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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媳妇也难当-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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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瞥了盛氏一眼,眼中恨意一闪而过。
盛氏坦然而对,她躬身行了一礼,道:“媳妇不但自己求去,还请准许我将定哥儿一同带走治病。”
几乎是立刻,蒋大老爷和蒋世平齐齐回绝:“不可!”“绝对不行!”除非是父亡无亲,否则断没有让孩子跟随母亲的道理。尤其是这个母亲已经不再是父亲的妻子。蒋家定论身份是蒋家长子嫡孙,祖、父俱在,若真让一个和离的母亲来照料他,蒋家也就不用出去见人了。
盛昌宏自然也不赞同,于他看来,妹子要和蒋家和离,就该一刀两断,若是带着个孩子,以后再想嫁人怕是会不易。更何况离魂症这病极为难治,他不想妹妹为了孩子把一辈子都搭进去。虽然那是自己的外甥,但毕竟隔了一代,远没有亲妹妹的幸福来得重要,更何况今日已得知蒋世平生意亏空却靠妻子变卖来弥补,这样的糊涂事是盛家经商大忌,他不由得对蒋家人大为改观鄙夷,连带着对小孩子也心生不喜。
盛家人对外一向是精于算计,善于权衡利弊,纵是出嫁在外,不说把婆家理得服服帖帖,至少自家的嫁妆是绝不会被算计走的。盛氏这种被情感搅混头脑的人实在是个异类。
果然这个傻妹妹听到对方的拒绝便有些急了,她跪在地上恳切请求:“定哥儿如今是生不生,死不死地拖着,吃喝拉撒都要别人帮忙,我是他的娘亲,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不嫌脏臭地细心照顾他。况且我父兄生意遍及大景,能让我带着孩子四处求医。说不定哪一天就碰上个神医让他痊愈了呢。”
蒋大老爷一向心疼孙子,这些日子看着往日活蹦乱跳的小家定浑浑噩噩睡在床上人事不知,他心里也极难受。此时听得盛氏相求,虽觉得不合礼数,却也忍不住有些动摇。
卢氏却丝毫不为所动,她上前一步俯视着盛氏:“定哥儿是蒋家人,自然有蒋家人来善待照料他,这一点就不劳你操心了。”
盛氏豪不退缩,仰头直视她:“可将他害得生不如死的也是蒋家人!试问太太要让我如何放心,如何能不操心!”
卢氏冷笑一声,道:“听你这么说,好似只有将小凤凰儿逐出蒋家才能让你平恨,好似蒋家除了你便没人关心爱护定哥儿了。慈母心肠着实让人感慨。可是你真心是怎么想的,你私底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黑心事怕是外人都不清楚!”
盛昌远听她说得不堪,心中很是不喜:“蒋伯母,凡事要有凭据,怎能随随便便就血口喷人?”
卢氏也不争辩,只低声吩咐了身边舞阳几句,舞阳匆匆出门,不多时便引进来一个才总角的小丫头,这小丫头年纪小,乍见了几个主子和两位生客不免紧张慌乱,怯生生地给众人行礼。众人正满头雾水疑惑不解,便听卢氏问道:“小丫儿,你别怕,把你看到的再说给几位老爷听。”
小丫儿本来怯怯地看着跪倒的盛氏,听得卢氏好言相问,她极低极低地回道:“那天,我第一天在大少爷,大少奶奶屋里当差,眼瞅着四下没人,就悄悄……去了正房院子到处逛,结果……”她不安地瞥了脸色苍白的盛氏一眼,声音细若蚊蝇,“结果,看见大少奶奶在……在喂定少爷吃桃仁。”
蒋世平惊站而起,带得椅子“啪”地倒下,他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好似看见了吃人的老虎般指着盛氏道:“你,竟然是你自己喂的?!”
那桩桃仁公案虽然是几个月前发生,但蒋家上下仍记忆犹新,当时若不是安姨娘诊出有孕,只怕现在大少爷屋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蒋家人齐齐变了脸色,盛氏兄弟不清楚事情经过,看得十分诧异,吴智媳妇按捺住惊慌,三言两语给他们低声解释原委。
事发时蒋大老爷并不在家,对此事只听人说了大概,此时听得卢氏责问儿媳,他仍是下不了判断,只得亲自来问:“虎毒尚不食子呀,平哥儿媳妇,你母亲说的话,是真的么?”
这句问话好似洪钟一般阵阵震响在盛氏脑中,是真的么?她抬头看着蒋世平,将他神态容貌甚至面皮上的褶皱都看得一清二楚,当然是真的,就是这个人,让她迷惑了心智,乱了思绪,甚至丢失了为人母的关爱呵护之心,为了挽回丈夫,为了彻底赶走狐狸精,她被嫉妒和愤恨蒙蔽了双眼,竟然亲自下毒利用幼小的儿子,她知道蒋家子嗣艰难,唯一的嫡长孙的安危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趁此机会便能达到赶走安姨娘的目的。
这是多么愚不可及的可笑想法,大概只有神智不清醒的人才会如此荒谬。也许是上天也看不下去才会真正降下灾祸到儿子头上,让她用一生来赎罪,用一生来弥补一个失职的母亲犯下的过错。
盛氏暗暗握紧了拳,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悔恨泪水,尽力淡然道:“太太若是早就得知此事,又怎会等到今日才来质问媳妇?若是想岔开话题给伤害兄长的小凤凰脱罪大可直说,犯不着这样拐着弯儿的冤枉我。如此罪名媳妇承担不起。”
卢氏完全没有料到她这般嘴硬心狠,几乎气得发笑。蒋大老爷半信半疑,犹豫地看着两人。盛氏咬咬牙,俯身在地:“我愿发誓此生绝不再嫁他人,若是定哥儿病好了就将他送回蒋家,若是不得好我便一生看护他。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万劫不复。恳请老爷将定哥儿交给我照顾。”
休妻or和离(三)
慈母的拳拳爱意,无人不动容,但此事事关重大,绝不是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能解决的。 盛家兄弟并没有出声,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妹妹能顺利脱身就行,至于定哥儿,他不姓盛,自有亲爹去照管,轮不到他们操心。
蒋家七代单传,子嗣稀少,蒋大老爷作为长子,也就是最大的家长,这个决定只有他有资格做出。但作为一个家长,他的答复不会出乎众人意料:“定哥儿是蒋家长子嫡孙,如今还是唯一的孙儿,此事万万不可。”
盛氏本来怀有希望的心像被戳破了一个洞,仅有的一点气力全都泄了出来,她用手撑着地面才保持住没有软在地上。结果注定还是这样,她能脱身,但是孩子不可能带走。盛氏只觉得茫然,心里最深的那块地方空荡荡的,万念俱灰。
卢氏见她灰心丧气的模样,心头到有些快意,她瞥了眼站在旁边发呆的蒋世平,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照你父亲的意思,把放妻书给写了。”
蒋世平下意识动了一下脚步,盛氏急了,忙道:“慢着!”她声音又急又厉,尖锐刺耳,满屋子人都受了一惊,目光都朝她看来。
盛氏从地上缓缓撑起身,半旧的米色绣子母莲丝缎褙子空空挂在身上,很是单弱,偏偏她这么笔直地站着,又显出一份毅然决然的固执。蒋大老爷心头一喜,忙道:“媳妇你可是想清了?若是你打消了念头,我们亦可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总归是你们小辈儿闹脾气,只这样赌气也闹得太凶了些。”
盛氏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絮叨:“我不为这个。适才老爷说,定哥儿是蒋家唯一的孙儿,老爷可知道这个唯一到底是怎么来的?”话里有话,听得人心头莫名一寒。
寻常人家的小媳妇大约成婚一两年就会有喜讯,偏生盛氏三年下来一点音讯也无,当时众人都暗地里说她不能生养,后来蒋世平纳了安姨娘,立刻便有了身孕。别人就拿这两个作对比,都只说是盛氏土壤不好误了蒋家的开枝散叶。可是这盛安两人诞下孩儿后,却又是一连五年都再没有别的喜讯,这更让众人猜疑,不知背后胡编乱造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理由,大多都说是盛氏命中少了子嗣福,带累坏了蒋家。直到近来安姨娘再度有孕,众人才渐渐散了八卦的心思。
大约和穷怕了的人一旦富贵起来就忍不住要出些奇奇怪怪的折腾一样,一直徘徊在绝户边缘的蒋家于养儿子一事上分外与众不同。蒋大老爷当年在子嗣一事上也没少受折腾,对于盼子心切的儿媳颇有些感同身受,所以向来对于她很是怜悯。此时听得这问话颇为古怪,心头一凛,忙道:“难道有别的原因?”
卢氏冷笑一声,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平哥儿待你不说多好,也不曾亏待你,我们这样的人家看重子嗣,他这么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哥儿一个姐儿,却也没有多纳人。不知媳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才甘心么?”卢氏自董姨娘来后整个人便变了样子,以前的宽厚贤德渐渐带了些刻薄刁钻的色彩,失了不少人心,她自己似乎也有所察觉,只是心头事太重,想改也改不了。
盛氏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直勾勾盯着卢氏,一双眼睛清澈如冷泉,看得卢氏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喝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盛氏冷静看了她一会,缓缓垂下眼睫,慢慢道:“我最初也以为是自己的缘故才生不出孩子,一直都十分愧疚难安。直到不久前才偶然发现一件事,”她顿了一下,仿佛自嘲般轻笑一声,“原来这一切并不是老天不公,而是有人暗地里使计暗算的。”
今日石破天惊的事一件接一件,盛氏说到此之时众人已经连动容都没有了,只管看她能说出什么样的后续。卢氏皱眉打断道:“这话越说越离谱了,那时家里人口少,谁会去下手暗算你?”安姨娘进门的时间是三年后,前三年盛氏无子根本不可能是她造成的。
盛氏望了她一眼,道:“媳妇一直都觉着奇怪,为何我连着三年都没有孩儿,而安姨娘仅有一次没有喝下汤药就怀上了孩子。于是我去看了很多医生,都说我身体安键并无不妥之处。前阵子还住在那边院里时,我把以前母亲赏赐的养身暖宫药丸托人拿出去多配一些回来,谁知丫头贪吃嘴馋,顺手带走了我赏给她吃的,母亲小厨房常常送来的红枣燕窝糕。”
最后五个字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卢氏好像被什么重重捶了一下般微晃了一下,她勉强稳住身体,却是面色惨白如纸,额头沁出细汗。
蒋大老爷犹未察觉,只管问盛氏道:“然后呢?”
盛氏似笑非笑,继续道:“恰巧那日是张大夫亲自坐堂看诊,见了家里的丫头便上来寒暄几句,偏生隔得近了,闻到些奇怪的气味,检查了半天才找出源头。原来,那红枣燕窝糕里除了红枣和燕窝,倒还有一样稀罕东西。”
盛昌远突然问道:“是什么?”
盛氏侧头看向卢氏,一字一字清晰道:“天花粉。张大夫说此物虽常见,但女子慎服,服之则不易得子,怀孕之人服之则易流产。”
这个秘密太震撼了,震得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蒋大老爷颤巅癫指着卢氏:“你……儿媳说的,可是真的?”
卢氏冷笑一声,对盛氏道:“红口白牙,毫无证据之事怎会由得你指鹿为马,胡言乱语污蔑长辈?小厨房里日日都有糕点送到各处,除了你这里,老太太和几个小的房里也都送,怎么不曾听说别处有问题?再者,我为什么要让你不孕?家中嫡孙迟迟空缺,我又能得什么好?”
盛氏轻轻一笑,笑容里讥讽十足,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我原也不明白,可是后来仔细回想了这八年的经历。正是因为三年无子,我心中对蒋家十分愧疚,对公婆相公更是感恩戴德,恨不能做牛做马报答众人。所以相公移情别恋,闯下亏空的祸我都一力忍了,太太娘家式微,生活窘迫,这八年来我每年也都心甘情愿变卖了嫁妆拿出上千两银子相助。我性子烈,又极为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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