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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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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山神庙,钻进藏身的洞里,三个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又小声说了几句话,便各自闭目养神,静待白天过去。

官作坊的小吏受余信所托看管张裕,上工时听张裕的师傅报说张裕失踪,忙向余信请罪,余信见张丰没来衙门,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是不是跑了,但想到她上次迟到的事情,又想她昨天就不太有精神的样子,也许又是身体不适,便派人到她家里却确定一下,谁知没等探视的人回来,就得知张裕失踪了,这下再无疑问,一定是逃走了!

余信立刻派人骑马追向渡口,不久得到回报,在码头没有发现张丰姐弟。了解到有一趟开往风陵渡的船一大早就开出了,余信一面派人追赶,一面让人到四门询问,衙门里一派紧张。

这种兴师动众的作法很快惊动了慕容冲,慕容冲直觉此事不同寻常,抛开应酬来到府衙寻问缘故,余信半真半假的说:“此女颇有不可思议之处,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下官怀疑她怀有某种异能,因此一定要把她追回来。”

慕容冲半信半疑,细问因由,余信便把张丰的特殊之处加以夸张再略为演绎一下,说得慕容冲也不由得多信了几分,立刻加派人马,四下搜索。

张丰等人藏身洞里,感觉有些憋闷,也无法活动手脚,在里面呆了一整天之后都想早点出来,等到庙里面光线暗下来,张丰和张裕早就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朱挽觉得都这个时候了,差役也该收工回家了,估计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便决定上去透透气,找地方方便一下。

张裕刚出来,立刻拖着麻木的手脚就往屋后跑,显然是憋得不行了,朱挽从容一些,不过方向也和张裕是一致的,张丰一开始就预见到这个问题,就没敢喝什么水,因此还好,便一个人在屋里活动手脚,麻劲刚刚过去,正想着是不是也找个地方清一下废物,朱挽和张裕便神色紧张的进来,张丰见张裕被朱挽抱在怀里,以后张裕出了事,忙迎过去说:“裕儿怎么啦?”

朱挽急急说道:“裕儿没事,有人来啦,你们快点下去!我把人引开,他们没看见裕儿,不会起疑的。快!快下去,不要出半点声!”

张丰张裕连忙下到洞里,朱挽帮他们掩好洞口,便立即走出山神庙。



正文 困境


元七原是一名江湖豪客,后接受招揽成了慕容府的门客,正月初三,朱挽刺杀慕容垂不遂负伤逃逸,元七便奉命和两名京兆府衙役一起追捕朱挽。  原以为手到擒来的事,不料竟一直没能捉住或是杀死他,两名差役早想放弃追捕回京复命,元七却被激起性子,和他较上了劲,一路穷追不舍,誓要拿这位同行晚辈的命换一场富贵。

只是躲藏永远比寻找容易得多,朱挽身手灵活,人脉广朋友多,又兼无赖手段层出不穷,因此虽然他们人多,又可借用官府的力量,却仍然没能成功捕到朱挽。不过这次,元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他跑掉的了!

元七是两天前才到平阳的,在市井间听到张丰被拐子劫持,求人传言给“朱大哥”的闲话后,立刻想到去年的那桩旧案——朱挽杀死禁军校尉段珙之弟,似乎就是为了一个名叫张丰的女子。当时京兆府抓捕朱挽,段珙却暗中搜寻一个女子,被有人心知道后,立刻联想到段隶强抢太学助教沈悛的侍女不遂,被太学开除之事,后来这名侍女莫名失踪,沈悛坚持认为是段隶所为,紧接着段隶便被朱挽刺死于家中,而段家要求京兆府辑拿朱挽的同时却又暗中抓捕一个少女,于是京中一时传言纷纷,都说段隶确实抢了沈悛侍女,沈悛买凶杀人云云。

元七记得那个沈家婢女的名字就是叫张丰,如今看来,她显然和朱挽有某种交情,朱挽说不定不是受沈悛所托,而是自己去的。他想朱挽一定是比自己更早听到张丰遇险才来平阳救人的,但如今在平阳城内,太守救孤女惩恶徒,余长史收留张氏姐弟的故事却是比张丰临危求助的故事更加为人所津津乐道,那么朱挽得知张丰如今安然无恙,也许不会在此久留,很可能又流窜到别处去了。

追踪了将近一年都没有逮住他,元七这时也开始动摇,心想若探听不到他的明确去向,就回长安算了,眼看已经开始下雪了,犯不上为了赌一口气,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却在外面嚼冰卧雪。

在打探朱挽行踪的过程中,元七偶然听一个乞丐说有个二十余岁的无赖少年把他从栖身之处赶走,霸占了山神庙,听形容那无赖少年极似朱挽,元七当时就想趁夜去捉他,只是城门已经关闭,只好等到天明再去。

今天一早,他便带着两个衙役赶到山神庙,可是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却连朱挽的影子都没见着,元七不死心,又在那一带查访了一日,仍然是一无所获,眼看天色已晚,三人只得回城,商量好明天就动身返京,虽捞不到功劳,但三人吃了这许多苦也不当再受责罚。不料经过山神庙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了朱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三人立即向他围了过去。

朱挽出门后挑衅地向元七看了一眼,立即向西飞奔。

元七三人紧追不舍,无奈他们奔波了一天,身体已经疲惫不堪,而朱挽却是在洞里憋了一天,正需要发泄一下,一阵狂奔不仅成功地把他们从山神庙引开,更是把双方的距离由开始时的二十步迅速拉长到五十步、一百步、两百步,大有再次把他们甩脱之势。

再有两三里路就到河边了,那里有一片很大的树林,进了树林之后就更容易甩脱他们了,朱挽再次提速准备把元七等人甩得更远些。元七开始着急,无奈体力不如对手,只能干看着。这时,两个出来搜索张丰的衙役收工回城,正好走到朱挽侧前方,见这几个人玩追逐,尤其后面追赶的人里还有两个同行,出于衙役的责任心,立即把朱挽拦了下来,这一次,朱挽以一敌五,而且既不占天时,又无地利、人和可以利用,完全是正面对敌,终于毫无悬念地落了网。

朱挽被逮着,依着元七等人的意思,最好是立即砍下脑袋,省得被他半路上逃脱,或是被人救走,但此时在别人的地界上,却是不便随意杀人的,至少要让这两位帮了忙的衙役领了功,和本地的地方官通了气,等犯人被正式移交到他们手上,才好自行其事。现在,却是只能一起把朱挽押到州府衙门去。

回城的路上,两方差役互相通名报姓,表明身份,也各自说起自己的任务,两名平阳府的衙役面对上差自然是极力奉承,口称仰慕不止,而元七听说太守在找张丰姐弟,也不禁心里一动,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决定做一个顺水人情,讨好一下这位美男太守。

慕容冲早已离开前衙回家去了,不过听说抓到了在京城屡屡犯案的游侠朱挽,还是很给面子的回到了前衙,他好奇地围着五花大绑的朱挽看了一圈,问道:“你就是那个当街杀人的朱挽?看起来很平常嘛。”朱挽满不在乎的说:“我就是那个当街杀人的朱挽,你准备在这里杀了我,还是解回京师交给慕容垂?”

“交给京兆尹?嗯,你毕竟是在京师犯的案,解回去受审倒也合情合理。 ”转眼看向两位差役道:“你们就是追捕他的差役吗?”

“喏!我两人和元义士都是奉了府尹之命捉拿朱挽的。”两位差役躬身答道。

元七上前一步施礼道:“小人元七,是京兆慕容府门客,和两位差官一起追踪此人十月有余,今日总算在贵府差役的协助之下将此人拿住,小人等多谢府君大力支持。”他看了一眼朱挽,又向慕容冲道:“此人不仅在去年的上元夜当街杀死蔡棋,十一月又为了一个名叫张丰的沈府婢女将太学生段隶杀死在家中,今天正月初三又谋刺小人的主公,实是凶恶已极,府君便是将他就地正法也不为过分。”

慕容冲挑眉看向元七,“你说他为了一个叫张丰的婢女杀死了段某人?”

元七说:“喏。据说段隶掳走了张丰,朱挽便潜入段家杀死了段隶,把张丰救走了。”

慕容冲走到朱挽面前微笑着问:“你和那个张丰有何交情?”

朱挽说:“没有交情,只是被他兄弟缠上,经不住他一再哭求才走了那一趟。”

元七说:“既如此,张丰姐弟遇险时又为何指名要你来救?还有,她自称臭要饭的,我在京师听说,张丰到沈家做婢女前,曾在西市乞讨为生,可见你早在那时就已经认识了她,不然她也不会用这个自称来表明身份,不是吗?”

慕容冲给了元七一个赞赏的笑,转头去看朱挽,这时余信也踱到朱挽面前,假笑着问道:“这么说这一次也是你把她带走的?”随即沉下脸问:“她在哪里?”

朱挽笑道:“早就坐船走了。不过到了风陵渡之后要到哪去,我就不知道了。”

慕容冲看看朱挽,然后看向元七,问:“你认为他的话是否可信?”

元七道:“小人认为他在撒谎——好容易把人放走,他会这么容易泄露他们的行踪吗?”

“那你能猜到他们藏在何处吗?”慕容冲含笑问。

元七看得一阵失神,忙低下头答道:“小人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城南的山神庙,我想应该就在那附近。”

余信紧紧盯着朱挽,见他神色微异,当即下令道:“王阳,你带二十人去山神庙及附近搜索,现在就去!”

慕容冲含笑看了余信一眼,对王阳说:“拿我的令牌让守门士卒打开城门,快去吧,我和余长史在此坐等。”

王捕头应诺而去,慕容冲和余信来到画诺房,有人端上茶来,慕容冲书了一口道:“和张丰煮的茶差远了。余信,你这样急着找她,莫非离不了她的茶?”

余信苦笑道:“不瞒府君,下官不光离不了她的茶,也有些离不开她的人了,原以为我以真心对她,早晚能打动她,不想她一心只要离开,根本不肯体会我的用心。想我余信的魅力虽不及府君,却也一向无往而不利,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了钉子。”

慕容冲原本觉得余信似乎瞒了他什么事,听了这番话才心下释然,戏谑道:“原来不止我一人被她的慧剑拦在外面,你也没能令她陷入情网啊,只是我不在意,你却伤在了她的剑下,真是好惨啊。”

上次是余信,这次是慕容冲,张丰和罗绘私下里的比喻,竟然一个都没瞒过,也不知是有人偷听还是罗绘多嘴。

两人无心公事,便对面而坐下起棋来,两个时辰过去,才有人禀报道:“张丰姐弟已经被带回来,府君和余长史是否要见?”

慕容冲扔下棋子道:“带张丰过来。”

张丰看到被捆成粽子的朱挽,眼中不禁现出深深的悔意,——若非自己向他求助,他绝不会被人抓住,他手上那么多人命,如今被官府抓住,一准是个被砍头的下场,都是自己连累了他!

朱换眼中却是淡淡的歉意,对张丰说:“欠你的钱,若今生还不了,便只能等到来世加倍偿还啦。”

张丰眼中就忍不住流下泪来,轻声叫道:“朱大哥。”

朱挽笑道:“总算听你叫了一声大哥。”

张丰还要说什么,只听王捕头道:“张丰,跟我走,府君要见你。”

张丰回头看了看张裕和朱挽,张裕带着哭音担心地叫道:“姐——”,朱挽却平静地说:“不要再做糊涂事了,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吧。”这些天来,他也了解到姐弟俩现在的生活其实不错,真不懂张丰为何一定要去晋国。

张丰没有应声,沉默地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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