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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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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居,当小姑娘的头发刚刚长到能在前额留出漂亮的刘海的时候,邻家的小男孩就每天跨着竹竿当小马骑来,手持青梅绕着小姑娘的椅子转来转去。这一段幼年的美好时光,没有猜忌,天真无邪。”
他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触,却顺着她的意微微一笑,“的确是很动人的诗。”
亦笙忽而转眼看他,“我不爱摆弄花草,你也没有骑着竹马成天围着我绕来绕去,可是你会带我去看西洋影戏,教我作难得要命的算学题,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算作和他们一样呢?”
纪桓喝了口咖啡,笑笑,“我对古诗并不在行,你说算就算。”
“那你想不想知道下面一句是什么?”
纪桓挑眉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她在心里默默的念诵,却到底没有念出来,只是在想,如果换作是我,一定不会浪费整整一年的时间去害羞。
“纪桓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别人,因为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喜欢我的。”
纪桓本是等着她念接下来的诗句,却没想到等来了这样一句,有些好笑的看她,却看进那双盈盈眼波当中深蕴着的期待。
他心中轻轻一动,却只是微笑着起身,“我已经很喜欢你了,小笙,人不可以太贪心的。”
“我们俩说的都不是一回事。”亦笙小声嘟囔。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纪桓淡淡笑了下,眼睫微闭,在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的亦笙,是的,他并未爱上她,却已深知,他终将失去她。
如同他无从选择的宿命一般,挣脱不了,亦无法抗拒。
第十一回
一个人来到遥远的异国他乡求学,其间的孤单辛苦惟有亲历过才能体会,所幸,她是孤单惯了的,而因为有了思念的人,他乡也就成了故乡,所有的辛苦,都是心甘情愿。
她的课业成绩依然优秀,与新认识的同学友好却不亲密的相处,闲暇时候总爱去旁听纪桓的课,最期待的是周末,偶尔,纪桓会抽出空来,带她到巴黎郊外踏青,去塞纳河畔漫步。
她的裙子在阳光下飞舞,回过头,他在那里,于是她心安的弯起唇角,给他最好的笑。
可是,这样美好的时光却是不常有的。
因为纪桓实在太忙了,除了课业,他还得料理纪家的生意,纪家是做钱庄生意起家的,生意遍及北平、上海、四川、福建等地,基业甚大,却由于受通商银行和一些洋商银行的冲击影响,景况日下。
纪父早年曾留日学习,初开眼界,回国后便做起了半吊子改革家,一心想要改良钱庄,重振家业,却奈何总有心无力,于是一腔期望便全压到了独生儿子纪桓的身上,一面送他到西方学金融,一面不间断的将钱庄台帐等等一系列明细远送重洋交到儿子手中,倒不是真要他隔着千山万水来打理这个家,其时纪父的身子骨还算硬朗,这么做不过是想让儿子能及早明白自己的担当和责任,并逐步熟悉家族生意,学成归国后便于尽快接手。
纪桓自然知道父亲的用心,从儿时开始,他就明白自己将会走一条与旁人大相径庭的路,看不见尽头,辨不出对错,却走一步,少一步,没有退路。他唯一可以做的,只是隐忍和坚持。
他从很早开始,就不再言苦。
他从来没有说过,亦笙却因着父亲和纪家的关系,多少能了解他身上的担子有多沉,所以即便心里因为他不能时常陪自己而遗憾得要命,却也并不胡搅蛮缠。
伸手将水盆里洗干净的衣服捞出来拧干,这个动作做起来已经很熟练了,再不会如初来乍到时那样,将深色衣服和浅色衣服放到一块去洗,结果将自己最钟爱的一条白裙子染成了大花袍。
“亦笙你怎么还在这里?纪桓不是要带你出去的吗?”
亦笙听得声音抬头,见是与纪桓同住的冯维麟,便向走廊尽头的房间撇了撇嘴,“他在赶论文呢。”
“那论文下星期才交,用得着这么急吗,把你一个人撂在这儿!”冯维麟不满地道,又一看亦笙手中的衣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对他那么好干嘛,他又不是自己没手!”
“他家里人过几天要过来,到时候他忙着看帐本,自然就得先把论文赶出来。”亦笙一面把衣服晾上,一面不以为意的开口笑道,“我反正闲着等他也无聊,不过是顺手的事情,有什么好在意的。”
“是是是,你都不在意了,我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白替你鸣不平了。”冯维麟翻了个白眼。
亦笙“扑哧”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走廊尽头的房门打开了,她眼睛一亮,也不去理会湿答答的双手,一面随意在空气中甩了甩,一面小跑着迎了上去,“怎么这么快呀?我还以为我得等好久呢。”
纪桓有些抱歉的看她,“对不起小笙,今天不能陪你出去了,我有些数据还需要再核实,时间会来不及。”
忽然注意到她身后的木盆,还有晾在阳光下的他的衣服,纪桓一把拽过她的双手,十指纤纤,微微的发红,他眉头一皱,“说过你多少次,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你有时间就去练琴画画,衣服我自己会洗。”
一面说着,一面快步走过去将盆里剩下的衣服拧干晾起。
亦笙也不去和他抢,跟在他身后小声嘟囔,“那么好的阳光,不能出去郊游也就算了,还得挨训。”
纪桓自是明白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有些好笑,却也有些心软不忍,“走吧,我先送你回宿舍,我会尽快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然后把答应你的郊游补给你的。”
“你小子可越来越过分了啊,有你这么照顾妹妹的吗?我都快要看不下去了。”冯维麟在一旁听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就是就是。“亦笙忙不迭的点头附和。
“那我帮你揍他一顿好不好?”冯维麟一面说,一面作势挽袖子。
“呃,还是不要了吧。”亦笙虽然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然而即便如此她也说不出那个好字。
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便会发自内心的去心疼他,想把一切事情为他做尽,自然而然又心甘情愿,想让他顺畅安好不受一丝伤害,即便这伤害是出于想象也不愿意。
她想起了母亲日记本里面的话语,在心里说,妈妈,如果像您说的这样,那我是真的喜欢他,很喜欢他,可是,他却不够喜欢我。
“事实证明,我再一次做了那只拿了耗子没处领赏的狗,求求你们俩快从我眼前消失吧,我已经看不下去了。”冯维麟仰头看天呻吟着耍宝。
纪桓笑了下,折转身进屋拿了条围巾出来,很自然的帮亦笙围了起来,“虽然有太阳,可是风大,还是冷,别着凉了。”
亦笙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弯了弯唇角。
妈妈,至少他是喜欢我的,我先把这些喜欢都攒着,等到了有一天,他对我的喜欢和我对他一样多,我就给他背《长干行》接下来的句子。
十四为君妇,为君妇……
“在想什么呢,一路上都在傻笑。”纪桓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在想,你说过的,会把今天欠我的郊游补上。”亦笙笑吟吟地开口道,“纪家钱庄信誉那么好,你总不会忘了给我算利息吧。”
纪桓失笑,“这么锱铢必较,真该建议盛伯伯让你改学金融。”
亦笙知道他还得回去写论文,也不多纠缠,粲然一笑:“反正你要记着。”
说完便翩然转身,上楼,一开始是慢慢的走,后来步子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可以说是在小跑了。
一路奔上五楼,透过窗户,在看到那个即将消失在转角处的挺拔身影时吁了口气,轻轻笑起。
刚分开就又开始想你了。我完了。
第十二回
“马克思主义不等于共产主义,共产主义仅仅是马克思主义的一部分。学习马克思主义,并不意味着是来学习它的共产主义。不准备接收共产主义思想的头脑,也仍然能够从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宝库中得到滋养……”
这是亦笙刚一推开自己的宿舍门时,便看到的情景,许久不见的宋婉华,正情绪激昂的进行着一场小型的演说。
小小的宿舍里围坐了不少的人,有她的舍友,还有邻近宿舍的,或许是因为宋婉华的演说太富有感染力了,无论是听众还是演说者本人,都没有发觉她的到来。
“……无论是三民主义,还是马克思主义,都是人类所创造出来的和还将创造出来的众多的科学理论中的一种,我今天做这个演说,并不是强迫大家从今日起就开始信仰马克思主义,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便是我本人,也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了解比较,才最终选择了我的信仰。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够以一种广博的心胸,好学的态度,爱国的热情和振兴中华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尝试着去了解这一学说,然后在实践当中比较和探索,最终选择属于你自己的信仰!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宋婉华在掌声当中结束了她的演说,一偏头看见亦笙,于是笑道:“久侯你不来,就先借贵宝地一用了。”
亦笙也回了她一个笑,上前与她相拥。
待到她的同学们都走了,宿舍里只剩下她们俩的时候,亦笙笑问:“婉华姐姐,你可真叫我没想到,这才一年不见,你都成了马克思主义的传播者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你还记得在海上的时候,牟允恩借给我们的那本书吗——《我的马克思主义观》,这便是我认知的启蒙。后来在阿利昂法语学校补习法语的时候,他们重庆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的同学也在那里,一来二去,大家就熟识起来了。”
“这一熟识,连带你的演说功力都提升了不少,这么有感染力的演说是即兴呢还是事先早有准备的呀?”亦笙笑问。
婉华也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呀,稿子是允恩写好的,算作我们的宣传稿了,你是没有亲耳听过他的演说,那才是真正的振奋人心呢!”
“婉华姐姐,你好象改变了不少。”
“小笙,你应该说我进步了不少,其实如果你和他们接触,你也会像我一样被打动的。”宋婉华沉吟道,“欧战初停,法国工厂大量倒闭,你便可以想象他们勤工俭学的学生生活条件有多恶劣了,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从来没有动摇过改变祖国命运的坚定信念。就说允恩吧,他住的地方连10平米都不到,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木桌外,什么都没有,可就是这间小房子,不仅是他的住所,更是我们宣传和开展活动的阵地!小笙,你不知道,我每次去找他,他不是在找人谈话,就是在伏案奋笔疾书。他吃饭常常是几片面包,一碟蔬菜,有时连蔬菜都没有,就用面包就着开水吃。然而他却从不言苦,更没有丝毫动摇过自己的信仰。”
亦笙停了片刻,还是轻声开口问道:“那婉华姐姐你是真的想好了,甘愿放弃家里早早帮你安排好的巴黎大学音乐学的课程,要跟着他们千辛万苦的去闹腾里昂的中法大学?”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虽然两人鲜少见面,但书信一直是断断续续的来往着,所以亦笙大概能够知道宋婉华的动向。
“这怎么是闹腾,这是争取我们应有的权利!”宋婉华闻言激动起来,“小笙你不知道,当我们听说要在里昂创立中法大学的计划时,有多激动,我以为那么多的莘莘学子,终于可以脱离困境,全心全意致力于寻求救国之路了——可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决定只在中国国内进行考试和招生,也就是说,法国方面拒绝接受我们现在已经在法国的学生!”
亦笙其实并不明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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