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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明夜-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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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抓起一个尖利的石头,猛地扎进野猪精的眼睛里。



温热的血溅在我身上,翻滚的血气涌了上来,我大口吐了一口血,念动了咒语。野猪精哀号着,我亦浑身发抖,脆弱的身体无法呼吸。



有一瞬间失去所有知觉。



寒冷和暴雨终于离我远去,我仿佛回到了儿时母亲的怀抱,温暖柔软,散发着芬芳。周围的一切变得明亮而美好。我似乎摆脱了那具沉重疼痛的身躯,向着光明飘去……



一股劲道的热流自我天灵而下,仿佛一团火,将我疲惫麻木的神经烧得惊颤。



我呻吟着转醒。



暴雨并未停歇,但是雨水却没有打在身上。一个红衣男子蹲在我身旁,手扶天灵,那股热里源源不绝地涌进我的身体,沿着七经八脉,奔腾流走,带给了我力量,也唤醒了我身上剜心刻骨的疼痛。



我扭曲着脸,说:“太疼了,别救我了。”



那人从紧抿的嘴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似乎性格不大好呢。我想着,终于陷入彻底的昏睡之中。



醒来已是新的一天。



竹屋,延香,兽皮大床。看似简朴,却样样精致华贵,都是丝毫不张扬的极品。伤口都已上药包扎,断骨也已固定,只是我同一枚粽子也无太大分别。



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喉咙干得要烧起来,从鼻子里哼了几声,帘子一掀,那人走了进来。



张狂的红色跃入视线中。高挑飘逸的身影,只觉得像一团飘忽不定的狐火。



狐火?



我闻到一股幽兰之香,嘴角不禁抽了一下。



下一刻,一只大手粗鲁地抬起我的脑袋,一个杯子凑到嘴边。



我疼得皱起眉头,赶紧几口把水喝了。那手一松,我的脑袋咚地一声又砸回枕头上,顿时眼冒金星。



那人又哗地掀开身上的薄被,为我的伤口换药。我一动不能动,就感觉他冰凉的手指在我的身体上移动。



一口气上来,还是忍住了。要看要摸都早已做过,一具破皮囊,在乎个什么?



药膏冰凉,抹在伤口上却是一阵火辣辣的痛。一番下来,出了一身汗。那人顿了顿,拿湿帕子为我把汗擦了去,又将被子盖上。动作始终粗鲁,非常不情愿似的。



然后一碗散发着异味的汤药凑到我嘴边。我光是闻了一口那气味就直泛恶,把嘴死闭着。



那个高傲浑厚的声音不耐烦道:“想要活命就喝了它。”



我心口一团热血翻涌,张开了嘴。那又苦又涩又酸又辣又咸的东西灌进了喉咙里。



把这东西喝下去,我简直觉得又死了一道。



那汤药很快就起了作用,起先是暖烘烘地在胸腹间散发,然后越来越热,变得灼烫,像是一团火在焚烧着我的五脏六腑。我痛苦地扭动身子,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床边的人迅速点了我的穴道。我无法动弹,只能咬牙忍受,等待药效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满身大汗地醒来,发觉穴道已经解了。满口血腥,舌头生痛。



怎么就不能凑巧咬舌自尽呢?



那人又帮我把汗擦了去。



忍了忍,还是开口问道:“这是哪里?”声音活似破风箱。



那个声音漫不经心地回道:“千心居。”



“阁下是?”



“。”



我沉默了片刻,说:“我叫沈眉。”



没有回音。张开眼,屋里已经没了人。



又这样睡睡醒醒过了数日,皮肉之伤结了疤,精神也清明了许多。如果不是每日得喝那让我感觉肠穿肚烂的汤药,再被一个男人上下其手,这养伤的日子尚算舒适。



整日躺在床上,只闻鸟鸣,知道在深山中。屋子周围布了结界,到处干净得很,我太无聊,只得用睡觉打发时间。



每日除了换药送饭,便不再出现,也极少跟我交谈。那恶心的药却是每日都要服用,次次都痛得我死去活来。那时候舜华烟水晶色的眸子里,总是带着几分冷酷,几分无奈。



那一身红衣,张狂夺目,宛如日落时天边的流云。这样的人,却偏偏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隐居?



或许不该称他为人。



虽然修行极其高,可我还是闻得到他身山淡淡的狐息。



大半个月过去,掂量着可以下床了,床边就多了一根拐杖。我拄着,用那条能动的腿,走出了这间屋子。



景山深深,不知身在何处,举目远眺,只见群山翠巍,层层绵延而去。早晨清雾未散,鸟啼枝间,朦胧之中只感觉红尘万丈却永在天边,与己无干。神台空前清明,气定心静,宛如重生。



我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转。院子不大,四间竹房,干净整洁,草木扶疏,一株山花正开得热闹。



舜华那诡异飘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以下床了?”



我回过头去,迎上他冷漠的目光。清晨的阳光给他天神般的面容镀上一条金边,烟水晶的眸子闪烁着一点妖光。



倒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皮相。我低下头去。



我问:“我该怎么报答你?”



舜华挑了挑眉毛,“你想走?”



我道:“呆在这里能做什么?”



舜华说:“你中了妖毒,我给你喝佛陀散,以毒攻毒,你现在中着佛陀散,没有我的解药,走到那里都是一个死。”



我一口气涌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我气得骂他:“你这臭狐狸!”



舜华眯起了眼睛:“这样称呼你的恩人?”



我大叫:“我一早叫你不要救我!”



舜华抬起手,似乎要整理袖子,却突然一手伸来,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大病初愈,躲闪不及,整个人落如他掌中。他手指冰凉,指甲尖利,仿佛枯骨,深深掐进我的肌肤里。



我窒息,眼前发黑,剧痛本能让我挣扎,可是无法呼吸让我没有力气。那一瞬间我又像回到了那一刻:潮水般包围过来的士兵,雪亮的尖刀,我仓皇一如被猎人逼到绝路的小兽。然后那个男人排开众人走了过来。我欣喜,呼唤着他的名字。他走近了,近了,英俊的容颜依旧。然后他抽出了配剑。我只一愣,“冰月蝶”已夹带着冷光向我刺来……



舜华忽然松开手,我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他捂着受伤的手,嘲讽道:“你这是想死的表现?”



是的,我怎么可以死?背叛杀戮,一家血海,此仇不报,我无颜下地去见父母!



已经一脸泪。



舜华俯视我,不带一丝怜悯。



“站起来吧。”他说,“现在你只有自己了。”



薛晗



我初见时,刚满八岁。



沈家的二小姐,顽劣不驯之名早已外扬。我虽极少出家门,却并不妨碍外人对我说长道短。那时我已知道自己与常人的不同,而旧友都已超度,家中却没有适龄孩童与我做伴,我顿时非常孤单。



来得正是时候。



他是归德将军薛正义的幺子,上面四个兄长。他的娘和我娘是表姐妹,出嫁前极为亲密。那年他娘疾病去世,家里乱成一团。大老爷们不会管家,薛晗生病在床,连个麻利的小厮都没有。我娘实在看不下去,就提议将薛晗暂时接来,照料一阵。



那天我爬在大槐树上,一边吃着桃子,一边吹着风。娘带着薛晗走到院子里来,我听她亲切温柔地说:“你就住那边的院子。这段时间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有什么事一定要同姨妈说。”



我好奇地望下去。那个男孩子披麻带孝,又黑又瘦,没精打采,像是被太阳晒蔫了的叶子。



娘走后,他木呆呆地坐在院子里,不说话也不动。



我想,娘是不是带了个傻子回家。这样的念头一生,就想去试探一下。于是将手里吃剩的桃核对准他的脑袋扔了过去。



惊奇的事发生了。他头也没抬,却突然扬手,一把将桃核抓在手里。



我倒吸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见过杂耍,这点小技已经让我大开了眼界。



我从树上窜了下来,跑到他身边,一脸羡慕道:“你这是什么功夫?能教我吗?”



薛晗无神的眼睛瞟了我一眼,转过头去,仿佛我不存在一样。



我那时脸皮颇厚,赖上去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来我家做什么?”



薛晗还是一言不发。



我自顾说:“我叫二妹。你不说你的名字,那我就乱叫了。我叫你小黑好不好?”



薛晗狠狠瞪了我一眼,还是没出声。



我扯他的袖子:“你要住在我家了吗?那你以后可以陪我玩咯?”



薛晗黑着脸,使劲把袖子拽了回来,不胜烦恼。



我瘪起嘴,委屈道:“人人都不理我。他们都不和我说话,装做看不见我。还以为你也和他们不同,没想到也是一样的。”



薛晗那时到底也是个孩子,没有心防,被我的话感动,把视线转了过来,带着歉意和怜悯看着我。



我冲他讨好地笑:“小黑,你饿不饿?我这里有豆沙酥皮糕,可好吃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



薛晗斜着眼睛看了豆沙糕,又看了看我,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我先拿了一块,大咬了一口,香香甜甜地吃了起来,以证实糕点无毒。



薛晗到底是孩子,美食当前,受不住诱惑,终于伸手也拿了一块。



我全神贯注看他张开那张漂亮的嘴巴,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脸色忽然大变。



只见他拧着眉,张开嘴猛地把夹了泥巴馅的糕吐了出来。



我“哈”地一笑,把纸包一丢,笑得满地打滚。



薛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像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易被捉弄了。



我又唱又跳:“小黑爱吃泥巴糕,吃了一个还想要!”



突然一声呵斥从天而降:“沈眉!”



姐姐带着丫鬟老妈子匆匆走进院子,根据以往经验,她无须求证就知道我干了什么好事。



姐姐一脸怒容,揽过薛晗,连声叫人端茶漱口伺候汤药。



有必要吗?不过一口泥巴,他又没吃下去。



姐姐惭愧地对薛晗说:“这丫头是我妹妹,缺少管教,无法无天。小晗,往后她要欺负了你,只管同姨妈和表姐说。”



这都说的是什么?



我叫道:“为什么不说他会欺负我?”



姐姐狠瞪我:“这天下还有人能欺负得了你?”



薛晗冷冰冰的眸子亦扫我一眼,大概觉得被一个小姑娘捉弄了,面子挂不住,脸有几分红。



我把眼睛和嘴巴扯成一条线,冲他吐舌头。他忿忿别过脸去。



薛晗就这样在我家住了下来。



沈府上下,无一人不喜爱他。他聪明乖巧,老实温顺,知书达礼,勤学上进,善待下人,总之娘和姐姐简直把他当作心头宝,成日嘘寒问暖,乐此不疲。



这般关照下,薛晗黑瘦的身子终于长了几斤肉,也不那么死气沉沉了。



他在院子里练剑,小丫鬟门全挤在墙角屋檐下看,咯咯笑。他长剑指空,潇洒飘逸,一个燕子回巢收了势,小丫鬟们全部捧着心口叫好。



我在旁看着,趁他不注意,往他的茶里撒上一把盐。



他走过来,端起来大灌一口。



我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他若无其事地咽了下去,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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