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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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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祝融火灵护体,顶多受点轻伤,其他神降却会死。当时祝融破口大骂,一定要把野兽挫骨扬灰,野兽还不太会说话,一边呲牙咧嘴地咆哮,一边不停地敲打自己的胸膛,好像在说,来啊,来啊,烧死老子啊!”
炎帝说着,仍不住笑看了一眼蚩尤,对阿珩说:“当时我心里非常震惊,野兽生于山野,懂得利用虫蛇毒瘴没什么,可他选择同归于尽的地点大有学问,沼泽是个很奇怪地地方,水土混杂,都克制火灵,却又充满沼气,一点火星就能爆炸,祝融在这里完全无法自如控制一切。这只话都不会说的野兽比许多神族高手都懂得利用天时地利。”
阿珩想到刚才的哀音阵,赞同地点点头。炎帝说:“我看出这只野兽压根不是野兽,只是一个无父无母,被百兽养大的人。我先下令祝融闭嘴,开始和野兽慢慢沟通,他对我充满敌意,一边看似在听我说话,一边却狡诈地用各种毒虫毒兽偷袭我,试探着我的弱点,但他不知道我熟知药性,一般的毒根本伤不到我。我越是光差他,越是惊叹他的天赋,可也越是心惊,这样卓绝的天赋就这样暴戾扼杀,我一时欣喜于发现了一个天赋异禀者,一时又局的应该立即杀了他。”
蚩尤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死竟然就在炎帝一念之间,回头盯着炎帝,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朵落花,这只凶蛮狡诈的野猴子抓抓落花,左右看看,四周都是污秽不堪,他好似生怕把花弄脏了,小心翼翼地把花插到头上。我看着他满头乱毛,顶着一朵野花,模样十分滑稽,两只眼睛却狠狠地瞪着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杀意顿消。下令祝融他们都离开,我和野猴子在沼泽里单独呆了十天十夜,终于赢得了一点他的信任,让他出了沼泽。我用治好他的伤、补好他的脚筋做条件,请他跟我回神农山,被他拒绝了。我渐渐发现他虽然暴虐,可也单纯,和他相处的唯一办法就是坦诚相待,我直接告诉他我觉得他很聪慧,不应该和百兽为伍,想把他变得和我一样,他竟然就同意来神农山了。”
蚩尤凝视着阿珩,目光清澈明亮,就像春夜的如水月光,山涧的烂漫野花,阿珩又是困惑,又是慌乱,逃开蚩尤的目光,“那只小野兽后来就变成了您的徒弟,有了一个名字叫‘蚩尤’。”
炎帝苦笑,“到了神农山后,我说服他做我的徒弟可没少花心思,先和他反复解释师父和徒弟的意思,他明白后竟然频频摇头,觉得自己吃了大亏。我承诺取消九夷的贱籍,赐名九黎。又用一个北冥鲲的卵作交换,告诉他只要把卵孵化了,将来就可以在天上飞,他才勉强答应。”
阿珩很能理解炎帝的苦笑,至阿婆整个天下的少年都梦想成为炎帝的徒弟,他手蚩尤却还要又哄又诱。
炎帝看着蚩尤,眼中感情复杂,“你的天赋惊人,进步一日千里,我一面欣喜,一面害怕。自从决定收你为徒,你在我心中就和云桑、榆罔、沐槿一样,是我至亲的人,我高兴于你的每一点进步;可我还是一国之主,作为炎帝,我无法不恐惧你。我生怕有一天,你因为祝融或者其他刺激,狂性大发,把你所学的一切都用来对付神农百姓,所以我给你下了毒。”祝融再暴躁贪婪,后土再隐忍深沉,也有弱点和牵绊,蚩尤却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性子又狂妄不羁,天不能拘,地不能束。
蚩尤不耐烦地说:“算了,我懒得听你啰嗦,也懒得和你算下毒的账了!你给阿珩配好解药,我就会永远离开。”
炎帝笑看着蚩尤,眉目间有淡淡的温柔,“一百八十年前,你狂怒下离开神农山,我以为你绝不会回心转意,榆罔却星夜把你追了回来。那时,我就知道我看错了你,可一瞬的犹豫,终究是没有为你解毒。我本来决定等你从蟠桃宴归来。我下令祝融他们把守神农山,严禁任何人上山,不是阻挠你,而是因为我自己中毒了,快要死了。”炎帝最后这句话内容太诡异,几乎让人觉得听错了,可他又明明白白地说了一遍,“蚩尤,我中毒了,活不了多久了。”
蚩尤去抓炎帝的手腕,炎帝没有任何防备,任由他扣住命门,“轩辕族族有青阳,高辛族有少昊,神农族却没有一个可堪重任的继承者,榆罔心地仁善,可能力平平,祝融过于贪婪残忍,野心太过能力,共工又太古板方正,不懂变通,后土倒是可造之材,但他看似柔和谦逊,却机心深藏,过于隐忍小心,这样一群不争气的小混蛋还一个不服一个,只怕我一死,他们就要忙着斗个不停,榆罔根本镇不住他们。”
炎帝忧心忡忡,“轩辕黄帝已经厉兵秣马,隐忍千年,我的死讯,就是为他吹响了大军东进的号角。高辛和神农已经兜了几万年,当年俊帝继位的关键时期,我父王派十万大军压境,若没有少昊力挽狂澜,只怕俊帝早已成了枯骨,这样的仇岂能不报?”
炎帝眉间有一重又一重的忧虑,就像一座又一座的山即将倾倒,阿珩身发冷,心狂跳,似乎已经看到了千军万马的怒号奔腾,蚩尤却好似什么都没听见,只专注地用灵力探查炎帝的身体。
炎帝的语声无奈而苍凉,“大荒几万年的和平安宁就要彻底终结,天下苍生又要陷入连绵不断的战乱中。”
蚩尤默默拿开了手,炎帝凝视着蚩尤,“你看能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原谅我这个老头子吗?”
蚩尤冷着脸说:“你还没死呢!”语气虽然仍然不善,却再没提要离开。
炎帝笑道:“我打算在死前封你为督国大将军,不仅神农国的全部军队都归你统领,你还有权驳回炎帝的决策。不过,神农国的军队分为六支,一支是炎帝的亲随,只炎帝能调动,另外五支则……”炎帝叹口气,“实际上你能不能调动所有军队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他站了起来,“我去给阿珩配置解药。”
炎帝一走出去,阿珩极力抓住蚩尤的胳膊,结结巴巴地问:“炎帝,他、他、他说的都是真、真、真的吗?他是医术冠绝天下的神农氏,怎么可能治不好自己?”
蚩尤淡淡说:“他这一生为了治病救人,研习药性,尝试了太多毒物,各种药性在他体内混杂,一直在磨损他的身体,他这两年应该又尝试了不知名的毒草,毒草本事的毒,他已经解了,可毒草引发了几千年来郁积在体内的毒素,现在是万毒齐发,无药可救。”
“那也有办法,对不对?”
蚩尤低头看着阿珩,轻抚了下阿珩的头发,沉默地摇摇头。
阿珩猛地放开蚩尤,跑出屋子,抬头望着蓝天,大口大口地吸气可仍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三国鼎立,太平无事,就是因为炎帝德高望重,天下民心所向,即使雄才伟略如父亲也不敢逆天而行,如果炎帝一死……阿珩不敢再想下去。
远处的山坡上,夕阳把层林都染成了金色,阿獙和小鹿正在玩耍,一追一逃,一躲一藏间,欢快地鸣叫声传遍了山林。
阿珩不知不觉中追着它们的步法,走进了那个蓝色的山谷,阿獙和小鹿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坐在山坡高处,看着红霞密布的西边天空。
夕阳正一点点坠落,这是最后的美丽安宁了。
她随手摘了两片叶子,放在唇边吹奏着,滴滴溜溜的声音在山谷里传开。
有人闻曲而来,坐在了不远处,阿珩没有理会,依旧吹着曲子。
一曲完毕,她才侧头看向坐在坟茔旁的炎帝。
傍晚的风大了,蓝色的花海一波又一波翻滚着浪花,时起时伏,炎帝的身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楚。
阿珩走到炎帝身边坐下。
炎帝微笑地看着夕阳:“你有点像我的一个朋友,不是容貌,而是一些小动作。”
阿珩望着夕阳没有说话。
“她叫西陵嫘,现在知道她名字的人很少了,可在三千多年前,她曾是整个大荒最有名的女子,被称为西陵奇女,我父王还曾命我的兄长去求过亲。”
阿珩问:“她答应了吗?”
炎帝摇摇头:“没有,如果她答应了,也许我的兄长就是炎帝了。”
阿珩问:“您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炎帝笑了,有浓浓的惆怅,“你们果然是很像。阿嫘在很多年前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在她之前从没有人关心,在她之后没有人再敢问,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朋友。”
炎帝的手放在妻子的墓冢上,神色温柔,眉眼间有绵绵不绝的相思,“我自小灵力低微,不善于那些打仗的法术,长相也不出众,一直不受父亲看重,兄弟们也不大和我一起玩,我喜欢一个人种植花草。都成轵邑的外面有一条河叫济河,济河岸边住的都是灵力低微的神族,他们没有能力做官也不能参军,只能靠打些零工做点小生意为主,一个卖花女就住在济河畔,她喜欢用灵力培植各种蓝色的花,有蓝色的牡丹、蓝色的芙蓉、蓝色的风信子……”
炎帝的手从身边的蓝色山茶花抚过,“我第一次看见她时,是一个湿漉漉的清晨,我去河边采摘药草,她出门汲水,穿着一袭白底蓝花的长裙,鬓边簪着一朵蓝色的山茶花。当时河上的人还很少,我们隔河而立,视线交投,她微微笑了一下,我却惊慌得看都不敢看她,捡起锄头就往地下锄,结果锄到自己的脚,她在对岸大笑。我在榻上修养了一个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伤一好,就算着她汲水的时点去河边,刚开始是几个月去一次,慢慢变成几天去一次,再后来我天天都去河边挖草药,可我不敢和她说话,年少时的我十分内向腼腆,一看到她就脸红心跳,连多看一眼都不敢,我们一直隔河相望,却一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三年后,父王命我陪哥哥去西陵家求亲,以为阿嫘很会养蚕,我正好培育出一株碧玉蚕,父王觉得我能帮着哥哥投阿嫘所好,就让我一块去。那次求亲很失败,阿嫘把哥哥刁难得狼狈不堪,不过我和阿嫘却成了好友,阿嫘邀请我和她一块去大荒游历,我自然忙不迭答应了,后来我们又认识了能歌善舞的阿湄,三个人结成了兄妹。三人中我最年长,阿嫘却胆子最大,总是带我们去做一些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炎帝笑着摇头,眉宇间有疏朗开阔、意气飞扬,“那真是我生命里最疯狂的一段岁月,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我也会醉酒闹事、打架斗殴。我们三个还约定‘要永远在一起,永远和现在一样快乐’。阿嫘大声地所谁要是违约,她就会惩罚谁。可是,她碰见了那个光华耀眼的少年,她自己先违约了。她离开的那天,我们也是坐在一个山坡上,像今天一样眺望着夕阳,我吹曲子,阿嫘唱歌,阿湄跳舞。我的曲子还没吹完,阿湄的舞还没跳完,阿嫘突然说她要走了,要去找那个光华耀眼的少年。阿湄非常生气,怒气冲冲地跑了。我去送阿嫘,他问我‘可有喜欢的姑娘,可有想永远在一起的人’,我突然就想起了济水岸边的蓝衣女子,阿嫘所‘你若喜欢她就该告诉她,你难道不怕她会嫁给别人吗?’突然之间,我就慌了,都来不及和阿嫘告别,就匆匆往回赶。”
阿珩明知道他们最后结成了夫妻,仍然很紧张,“你找到她了吗?她还在济水边吗?”
“我半夜就到了河边,一直守到太阳出来,都没有看到她。岸边的蓝花依旧在风中绚烂,可簪花的女子已经不知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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