告诉你。让你也别恨王爷。王爷有自己的苦衷,他也是不得已……”话未说完,则哥儿在一旁已是嚎啕大哭起来。
则哥儿再表现得沉稳,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乍然听到这种消息,别说是感情深厚的孩子,就算是冷心肠的大人都会受不了。
周芳荃便将则哥儿的头搂在了怀里,又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则哥儿痛哭了一阵子后,就收了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周芳荃见则哥儿伤心成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可又怕他年纪小,存不住话。若是走漏了消息,让王爷追到江南,安解语说不定就真的要从假死变成真死了,所以极力压下了要脱口而出的话。
则哥儿终于回过神来,对周芳荃言道,他心里很难受,想自己待一会儿。
周芳荃忙不迭地点头出去了,如释重负地逃离了则哥儿的屋子。
则哥儿晚上睡不着,想了很多的事。
他是个极早慧的孩子。在大人们还以为他是黄口稚子,诸事不懂,说话行事都不避忌他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记事,且将许多事,都悄悄地存在心里,自己琢磨。
他想起当年还在范府的时候,那位照顾他几年的管事大丫鬟秋荣,经常有意无意暗示他不是娘亲生的,还曾装作不经意间,说他是娘亲以前的一个贴身丫鬟养的。他那时虽然年纪小,可也不信这丫鬟说的话,就都藏在心里,谁都没有说。后来逐渐大了,他更加明白,自己不是娘生的才有鬼了——就只可惜那丫鬟被大伯父提前收拾了,不然等他长大了,可以亲自收拾她
又想到娘亲的大婚,却被大堂姐带着堂姐夫去踢了场子。
则哥儿心里只暗道:谢地的世子和世子妃了不起吗?我还是北地的世子呢你为了你母亲,将我娘的脸面踩成脚底的泥。我不为我娘找回场子,我就跟你们姓谢到时候,咱们看看,到底是谁更有能耐,谁更能护住自己的娘亲
想到过去跟娘亲在一起的日子,则哥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第二日一大早,周芳荃还在屋里高卧,则哥儿就过来怦怦怦怦地敲门。
周芳荃披着皮袄,打着呵欠出来开门。见是则哥儿,便问道:“大早上的,你可是有急事?”
则哥儿仔细看了看周芳荃的样子,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倒是睡得着?还睡得挺好?”
周芳荃有些莫名其妙,又是大早上刚起床,就有些漫不经心,便一边转身往屋里走,一边道:“你若有事,就进来说话,我先去换件衣服。”又嘟咙道:“几年没回山里,居然都有些不习惯了。”
本来一脸沉肃,有些紧张的则哥儿,看了周妈**样儿,又听了周妈**嘀咕,嘴角却是越翘越高。就跟着进了门,在后面突然问道:“我娘去哪儿了?”
周芳荃脑子还有些糊涂,就捂着嘴又打了个呵欠,迷迷瞪瞪道:“江南……”话音未落,周芳荃打了个寒战,完全清醒过来。
她霍地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则哥儿:“你小子,竟敢诓我?”说着,便一个手刀挥出去,同则哥儿在屋里打斗起来。
则哥儿年岁不大,却是根基打得早,又是周芳荃用翠微山的秘法洗练过的。内家功夫扎实,虽说比不上周芳荃,却也不致于落败得太惨。
且则哥儿证实了自己心底的猜测,正是狂喜的时候,也不介意被周芳荃打翻在地,只喃喃地道:“我就知道我娘没死我娘还活着”又有眼泪从他眼角流了出来。
周芳荃看着躺在地上又哭又笑的则哥儿,心里对自己也是又急又气:还说回来帮语娘打个马虎眼,多瞒几日,谁知却连这个小子都瞒不过去
则哥儿就躺在了地上,周芳荃的一只脚踏在了他胸口上。
则哥儿虽不能动弹,却能仰脸看见周妈**脸色变幻,阴晴不定,就正色道:“周妈妈莫慌。我不会跟别人说得。——就算是大伯父亲自来问,我也会帮我娘瞒过去。”
周芳荃这才收回了脚,让则哥儿从地上起身。
见他后背在地上青砖上蹭了点灰,周芳荃便拿了鸡毛掸子在他后背掸了几下,又嘀咕道:“猴精猴精的,也不知像谁。——你母亲可从来没有这么多的心眼子。”
则哥儿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又收了回去,默默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周芳荃见则哥儿是不知道真相不罢休了,就对他道:“你先给我沏壶茶,顺便将我的早饭端过来。等我洗漱了,再跟你说话。”
则哥儿乖顺地应了,忙去厨房张罗茶水,又将周芳荃的早饭放在食盒里拎了过来。
时间赶得正好。周芳荃才刚刚从净房出来,又换了身衣袍,便坐在桌旁,先用了早饭,又喝了茶,才带着则哥儿去了里屋。
进到屋里坐下,周芳荃便一手托着茶碗,一边出神地问道:“你是如何猜出你母亲未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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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哥儿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了一夜,觉得事有蹊跷。婚堂上,大伯父将我娘抛下,这件事当然是大伯父不对。可是听周妈妈说,却是我娘主动当着众宾客的面,要同大伯父解除婚约。要说丢面子,我娘也是扳回一城。大伯父的面子倒是丢的更大一些。——我娘并不是软弱人,只是若事不可为,她也不会去强求,更不会难过到心伤而死的地步。”又冷笑道:“连我爹死了,我娘也没有心伤而死。不过是解除个把婚约,我娘哪里会这样不济事?——多半是做出来给人看的”
周芳荃听得目瞪口呆:觉着真是知母者,莫过于她儿子也。
则哥儿看了周芳荃一眼,又道:“再则昨儿周妈妈说过,大伯母并未死在三年前的青江洪水里,说不定会改头换面回到王府。”
“周妈妈知道,我娘同大伯母,是无法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这样说来,我娘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离开王府。”
“只是大伯父肯定不会让我娘轻易离开,如此想来,只有趁大伯父不在王府的时候,死遁一条路可走。”
周芳荃的嘴,张开,又阖上,吐不出一个字。
这小子在山里过了几年,没有越过越傻,反而脑子比以前更清晰有条理。这些事他虽未亲见,却是推断了八九不离十。
想到此,周芳荃就叹了口气,道:“你母亲也是没有办法。她想你想得紧,却不敢过来看你。”
则哥儿眼角微有湿润,便赶紧仰头往窗外看去。
周芳荃又道:“我们在王府里安排的好好的,王爷一时半回也不会知道。你若是真的为你母亲着想,就不要在王爷面前提一个字。”
则哥儿回过头来,却对周芳荃道:“周妈妈,你还是回江南,到我娘身边去吧。若是大伯父和师叔无涯子来了,由我来应付。”
周芳荃皱眉道:“你个小孩子,能顶什么事儿?”
话未说完,周芳荃就不好意思起来:她连则哥儿都没有哄过,就更不用说那两个比则哥儿道行更高的男人了。
则哥儿也似笑非笑地歪着头道:“小孩子说得话,才能让人当真话听。”
周芳荃想了一会儿,道:“也行。我明日就去跟掌门师叔和师父辞行,就说我要外出云游历练几年。”
则哥儿点头道:“周妈妈跟我娘在一起,我才放心些。”又担心道:“周妈妈,你也知道我娘手无缚鸡之力,她性子急,又受不得委屈,将她一个人放在江南,若是有个不妥……”
周妈妈见则哥儿小小年纪,就想得如此周到,非常欣慰:“则哥儿,你真是大了。你母亲要是能亲眼见到你这样,不知有多欢喜。”
则哥儿便看着周芳荃,一字一句道:“请周妈妈见到我娘以后,跟她说,要她保重自己,好好活着。等我学完艺下山去找她。我会做我娘的靠山!——我要我娘能堂堂正正地活在世上,想嫁谁就嫁谁,想跟谁一起,就跟谁一起不用再改名换姓,东躲西藏谁再敢逼她,先问问我范绘则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周芳荃听了则哥儿的话,也忍不住抹了泪,道:“你不用逼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你母亲说了,只要你快快乐乐地活着,她比什么都高兴。”
则哥儿这才抿嘴一笑,道:“我是她儿子,为她尽心是应该的。”
两人便计议已定,各自去筹备。
第二日,则哥儿拿了两个包裹过来,一个装着山上的一些山珍干果菌类,一个却是一些上好的皮毛料子。
则哥儿就拿了皮毛料子的包袱亲自递到周芳荃手里,道:“周妈妈,听你说我娘的手脚都生了冻疮,想来江南的的冬日,和北地一样的冷。这些皮毛料子都是我亲自猎的,又找了好师傅揉制过,做大氅、围兜、裙子、小袄穿都合适。”
周芳荃接过来看了看,果然都是大块的皮毛料子,皮顺毛滑,摸在手里软绵绵的。还有几大块狼皮褥子,拎在手里,沉甸甸的。就对则哥儿夸道:“真是个孝顺孩子。”
则哥儿笑了笑,又从袖袋里拿出一个油皮纸包的小包袱,递到周芳荃手里:“周妈妈,我听你说,我娘现在天天带着人皮面具。我闲来无事,在山上也做过几个,你带过我娘,让她换着戴。”
周芳荃笑道:“这可不成,你又不知道她现在戴的是什么样子的。换来换去,人家还以为她是妖精。”
则哥儿这才讪讪地将小包袱收了回来,又有些不甘心,就冲回去拿了个长条的瓷盒过来。则哥儿把瓷盒打开,里面露出一排十二个小圆盒子,每个盒子里,装着各样深浅颜色不同的红色胭脂。
周芳荃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做什么?”
则哥儿忙道:“这是我在山上无事的时候,想起娘当年说过的法子,亲手给娘做得胭脂膏子。”又挠头道:“当年在家的时候,娘老是带了我去后花园摘了花回来,亲自淘腾各种胭脂膏子和香脂。我在旁边看着,都学会了。”
周芳荃这才笑着接过瓷盒,一起包进了包袱里。
纯哥儿听说自己的师父回来了,也赶紧过来行礼。
周芳荃见纯哥儿也是大人样儿了,不由感叹自己真是老了。自己和无涯子,恐怕是今生无缘了。
则哥儿见了周芳荃的样儿,就偷笑了一下,便一本正经地对周芳荃道:“无涯子师叔很惦记周妈妈。等这事过了,我来帮两位师叔撮合撮合。”
周芳荃脸唰地一下红了,忍不住拍了则哥儿一掌,道:“胡说什么?——你母亲没什么本事,就这胡说八道很在行。显见得是母子,别的你没学会,偏胡说八道你学得最快。”
则哥儿一闪身躲开了。几个人就说说笑笑,一路下了山。
看周芳荃单人一骑走得远了,则哥儿才沉默下来,闷闷不乐地同纯哥儿一起上了山。
此时小年已过,各地都在准备过大年。
先前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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