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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是伟大的开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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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英霞没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她发现何淮安是个爱笑的男人,还发现他眼中闪烁着某种智慧的光,只要瞧着他双眼仿佛就会被他催眠,被他定住,舍不得移开视线,又恐惧着在他定静的眼色里沉没。他似乎有个非常稳的内在,使得外在的一切人事物都无法撼动他。
他自信沉稳,像盘石。
不像她,她的自信是装出来的,是透过对自己的严苛训练才勉强拥有这副漂亮骄傲的姿态。而其实,只有自己明白,内在深处,她始终慌慌的,很不安,很孤独,严重的缺乏安全感。戴英霞在他的琴声里,想到父亲,想到那些艰苦的岁月,她安静下来,努力不哭出来,可是哀伤的表情逃不过他的双眸。
他笑着,对她说:「『第三号爱之梦』很好听,可是太悲伤了。我喜欢的是这个,看你听不听得出是哪首曲子?」他再次弹奏起来,琴键活泼地发声,一一听命他双手,仿佛它们在开派对愉悦的跳舞。
戴英霞嘴角上扬,她知道,很淘气的曲子。「是李斯特改编舒伯特的『鳟鱼』。」
完全正确。他笑着,双手没停,奏完最後一个音符。抬头,看着戴英霞。他炙热的视线令戴英霞一阵慌。
何淮安低头,掩上琴盖。「手怎麽了?」他随口问。
「嗯?」
「你的手。」他指了指她的右手腕。
戴英霞低头看,惊呼:「我的手怎麽了?」一大片瘀青。
何淮安看她惊愕的模样,哈哈笑了。「喂,你连自己的手怎麽了都不知道?你不痛啊?」
何淮安看她戳了戳自己瘀青的地方,揪着眉,竟然很生气地说——
「会痛的,可恶。」她想起来了,都是那个曹锐锋。
他笑意更深,戴英霞真滑稽。不提醒她,她竟连痛都忘记,怎麽会对自己的身体这麽麻木粗心?
何淮安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片贴布,他走来,撕开贴布,拉起她右腕,将药贴上她手腕。
一阵冰凉,渗透肌肤。被他握住的手,很烫。戴英霞慌慌的抽手,瞪他。
「喂,我们……我们是敌人。」不需要对她好。
「敌人?什麽敌人?」他笑呵呵的。
「我们『安颐』跟你们势不两立。你这个人很卑鄙,挖走我们老板苦心栽培的员工还——」
「我挖走他苦心栽培的员工?」他啼笑皆非。「戴小姐,你以为人是萝卜吗?埋在土里,挖了就可以带走?人是有长脚的,不该说我挖走,该说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走到我这里,因为我这里太、舒、服、了。」
戴英霞盯着他微笑的眼睛,听着他沙哑的嗓音。这个人很危险,他能在谈笑间就哄得人意志薄弱,然後把人哄到他的国土,用完就丢弃。郭达明就是血淋淋的前例。所以戴英霞啊,你是在兴奋什麽?
她心跳亢奋,毛管奋起,真实的感觉到自己在发烫,渴望跟他这麽周旋下去,因为他令她感觉兴奋刺激,他充分地激起她的挑战欲。
但是,她属於敌方阵营要讲义气,为了避嫌,对何淮安该敬而远之。
她伸手:「我的手机!」她看何淮安从牛仔裤口袋里捞出她的手机。「干麽把我的手机塞在你裤子里?」
「你很抢手喔,整个早上手机震个不停。」
英霞蓦地满脸通红,红上耳根。这对话听起来好怪,她抢走手机,转身就走。听见他在追问——
「真的不喝杯茶再走?哈啰?」
何淮安好笑地看戴英霞没命地跑出办公室,好像他是怪兽,她多留一秒就会没命。
她离开後,何淮安给自己泡了一壶高山乌龙,坐下来,悠哉的品茗,欣赏刚刚整理过的後院。刚浇过水的山苏,叶片水滴像摇满了钻石,在日光下闪烁,於是他想到戴英霞也有一双闪烁发亮的眼睛。想到她对他的指控,他眼色暗下,自认问心无愧。
确实,他跟「安颐」那边几个广告主有新的合作案,曹复心生怨恨,但怨恨师出无名,业主都是因为欣赏他们杂志的质感才主动联系「若谷」,他根本不需要去抢。
何淮安经营公司,就跟经营自己一样。只专注把自己打理好,把本分做到极致,做得发光发热,自然吸引资源蜂拥而来,他才懒得去交际应酬,搞商业手段。他倚重人才,放任员工做自己,但成绩不好也不留情,一定开除。他花钱聘雇有才华的人,给那些人舒适的环境发挥所长,没事的时候不干涉员工,免得他们绑手绑脚。所以他这个社长很轻松,只要把重点目标设定好,其他交给员工执行。他生活惬意,享乐主义,没什麽烦恼。
勉强要说个烦恼的话,那位戴英霞倒有点儿教他心神不宁。
在某些个夜晚,他见过她几次,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他没有上前招呼她,只是在那不经意的偶然相逢里,偷偷多看了她几眼,然後心头悄悄地升起对她的疑问——
为什麽传闻有众多人追求的戴秘书,眼里有着落寞的神情?为什麽应该是活得精彩约会不断的大美女,有时,脸上会有不安的表情?
她的美丽自信也许能带给一般男人压力,可是在何淮安眼中却像个害怕受伤的猫,刻意炫耀自己的爪子,摆出高傲表情。然而她的高傲自信在他目中瓦解,她慌乱得甚至不敢留下来陪他喝一杯茶。
何淮安感到可笑,然而在她离开後,他自己也失去平静。他坐在这里喝茶,享受满院子绿意,脑子却不断想着揣测着好奇着关於戴英霞的一切。
戴英霞进离何淮安的地盘,脚步又快又急,一路疾走到巷子口,此刻阳光炙烈,马路上车潮拥挤,车声吵杂。她掩住胸口,想平复心跳,而那首快乐的《鳟鱼》,怎麽好像还在耳朵里游着?
戴英霞呆站着,警觉到双腿微微颤抖。很久了,没有男人可以让她这麽紧张,这麽失去神气,也失去主张。右手握着手机,手机却像不认识她这个主人了,它变得很陌生很烫手。忽然它剧烈地震起来,吓了她一大跳。是曹复打来的,她不知怎地一阵心虚。
「老板……」戴英霞接起电话。
「你终於接电话了,你知道这里的看护是白痴吗?你快过来——」
「怎麽了?」
「我放床上的档不见了,下午开会要用啊!我看那个看护笨手笨脚的,八成是被她当垃圾丢掉了。王八蛋我已经够烦了还给我搞这种事,你在哪请的看护信不信得过啊?会不会是何烂人的眼线?你马上过来……」
看护是何淮安的眼线?最好是!真扯,老板也太多疑了。人家何淮安多麽悠闲咧!糟了,戴英霞警觉到她忘了立场竟拥护敌方?
唉,她恍惚着,觉得「何淮安」狡猾地放了一条快乐的「鳟鱼」,它游啊游啊,游进她耳朵,钻进她心湖,在那儿撇野,教她心神不宁。
戴英霞赶到病房。
曹复还在发飙,护士忙着安抚他。一旁,闯祸的看护正啜泣着。戴英霞搜寻病房、垃圾桶、床被,甚至是桌子抽屉、沙发夹缝……都没有。但文件不可能凭空消失,终於——
「找到了!」戴英霞在厕所的马桶水箱盖上找到那份文件,她拿着文件走出厕所。
曹复胀红面孔。「怎麽……怎麽在厕所?谁拿进去的?」
不就是你吗?戴英霞从他胀红的脸,用脚趾想也知道八成曹复上厕所时带进去看的。她走过去拍拍看护的肩膀,低声安抚几句,先请她出去。
曹复拿到档,急着翻阅起来。「还是英霞最厉害,护士跟看护找半天都找不到,不就在厕所里嘛,真笨。」
戴英霞看老板烦噪的模样,分外的思念起那儿。哪儿呢?唉,她不该向往的地方,她低头,看见右腕的贴布,轻轻去触摸贴布,想到他温柔的为她裹贴布的神态。於是她的心啊,很不听话的,又热烈起来。更厉害的是,他也有一架白钢琴。这麽巧合,简直像冥冥中有着什麽暗示。
晚上,戴妈妈烧一桌子好菜给女儿吃。难得焦叔不在,戴英霞觉得好放松很舒服。
戴英霞问妈妈:「焦叔今天不会来了吗?」
「他回老家几天。」
「是喔。」戴英霞笑了,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
戴妈妈暗暗的观察女儿。「英霞啊,那个……焦亨跟我说……你好像……不太欢迎他来这里,是不是我们让你很不方便?唉,也对,有谁喜欢跟妈妈的男朋友住?不要说男朋友了,年轻小姐都不爱跟老妈子同住了。我真笨,没想到你的感受。」
戴英霞默默吃饭,斟酌着该不该跟妈妈坦白自己真实的感受。没错,她讨厌焦叔老往这边跑,很不自在,严重干扰她的生活。可是——看妈妈唉声叹气的,她又不好意思抱怨了。
戴妈妈抹抹脸,苦恼道:「我真没用,靠女儿赚钱买房子,让我女儿这麽辛苦了,我还有脸谈什麽恋爱?既然你不喜欢焦叔,妈跟他分手好了……」讲着,竟然哭起来了。
「我又没说什麽,你干麽哭啊?」戴英霞放下碗筷,赶紧搂着妈妈安抚。「唉,我又没叫你们分手。」
「可是我跟焦叔想了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没名没分的,邻居会讲话的,而且,而且焦叔在这里走动,面对你也会觉得尴尬。所以,他……他跟我求婚——」
「什麽?」不要吓死人了,戴英霞呆住。
「英霞……」戴妈妈握住女儿双手。「妈老了,如果有个老伴,我想你以後的压力也会减轻一点,你不用照顾我,焦叔跟我,我们彼此可以互相照顾。人老了就怕生病啊什麽的,妈结婚後你就不用担心我了。你不用喊他爸爸,焦叔不在乎这种礼数,我们大家好好相处,像一家人那样,好吗?」
「所以,你想嫁他?」
「不行吗?你不高兴?」
这要怎麽说?戴英霞叹息。「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好吗?太突然了。」
「我知道,你放心,妈尊重你的意见,你没答应前我是不会跟他结婚的。」
戴英霞胃口尽失,她抚着瓷碗的边缘。「妈,我今天看到一架钢琴,是白色YAMAHA钢琴,跟爸照片里那架几乎一样。」
提到往事,戴妈妈脸色一沉。「对,你爸当年是有那麽一架钢琴,可惜卖掉了。」
「妈,我想买回爸的钢琴,你可以给我那个人的电话吗?」
「都几年了?我只记得卖给一个姓张的女人,那时你感染肺炎,我忙得焦头烂额,急着卖掉钢琴,怎麽可能还记得人家的联络方式?」
「今天看到一模一样的钢琴,我很震撼,让我特别的想爸爸。所以妈,我们不要聊焦叔的事好吗?我想听爸爸的事,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你想听哪方面的?」
「那架钢琴有什麽特别的地方吗?」
「那是你爸专用的琴……那时候他很爱我,我们结婚时,他失去一切,只带了那架钢琴,所以他在上面刻了我的名字,纪念我们的爱情。」
「妈的名字?夏雪?」
「对。我的名字真是有够文艺的,哈哈哈。难怪年轻时会谈那麽轰轰烈烈的爱情。」戴妈妈笑着,那是她的初恋,是今生最痛也最快乐的回忆。「你爸啊,把我的名字刻在放谱架下面,只要把架子往上收,就会看到我的名字——夏雪。」
戴英霞回想何淮安的谱架,当时谱架上搁着琴谱,没看到架子底下是不是有刻字。
但不可能那麽巧合吧?何淮安应该很有钱的,他的钢琴怎麽可能是二手的?
可是……戴英霞有股冲动,很想跑去确认。可是,一想到要面对何淮安,还没见到人,自己已经紧张得要死。
唉,还是算了吧,不可能那样巧合。
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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