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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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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伸箸夹了一口鲤肉,咀嚼数下,点头道:“天下的鲤鱼毕竟以洛水所产为最,这些年,张亮挑选佳鱼贡入宫中,让朕可以常食此美味。”
长孙无忌提醒道:“陛下,张亮已被诛,此鱼别人也一样贡来。”
李世民想起了张亮,顿时没了胃口,他抛箸叹道:“无忌,想起张亮临终之言,其无怨无悔,忠义可昭。唉,朕莫非杀错了吗?”
长孙无忌道:“陛下,臣这几日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张亮之死并非简单谋反之事,其背后似大有深意。”
“有何深意?”
“陛下还记得昔日张亮被隐太子、齐王拘来京城吗?隐太子当年拘来张亮,显然想除去陛下的亲信之人。外面风传,张亮现在与魏王泰交好,其被诛似有皇子相争的背景在里面。”
李世民闻言低头不语,其脑海中如电光石火转个不停。他一生经过无数次凶险之事,像此次张亮被杀,其背后若果真有诸子争势的背景在里面,他应当能想到。但此次事件太突兀,绝无先兆,他事先未向此方向想起,仅认为事关张亮,而不涉及他人。
李世民不动声色,转而问长孙无忌道:“无忌,诸子现在果然相争吗?朕看来平静如水,他们难道已成水火之势了吗?”
“表面来看确实平静如水,然陛下既立承乾为太子,这些年又待泰儿恩宠逾制,遂使泰儿有了想法。外面有皇子相争的说法,盖缘于此也。”
“无忌,你为承乾、泰儿、治儿的母舅,应当了解他们的禀性。承乾患有足疾,有失大国之仪,这些年又多行乖张之举。反观泰儿,有朕之家风,朕偏爱泰儿,实为其贤之故。无忌,别人不解,你难道也不能理解朕的这番心思吗?”
许是因为李承乾为长孙嘉敏的长子,长孙无忌与李承乾的感情相对好一些,而李泰由于自小比较骄奢,长孙无忌有些不喜,所以对李世民宠爱李泰不以为然。
李世民也明白长孙无忌的心思,他见长孙无忌默默不语,遂说道:“这样吧,承乾和泰儿的事,找个时辰大家再好好议一议。张亮此次被诛,其身后若果真有皇子相争在那里作怪,我们不可大意。”李世民此时想起了自己与李建成、李元吉相争的往事,又想起长孙嘉敏的临终嘱托,若自己的儿子再相互残杀,非其所愿。
长孙无忌闻言起身道:“陛下将大祸消弭于无形,为国人之福,亦是故去的皇后之愿。储位仅有一个,既立太子,不可再让他人觊觎,如此,则祸端难起。”李世民挥手让其坐下,叹道:“罢了,好好的一顿饭,让你如此一说变得无滋无味。唉,张亮之死若果如你言,就死得有些委屈了。嗯,群臣一片诛杀声中,唯刘洎认为其反状未显,委实不容易。”
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新婚半年之后,松赞干布令人制作一只金鹅,高达七尺,模样精巧,鹅肚内盛酒三斛。是时,吐蕃文字新创,松赞干布即让人书成一表,其中以婿相称恭颂李世民。然后,他派使持表及金鹅入长安,将之献给李世民。
李世民眼望金光灿烂的大鹅,又见吐蕃人创制了文字,深自感叹,对唐俭说道:“看来这名赞普还是一个挺精细的人儿,其礼甚多嘛。对了,文成公主入吐蕃之后,其日子过得如何?”
通译将李世民的话译给吐蕃使者听,那名使者侃侃而言道:“陛下,公主如今甚得吐蕃臣民爱戴。”接下来,他详详细细将文成公主在逻些的作为说了一遍。
李世民边听边点头,似自言自语道:“是了,她在逻些如此忙碌,像创制吐蕃文字也是因其所请,看来她在吐蕃过得还算快乐。唐卿,如此美丽多才的女儿,远嫁万里,朕这些日子一直有怜惜之心。她能如此,则朕心亦可无憾了。”
唐俭禀道:“陛下慧眼识人,选出文成公主和亲吐蕃,其入吐蕃之后,口碑不错,可谓得人。与前隋义成公主相比,实有天渊之分。”
吐蕃使者躬身请道:“陛下,鄙人临行之前,公主除了让在长安购买丝绸以外,还让鄙人向陛下请求,请赐予蚕种,并遣懂养蚕及缫丝之工匠入吐蕃。”
“吐蕃高寒,那里能养蚕吗?”
“公主带去包谷种子,皆种植成功。公主说,鄙国能否养蚕,先试一试再说。”李世民微笑向唐俭道:“公主一入吐蕃,仅记得自己是吐蕃王妃的身份,恨不得将我国万物皆移过去。也罢,唐卿,若公主有请,你倾力完成其心愿才是。”
吐蕃使者闻言,满意躬身而退。
唐俭又向李世民禀道:“陛下,自从执失思力归国之后,薛延陀夷男经常派使者请皇上赐给公主。文成公主入吐蕃,使我国与吐蕃和睦友好,看来和亲之事大有益处。陛下此前已答应了夷男,臣意可以赐予公主使其早日成婚。”
李世民沉吟不答,继而问道:“你说薛延陀使者日日在京中催促,有些夸大了吧?”
“陛下,薛延陀使者见久候无音讯,前些日子启程北归,此时无人在京。”
“对嘛,他们应该有半个多月未来人了。”
“陛下圣明,确实如此。”
“对呀,朕本来想让清河公主和亲薛延陀,然其使不在京,朕又找何人来说?”
“如此,臣即日就遣人去唤夷男,让他入京面圣谢恩。”
“罢了!我大唐女儿岂是嫁不出去的人儿?上赶着请人来娶吗?夷男请求和亲,可谓雷声大,雨点小,足见其心不诚。那吐蕃的禄东赞为请求朕恩准,竟然在京中呆了半年有余,显其至诚之心。夷男与其相比,明显为虚情假意。唐卿,你觉得有必要再去唤人吗?”
唐俭听其话音,感到李世民准备赖婚,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唐卿,此事作罢。你按朕的意思拟一玺书,责夷男不按期来请,因而失约。”
“臣奉旨。”
李世民以牵强的理由赖婚,显示他压根就不想将公主嫁给夷男。他当时许是因为文成公主远嫁他国而凄然独对,心伤女儿情怀,不愿再将女儿远嫁,亦未可知。
李世民赖婚的玺书发至薛延陀,群臣闻讯,许多人不以为然。
由于李世领兵驱逐薛延陀,李世又回京任兵部尚书,李世民在两仪殿设宴款待群臣。
李世民面南坐定,群臣也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这时,魏王李泰起身走到居中的地方,躬身道:“禀父皇,《括地志》经增删数遍,已然定稿,今日儿臣将样本携来,呈父皇御览。”
李世民闻讯大喜,笑道:“好嘛,李卿克定漠北,泰儿又完成《括地志》,可谓一喜加一喜。泰儿,让他们呈上来吧。”
李泰回首向殿门处一挥,一名太监打开第一函取出第一卷,小心将之呈给李世民。李世民细抚封面,见上面的“括地志”三字正是自己亲笔所书,心内又喜,遂说道:“泰儿,朕想不到你果然成就此事。古来地理文书,皆片言只语,难成系统,此书能成,可谓集大成者。各位爱卿,你们以为如何呀?”
皇子监修舆地之书,至今仅有李泰一人。且修撰时工程浩大,李泰能在数年之间完成,显示其有相当的统驭之力。群臣眼见样书摆在面前,自然连声赞颂。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泰儿,办事要以认真为要,群臣夸赞,你不可飘飘然,还要将书再核对一遍。书成之后,可从内府具领书费,刊印天下。你可把此次编书之人的功劳呈上来,朕会依其功劳大小予以奖赏。”
李泰急忙谢恩。当着满朝文武,办了这样一件露脸之事,李泰内心里非常得意。
李世民又微笑道:“今日设宴,专为祝贺李卿克定漠北之事,泰儿又来添喜,请众卿开怀畅饮。来,奏乐,众卿共同举盏。”
帷后的乐工们立即奏响了《七德舞》,殿侧的舞者随着乐声依节奏起舞。群臣饮酒之时,闻听此节拍铿锵的《七德舞》,脑海里现出金戈铁马的场景,饮酒的节奏似乎加快了许多。
李世民侧脸一看,忽见魏征正在那里双手掩着耳朵,低头不语,仿佛化外之人。李世民大为奇怪,挥手让乐声减弱一些,然后问道:“魏卿,你何故不饮酒?”
魏征没有听到李世民的问话,其身边的高士廉用手指捅了他一下,魏征茫然不知,高士廉悄声说道:“皇上正问你为何不饮酒?”
群臣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魏征的身上。
魏征迎着李世民问询的目光立起身来,答道:“臣非是不饮酒,只是现在年龄渐老,闻听节奏如此快的乐声不习惯。陛下,此乐声何名,怎么如此嘈杂?”
“嘈杂?魏卿,你果然糊涂了吗?今日所奏之《七德舞》,即是当初之《秦王破阵乐》,你听过无数次,难道就不识了吗?”
群臣发出了一阵轻笑。
魏征说道:“臣确实有些糊涂,然又有些不解。”
“为何不解?”
“如此嘈杂的乐声须出征时使用方合适,这里是典雅的殿堂,似演奏《庆善乐》为宜。”
身边的高士廉插话道:“嘿,你记不得《七德舞》的名字,怎么一口说出了《庆善乐》的名字?”
《庆善乐》为文乐,其广袖曳屣,以像文德;而《七德舞》为武乐,其被甲持戟,以像战事。李世民到了此时,其心思如电,知道魏征一点都不糊涂,他说不喜《七德舞》而爱《庆善乐》,其实是喻“偃武修文”的治国道理。想到这里,李世民又微笑问道:“魏卿,朕知道你有话要说。”
“臣有话要说。”
“哈哈,你要说的话肯定不是为朕歌功颂德。这样吧,我们不能打扰了群臣饮酒的兴致,宴尽之后,朕再召人一起商议,届时再听你好好说话。来呀,将《庆善乐》奏起,以提起魏卿饮酒的兴致。”
魏征俯身取过盏来,敬祝李世民道:“臣敬陛下一盏,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静,皆是陛下之功,臣衷心赞颂。”
“魏卿,这是真心之语吗?”李世民说到这里,忽然开怀大笑,“不管是真心假意,此话能从魏卿口中说出,朕足感欣慰了。”
宴罢,李世民留下房玄龄、高士廉、魏征、长孙无忌、褚遂良、马周、岑文本、唐俭、刘洎等人议事。
李世民唤魏征坐在其身侧,然后说道:“魏卿,你有话要说,现在可以说了。”
魏征答道:“谢陛下能听臣言语。臣记得薛延陀新败之后,陛下答应了其和亲的要求,然臣昨日又见了皇上的玺书,上面责怪夷男未遣来使,以致失约,皇上遂拒绝和亲。臣大惑不解,不知皇上为何绝了与薛延陀和亲之意?”
“夷男虚心假意,朕何必再将女儿嫁他?”
“臣以为有些不妥,记得陛下贞观初年时曾说过,要以仁义诚信与周边相处。陛下答应与薛延陀和亲在前,近来又毁约,如此办即是不诚信也。”
“哼,戎狄人面兽心,一旦微不得意,必反噬为害。朕对那薛延陀的夷男,可谓仁至义尽。然结果呢?他对朕阳奉阴违,口中答应得好好的,转脸就发兵相攻。朕待之以诚信,他却反复无常,朕已经没有耐心。”李世民的这些宏论,让群臣听来不以为然。贞观初年以来,李世民一直说要视华夷为一体,然自从结社率带人抢宫之后,其心思大变,将“戎狄人面兽心”的陈词滥调又捡起来,可见人心易变。
褚遂良插言道:“陛下,薛延陀若见我国绝和亲之议,其定有被欺之感。如此,则嫌隙既生,必构边患。”
房玄龄想起李世民说过的“兵凶战危,圣人所慎。朕为苍生父母,苟可利之,岂惜一女”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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