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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败绩

休息室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压抑，大久保沙罗合上便当盒，看了一眼窗外淅沥沥的雨，然后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开始闭目养神。

“你们知道吗？塔矢亮第一战就得到了一个黑星了……”

“我好惊讶喔，不过他的强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我也是，我很期待能和他交手。”

“这群人中只有两个人能够及格……”

“喂，是三个！”

“扣除塔矢亮的话就只剩下两个。”

没有人再出言反驳，于是休息内的气压变得更加低沉了，死寂的空气只剩下雨滴的声音。

直到休息时间结束，大久保沙罗才慢慢张开眼睛，仿佛耳边传来的那些窃窃私语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只是那笔直的脊背似乎有过那么一刻的僵硬。

“谢谢你的指教。”对面的少年行礼之后便站起来离开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弈室内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减少，大久保沙罗就这样挺直腰板静静地端坐在原地，面对着空白的棋盘在脑海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重演着刚才的棋局：有些不明显的错误，她本来应该可以避免的；有些不着眼的地方，她本来应该可以下得更好的；有些被错过的机会，本来应该是取胜的关键。

端正的坐姿，面无表情的神态，空空如也的棋盘——这样的场景给人一种棋局还在等待开始的错觉，与这四周渐渐变得冷清的环境变得格格不入。那不过是一个不顺利的开始而已，并不代表她已经全盘皆输，一共28场的比赛如今还剩下的27场，她怎么可能被这区区的其中一场如此轻易地给打败了呢？

只要她的心依然坚定，那她的结局就依然还能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伊角慎一郎，院生排名第一名，她记住这个名字了。总有一天，她会赢回来的。

……

夕阳西下，街道上一群院生正在嬉笑放松，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喂，伊角，你在想什么？怎么好像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和谷义高用力地拍着伊角慎一郎的后背，“我记得你今天是很早就赢了，怎么脸色好像比输了棋更加难看？”

“嗯，是赢了，不过今天的那场对局……”伊角慎一郎闭上眼睛回味，他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当时指尖的那份颤抖，如果不是后来他及时快一气杀白，那么输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了。

“伊角，赢了的话就别多想了，赶快放松，周二马上就要开始下一场比赛了。”奈濑明日美也帮腔。

“伊角，你今天的对手是不是那个叫大久保的女孩？”饭岛突然问。

“啊，连饭岛也……”

“嗯，我在预选赛的时候碰上过她，被她杀得中盘惨败……”饭岛不堪回首。

“啊，是那个女孩？！”听饭岛这么一说，奈濑明日美也有了印象，她对饭岛那场对弈里的白子可是印象深刻。

“啊啊啊，你们到底在说谁？”和谷义高不耐烦地问。

“预选赛的时候在休息室里总是坐在塔矢旁边的那个女孩，和谷记得吗？”奈濑明日美回忆道，“不过她到底是谁啊？”年纪小小，而实力比起他们这些院生却毫不逊色。

“她的实力不在我之下，但是我今天才是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伊角慎一郎说。比起清楚暴露在自己面前的强手，果然是未知的一切更加让人在意。

“她姓大久保，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饭岛幽幽地说。

……

KOY：你的黑子还是下得和平时一样天真，不过破杀的那一手还勉强可以。

对于屏幕上不遗余力地贬低自己的话见怪不怪，大久保沙罗似乎甚至可以自行想象对方此刻欠扁的表情，于是非常淡定地回复——

Sara：嗯，刚从今天的对手那儿学回来的。

KOY：赢了？

面对对方理所当然的问话，女孩的指尖有那么一刻的停滞，他理所当然地觉得是她赢了，那她是该庆幸对方对她实力的肯定和信任，还是该自豪今晚和对方的对弈没有因为今天输了棋的关系而没有发挥失常？

Sara：输了，中盘完败。

KOY：你真逊，大久保沙罗。

意料之中的评语，大久保沙罗想勾起唇角，却发现早已累得弯不起任何的弧度——

Sara：抱歉辜负了你的期望，时间不早了，我下了。

才关上电脑，女孩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听到了自家母亲传来的呼唤：“沙罗，有你的电话，快来！”

“莫西莫西，我是大久保沙罗。”疑惑地接过电话，女孩一时也猜不出到底是谁找她，毕竟相熟的人都有她的手机号码，一般也不会直接打来家中。

“下一场比赛不要再输了。”电话的那头传来一把低沉的声音，让女孩愣在了原地，他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发脾气，所以才特意打电话过来？

“啊，知道了。”强忍住了逸出唇边的笑意，但似乎笑声还是不小心地传到了电话的那头，于是她的耳朵马上听到了“嘟嘟嘟”的挂机声音。

知道了，下一场比赛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再输了。第一场比赛就出师不利，说不沮丧是假的，但是沮丧过后她必须马上保持好心态，越战越勇，只是如果继续输下去的话，即使她后面的势头再猛也是无补于事的了。

她会成为职业棋士，然后完成那个约定。这一次下的决定，却是完完全全的只为了自己。

……

“亮君星期天的时候怎么不来参加比赛呢？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没问题？”刚进入棋院，大久保沙罗便看到了这个已经半个月没见面的同班同学。因为后来输棋的关系，大久保沙罗后来也忘记了应该打电话去询问一下面前的人的情况，直到今天来参加第二场比赛看到对方了，她才突然记起男孩缺席了第一场比赛的事情。

“抱歉让沙罗桑担心了，因为那天有一场对我来说更加重要的对弈。”塔矢亮歉然地笑了笑，那个时候的他一心只想着那场对弈，却忘记了告诉面前的女孩一声。

比职业考试更要重要的对弈吗？大久保沙罗敛目，却也没再多问：“原来是这样啊，那今天的比赛我们一起加油！”

“嗯。”塔矢亮笑着应答，倒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因为他直觉觉得他们都能赢。所以当他结束了比赛走到登记处登记赛果的时候看到自己第一场比赛被判不战败的那一刻，他依然不觉得有半点不妥。但当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到旁边的名字的时候，他却是怔住了：他完全没有想过大久保沙罗会第一场比赛就输了。

不仅输了第一场比赛，而且还是中盘落败。塔矢亮带点不敢置信地回头，却发现大久保沙罗本来坐着位置此刻却是空无一人，没等他开始继续搜索，耳边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亮君好了吗？能够帮我记录一下吗？”

“嗯，当然可以，沙罗桑的对手是几号？”塔矢亮回应着，然后拿起印章在大久保沙罗的名字下印上白星。不用多问些什么，因为只有胜者才是负责记录成绩的。

“28号，田中……”女孩亦凑上前，“唔，我和亮君在第17场才对上啊，好像有点迟。”

如今二人同样是一胜一败，只是这其中的意义却是完全不一样。

“呵呵，沙罗桑等下要来紫水吗？沙罗桑想跟我下棋的话随时都可以。”塔矢亮很自然地提出邀请。

“嗯，好啊！”大久保沙罗当然不会拒绝。

去往紫水围棋会所的路上，塔矢亮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沙罗桑第一场比赛的对手很厉害吗？我看到了成绩表上面的赛果……”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几个月前，他和大久保沙罗还是最普通不过的同学关系，塔矢亮即使再好奇也不会问出口，只会等自己对上那个对手的时候再直接去实践。

女孩亦大方承认，“嗯，那一场的实战他的确比我优秀。”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承认对方的实力就在自己之上，“其实以我现在的实力，要通过职业考试本来就不是百分百命中的事情，不过当时的我是还没做好第一场比赛就惨败的心理准备而已。”

早就明白自己绝不可能28场比赛里一场不输，最起码面前的人她就很难赢得了。她只是没有想过第一场比赛就已经输得如此惨烈而已，不过输了就是输了，她不会找任何的借口。

她只是觉得意外，而非不能接受，她从来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我们下棋！”

紫水围棋会所的一角，大久保沙罗瞪大眼睛，不得不以审视的眼光去为执白之人的实力进行重新的定位。

“亮君周末的那场对弈一定很有意义？总觉得亮君今天的棋好像有了不得了的变化。”不过时隔半个月，大久保沙罗明显发现对方的进步似乎变得更加可怕了，带着一种决不回头的决绝。就不知道和那个叶濑三将有没有关系呢？

“嗯，那天我也惨败了。”塔矢亮亦坦言，“但是我也终于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就是永远也不让进藤光有机会靠近自己一步！

“哦？那我是应该说恭喜吗？”大久保沙罗饶有趣味地问，前进的方向吗？

　前进

前进的方向吗？

这种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太过抽象了，有着三年难以填补的空白的大久保沙罗一心只想先通过今年的职业考试，在然后在那个全新的世界里树立一个新的起点，真正重拾起她的围棋。

更远的目标，她不是没有，只是……

算了，等通过了职业考试再去想更多，现在没必要先为自己套上更多的枷锁。

KOY：今天赢了？

出乎意料地，今天上线之后对方并没有像平时一样一声不响地直接发出对弈邀请，而是先弹出了聊天的对话框。大久保沙罗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敲打键盘——

Sara：嗯，赢了。我们开始！

这家伙，呵。如果通过了职业考试，自己也该好好感谢他？

……

职业考试第七战。

“请多多指教！”行礼过后的大久保沙罗眼里已是一片清明，她今天的对手，就是预选赛第三天和塔矢亮对上的那名院生——和谷义高。

“请多多指教！”取下装有黑子的棋盒，和谷义高的表情也带着几分凝重，伊角的棋力在自己之上，面前的女孩却是连伊角都觉得难缠至极的对手。

黑子以中国流开局，其欲先发制人的意图非常明显。

大久保沙罗指尖微顿，却是以小飞守角应对，别出心裁的应对很显从容。别说这巧妙的一手足以让对方一愣，怕即使是所有对女孩的棋路稍有了解的人也很难相信她竟然会在开局的时候选择了防守而非进攻。

本想尽快打开局面的和谷义高眼看占不上任何的便宜，又忽然想起了那天和伊角饭岛的对话，内心虽是有些忌惮，但是眼前的局势也不容他继续举棋不定。黑子落下，率先发动了攻势。

大久保沙罗勾起唇角，白子果断悍然反击，一场大战就此展开。

黑子先行打入白子薄地，局势稍占优势。

女孩大方地舍弃了角上数子，随即反手一刀直破黑空，让黑子得不偿失。没给对方缓过一口气的机会，白子随即最大限度地入侵黑子的势力范围，其强夺之势让和谷义高目瞪口呆——

没过多久，边上黑子的棋筋已被净杀。

瞬间陷入劣势的和谷义高咬牙造劫，他必须尽快逆转这种不利的形势。黑子瞄准时机制造劫材，局势随即陷入了混乱。

大久保沙罗自是不愿意让黑子如愿，白子欲强行镇住黑子，但是偏偏错失了绝佳的时机，待至消劫，中央的白子已经损失不少，局势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女孩依然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