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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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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道:“隋炀帝暴虐,遂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我皇兴兵太原,目的就是廓清明宇,使天下太平。想少林寺靠近东都,王世充多来骚扰,世民来此正为征讨他,将洛阳纳入大唐的版图。方丈,世民素知少林寺尚武,寺内藏龙卧虎,若方丈能够惠赐一二,当是我皇天大的福分。”

惠觉和惠明没有想到李世民上来就提出这个问题,两人对了一下眼色。惠觉沉吟道:“这个、这个……且徐图商议。李施主,天色已晚,香积厨已备下素斋。益州来的李淳风施主、袁天纲施主与你同桌共宴,老衲尚有晚课恕不相陪了,且请自用。”

少林寺的素斋甚是简单,桌上摆有几碟寺中自制的腌菜和一盆水煮萝卜,一筐杂面馒头,每人一碗水煮面片。觉远将李世民领到香积厨厅间,他们入了门,就见两人已经坐在那里并不动箸。李世民心里明白他们在等自己,遂向两人递去感激的笑容,自己也坐在桌前,说道:“累两位久等了,请,我们开饭。”

那两人微笑一下,伸手拾箸夹菜。李世民早就饿了,很快将一大碗面片和五个馒头填入肚中,也没顾上吃菜。忽然抬眼见他们两人吃法文雅,自己在这里狼吞虎咽,一时不好意思起来。

那两人皆头戴方士巾,身穿皂色长袍。一人脸膛红润饱满,一人脸庞清癯消瘦。看到李世民在那里停箸不食脸色古怪,脸庞清癯者说道:“秦王今日受惊劳顿,千万别碍了我们,尽管食用。”见他提起自己的名号,李世民心想定是少林寺和尚告诉了他们自己的来历,并不觉为异,遂就着萝卜又下了一个馒头。

三人吃完了饭,脸色红润者说道:“秦王,我名李淳风,他叫袁天纲。今晚室外月白风清,我们且在寺内外漫步一回如何?”

李世民也很有兴致,三人步出户外,踏着寺内甬道向下慢慢行走,两旁的古柏在月下斑驳摇曳。

李世民刚才听他们报了自己的名字,一开始并未留心,这会儿看到地上的暗影浮动,惕然警觉,问道:“袁先生莫非是益州成都人吗?”

袁天纲答道:“正是,秦王曾听过我之微名吗?”

李世民想起其舅窦轨所说的一段往事。大业年末,窦轨少年出游到了益州德阳,听说此地有一名为袁天纲之人尤善相术,他具礼前去拜访。袁天纲说道:“你额上伏犀贯玉枕,辅角又成,以后必在益州大树功业。”弄得窦轨一头雾水,想自己为籍籍无名之人,缘何能创功业?及至李渊起兵太原定都长安,授窦轨为益州行台仆射,窦轨方悟袁天纲前言非虚。他急备重礼又去拜见,袁天纲其时出外云游不知所踪。窦轨回到长安,对李渊说起这段往事,言语中对袁天纲这位异人极为佩服。李世民其时正在旁边侍座,所以知道了袁天纲其人。这会儿想起这段往事,遂答道:“家舅窦轨当年曾托先生吉言,果有成就。先生既有此能,今日能为世民卜之吗?”

袁天纲道:“秦王神色爽澈,龙睛虎颈,贵人之极也。且今日势同日月,风水堪旺,不必为卜。”他转而言他,“目前洛阳城内,有三人我曾为之卜:杜淹、王珪、韦挺。我语杜淹为‘兰台成就,学堂宽博,必得亲纠察之官,以文藻见知’;语王珪曰‘三亭成就,天地相临,从今十年以外,必得五品要职’;谓韦挺曰‘面似大兽之面,交友极诚,必得士友携接,初为武职’。洛阳现在被秦王围困,终为唐土,这三人终为大唐之臣,其宦途曲折,都要应在秦王身上,我们且拭目观之。”

袁天纲的这番话也将李世民弄得一头雾水,有心再问,又恐唐突。这时,袁天纲拱手道:“秦王心里定有许多话要问,一句话,就如今日蒙难,虽然凶险,皆能逢凶化吉。我之相术,终是雕虫小技。要论天地星野,淳风兄最能从大处着手,拨云去雾。淳风兄,你独自向天,莫非有什么发现吗?”

这李淳风也为隋唐时的一位异人,其生于岐州,少时博涉群书,尤明天文、历算、阴阳之学。这会儿听到袁天纲发问,又见李世民注视自己,遂言道:“秦王名为世民,听说是唐皇遵一名书生之‘济世安民’一语取名,愿秦王今后依此二字善待天下苍生。”

李世民于隋开皇十八年十二月戊午生于武功县,传说其降生之时有二龙戏于馆门之外。其四岁时,有一书生自言善相求见李渊,言说李世民“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将二十,必能济世安民矣”。

李淳风接着道:“日月晦明,皆应分野。近来祥风庆云之端,煌煌帝星日见光明,皆应在长安。秦王,我们今日有缘在此相见,有几句话赠予你如何?”

李世民愈加困惑,想两人素昧平生,不明底细怎好贸然交心。然见两人并无恶意,就点点头。

李淳风道:“‘兄弟阋墙,特立独行;济世安民,天下归心;宽仁博大,皇皇盛世。’这几句话也是我和天纲多日谈论的结果,望秦王善加珍视。”

李世民听来愈发莫名其妙,说道:“两位先生言辞深奥,世民才疏智浅,望能浅释之。”

这时,少林寺晚课已毕,浑厚的钟声悠悠扬扬,僧人们鱼贯进入寝室休息,守把山门沙弥招呼他们回寺。袁天纲见状,拱手道:“来日方长,秦王,我们先回寺休息,明日再谈如何?”

李世民怅然回到为他准备好的客房里休息,躺在床板上,想起这两位异人的言语,只觉得莫测高深,甚为不解。不过细细想来,两人对自己甚为推崇,李淳风的几句话,隐隐约约说到自己今后要继承大统,且有和兄弟之间争斗之事,这让他大为震惊。这些年来自己东征西讨,一颗心整日所思所想的都是如何打败敌人。至于父皇百年之后,谁继承大统,自己想都没想。眼前太子位置已定,也不容别人再有非分之想。父皇虽然也曾流露出让自己继统的意思,但都是一忽儿的事,作不了真。没想到这两个外人身处局外洞若观火,已经想到此节,那么父皇、太子和朝中大臣又是如何想的?

朦胧间,李世民决定明早起来后再找这两人详谈一阵。

及至天亮,李世民起床后脸未洗就直奔李淳风他们的客房,拍了半天门并无动静。问正在院中洒扫的小沙弥,才得知这两人天未放亮就飘然走了。李世民在那里愣了半天,怅然若失。

李世民向惠觉方丈告别,惠觉邀他再住两日,李世民忙于军事,心急如火,坚辞惠觉的好意。

好在少林寺离嵩阳已经不远,顺着山势下行,仅有十余里路。见李世民执意要走,惠觉不放心,嘱咐觉远等十三人沿途护送。

及至李世民他们走到中途,忽见一群官兵迎面走来。李世民已经看清是唐军的旗帜,让觉远他们定下心来。到了跟前,只见打头的正是尉迟敬德。原来他昨天脱险后,兼程赶到嵩阳,一大早就找史万宝要兵沿途找寻李世民。现在看到李世民安然无恙,喜极而泣,一颗吊起的心方才放入肚中。

李世民遂与觉远等僧作别。

觉远并无动作,反而一笑说道:“小僧我们行前已得惠明首座言语,让一直跟着秦王到洛阳护持。待秦王打败王世充,我们再回寺里。”

李世民听后大喜。

这十三名棍僧此后一直随李世民行军,颇立军功。洛阳城破之后,李世民想带他们回长安授以官职,只有昙宗一僧受封为大将军,其余十二僧不愿为官,李世民各赏赐他们紫罗袈裟一袭。李世民后来即皇帝位,敕封少林寺为护国禅寺,赐寺田三千亩。





第十六回 王道士短言天机 于志宁细说水战


李世民到了嵩阳,询问史万宝战事进展,对史万宝迟迟不能打通与洛口王君廓的联络甚为不满,厉言其五日内必须完成。之后,他带领尉迟敬德和十三棍僧离开嵩阳。李世民并不从原路返回洛阳,而是间道向北,绕过虎牢关,经过洛口直达北邙山。

三日后,李世民回到北邙大营,众将闻讯,纷纷前来相问。其时,他在少室山遇险之事尚未传到这里,李世民自己也不提起。人散后,李世民留下房玄龄、杜如晦密谈。

杜如晦道:“好叫秦王欢喜,这一段时间我明察暗访,终于知道是谁向单雄信偷送军情。昨天,我和玄龄兄悄悄将此人密捕,现囚在后帐。”

房玄龄道:“说起来秦王也许不相信,这人在战阵上厮杀骁勇善战,刚刚被提拔为军头。”

“是谁?”李世民关切地问道。

“其名翟树仁,现在咬金帐下。当初叔宝、士信他们到长春宫来投秦王,随带十余骑,这翟树仁就是其中之一。我和玄龄兄将之密捕后并未声张,平日里翟树仁和咬金言笑无忌,我们怕因此牵累了咬金。”

李世民抬头道:“怪不得,怪不得,我每次出营,单雄信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知道吗?我这次在少室山遇袭,单雄信志在必得啊。”李世民遂将此次遇险简述了一遍。

杜如晦惊道:“该死!说起来,这次发现翟树仁也是必然,前几次秦王遇险透着蹊跷,此次秦王前脚刚走,翟树仁就鬼鬼祟祟外出,我派人暗中跟着他,果见他与王世充的人在接头,他返回后即将他密捕,只不过他的信儿还是传了出去。”

那日翟树仁出营,杜如晦即派人跟随。翟树仁绕城向南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方在洛水岸边停下。过了一会儿,几名农夫打扮的人过来与他接头。监视他的人见对方人多,不敢声张,待翟树仁返营后方把他逮捕。

李世民并不接言,在那里独自盘算,良久方与房玄龄言道:“玄龄,洛阳那里现在什么最为重要?”

“那还用说,当然是粮草。这次我们占了回洛城和洛口,掐断了东都的粮草供应,城里人都饿得发昏。不过东都内线来说,王世充在虎牢那里还有一个大粮仓,若将粮食运回,城里人可支用一月。碍着我军沿途屯兵防备,他怕粮食又落入我手,一时不敢启运。这王世充满腹诡计,将此粮仓遮掩得不见一点痕迹,我曾派人秘密到虎牢一带访查,一点也查不出来。”

李世民笑道:“我接连受惊几回,也要捞回些本钱,这事儿就要落在翟树仁身上。玄龄、如晦,我若放过翟树仁一命,他肯再送一份情报给单雄信吗?我想他肯定会!这件事情与咬金毫无瓜葛,不过咬金口无遮拦,也该敲打敲打他。如晦,你去,把翟树仁带来,也把咬金喊过来。”

过了一会儿,翟树仁被五花大绑带入帐内,程咬金略后几步进来,一见翟树仁,程咬金骂道:“你这狗头,这些天来跑哪里去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你现在被绑,莫非得罪秦王了吗?”

李世民脸色严肃,说道:“咬金兄,你知道这翟树仁背着你干了多少勾当?本王数次遇袭,都是这狗头传出的信儿。”

程咬金一听,又恼又惧,伸手拔出剑来去刺翟树仁,被杜如晦把住后腰,劝他道:“程将军,不可造次,此人还有用呢。”程咬金“扑通”跪到地上,对李世民道:“秦王,咬金失察。这狗头整日里变着法儿与我亲热,秦王的行踪倒有一大半都从咬金嘴里透了出去。咬金有罪,甘受责罚。”

李世民上前扶起程咬金,说道:“不知者无罪,我若对你有了嫌隙,今儿还会叫你来吗?不过,咬金兄,你胸怀坦荡生性滑稽,这是你人之本色,有些不当讲的话,还是要三思才好。”

程咬金愈见愧色,血涌上脸来,一张青脸瞬间成了酱紫色。

李世民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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