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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只到梨花薄-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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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萎缩在了自己家里。
阿梨素来怕热,这个时节尤其没精神,就是客人来了,也是勉勉强强的抚琴一曲。那个霍大少并没再出现,估计是筹集银子去了,想起他憨厚老实的模样,阿梨突然可怜起他来。
晌午时分,观香楼外人声嘈杂,破坏了难得的平静。当时阿梨正在花厅,听说有女人冲进来想找阿梨姑娘,守门的宿卫不让她进,那女人懒在外面不走了。阿梨先是一惊,跟着忍不住地过去瞧。
门外石板上坐着三十岁模样的女人,发髻有点乱,衣饰倒考究,看出来不是穷人家的。脸上挂着泪珠,下颚尖削无一丝血色,那眼睛却空洞无神的,乞怜似地望着阿梨。
“你是谁?”阿梨不由问道。
“夫家姓霍。”
阿梨恍悟,原来是霍大少的老婆。
“我要找我丈夫,请你把他还给我……”女人几乎是低低地哀求。
阿梨心中一软,就含着淡笑走两步上前,旁边的宿卫提醒她,“阿梨姑娘,这种女人楼里见得多了,不必去理会。”
阿梨并不理会,她同情地看着那女人,过去亲自搀扶起对方,声音带了柔和,“他不在这里,以后我不会再见他的……”
话还没说完,却见眼前阴影重重,女人晦暗的眼直直地定住她,疏冷如夜鹰,狰狞欲脱。她下意识地侧头,脸上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宿卫赶忙迎上去,将那女人按倒在地,那她的双手反拽身后,那女人死死地盯着阿梨,犹不罢休地骂道:“臭**,你害我们全家!金铺没了……你还我丈夫!还我丈夫!”
事情发生得突然,女人尖锐的声音格外叫得凄厉。楼里的姑娘闻声出来,倒似看一出最滑稽可笑的戏,一时莺声燕语,十分热闹。
鸨母也出来了,见此情景大惊失色,连忙端看阿梨的脸,五指掌痕触目,便责怪道:“快去涂点药膏,要是破了相那还了得?”
阿梨捂住脸,回身再去看,女人挣扎反抗着,已经披头散发,厉鬼似的。不知为何,阿梨突然感到心底掠过一阵悲凉,似叹非叹道:“把她放了吧。”
她无声地穿过众人,眼光始终望着前方。
迂廊出现冰蓝的身影,红纱衣轻飘如飞,比之阿梨上次见时又单薄了几分,走得近了,突然一声冷笑,“打得好。”
阿梨淡淡漠漠地笑了笑,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所有人只能看见女人尖锐指甲划破她嘴角,像是晕了绯色胭脂。
唯她知道,只有拼命攥住双拳,才能控制内心的愤恨,不至于被传为笑柄。
第二日天色还未亮,观香楼外面鸦声阵阵,心情不爽的鸨母唤了几名宿卫起来,将那讨人厌的乌鸦赶走。
对着观香楼大门的是棵巨大如冠的槐树,楼门打开的时候,枝杈上夜栖的乌鸦突地惊起,黑漆乌密的翅膀凌空转折,将东边浮起的仅有的微光差点遮蔽住了。
霍大少的老婆,就吊死在槐树下。
此事混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没多久又被忘却,可鸨母老是感觉眼皮发跳,总有大祸将至的预感。
她一方面增派了宿卫严加巡视,防止来历不明的客人找观香楼的麻烦,另一方面抓紧训练新来的几名雏,等天气凉快的时候招揽生意。
迂廊里传来麝月的尖叫声,人们闻声望去,冰蓝正发疯似的追打着麝月,嘴里含糊不清地骂个不停。要不是几名宿卫上前劝阻,麝月的命怕是要葬送在冰蓝手中了。人们看惯了冰蓝疯癫样,也不在意,继续嬉笑玩闹。
天际拉下了暮色,起了风,冰蓝的房间里传出呜咽声,尖得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像沙漠里濒临绝境的狼啸,啸声只持续了半晌,便被鸨母呵斥住了,房间里终于彻底沉寂下来。
灰烬
下半夜,阿梨突然醒来,觉得空气沉闷,闷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每每在沉闷中惊醒,她就会想起往昔的时日,想起逝去的快乐,伴随而来的是更多的酸涩,时日一久,也变成了麻木。
再一次提醒自己,等,只有等。
想是昨晚睡前忘记关上门,门缝处牛皮纱灯涟涟光晕在跳动,恍惚间,阿梨觉得有影子在门外闪过,一簇明亮的光晃闪。她一惊起身,过去打开了房门。
此时万籁俱寂,楼里的人都睡得沉,连守夜巡视的也打瞌睡去了,洇浓的夜色中只有阿梨裙摆窸窣的轻触声。
前面抄手迂廊处,一闪火光跳跃,有人手持火把挡住了她的去路。
干燥的枯枝不时炸起火星,冰蓝死死地盯着阿梨,憔悴的面容在耀耀的火光下狰狞触目。
“你在干什么?”阿梨厉声问道。
冰蓝阴阴地回答,声音有点飘浮,“你说得对,闵生靠不住,谁都靠不住……”
阿梨莫名的可怜起眼前的女人,好心好意劝慰一句,“去睡吧。”
“人生如梦,该是梦醒的时候了。”冰蓝突然笑起来,笑得极冷,“就算当初相信了你的话,我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活下去。”
“你把自己怎么样了?”阿梨隐约听得一种奇异的簌簌的声音,她敛起眉头。
冰蓝兀自笑着,笑意笼了厚重的阴霾,透着丝丝冰凉,“我不活了,也要你们个个陪葬!哈哈,全是一群**!戏子!”
她疯狂地骂,眼神涣散,阿梨突感不妙,不顾一切推开了冰蓝。
直面望去,冰蓝的房间内火光熊熊,耀眼的火苗吐着猩红舌子,正迅速向两边的花房扩散,那阵阵毕剥燃烧声,让阿梨觉得自己的魂魄就要爆裂出来。
她尖声叫喊起来。
冰蓝依旧在笑,像个游走的幽魂,几乎是飘浮着融进了火海之中。
火光肆意,廊檐、雕窗、花灯……无边无际无可控制,烘热的空气里隐隐带着血腥的味道。须臾之间,火势蔓延了整座观香楼,楼上楼下熏烟滚滚,惨叫声,哭喊声混作一团。
阿梨的神志几乎模糊,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被人拖拉到楼外的。
只记得,天地熔成血色,那是撕心裂肺的红,涂抹在深黑的苍穹。
只记得,鸨母捶胸顿足地叫喊着,救火先救匾,下令无论如何先将御字匾额抢救出来。
烈焰冲天,观香楼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火光一团团一簇簇,如云如霞,把整个南州城染得通红。
多少繁华付之一炬?多少年轻女子的孤魂在火中纷飞?
后来,阿梨总会忍不住的想,自己能从那场大火中逃生,是不是命运冥冥之中有安排?
抑或,那不过是她此生中一场小劫难,前面的路更险恶更莫测?
天终于亮了,偌大的观香楼在风里落成灰烬,残烟袅袅,遍地狼藉,烧塌的屋架、黑秃秃的半截墙面,随处都有嚎哭悲恸声。
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们远远观望着,目光中也是惊惧一片,难道这就是昔日声名显赫的观香楼?
杨靖业亲自过来查案,初步断得是冰蓝纵火,如今冰蓝已经命葬火海,便派人传鸨母、楼里管事等人前去太守府配合定案。鸨母瘫坐在废墟前,一手抱着匾额,一手抱着钱箱,神情有点呆滞,死活不肯去太守府。
杨靖业无奈,只好自己过去,对鸨母说道:“楼烧了,还可以重新盖,不出三年,你这观香楼又可以重整雄风。”
他知道此番大火烧得鸨母气数已尽,恐怕很难翻身,他不过是假惺惺安慰几句罢了。果然鸨母黯淡无光的眼神看过来,喉管一抽,接着哭天抢地地喊道:“造孽啊,观香楼向来与人为善,偏遭弥天大灾……大人,这上上下下的以后怎么活?教他们何处安身?”
那些逃命出来的男男女女,全都在杨靖业面前跪下了,请求太守大人积德积善,收留他们为奴。杨靖业见观望的人群越聚越多,心里也打起小算盘,含笑道:“这样吧,太守府出面把烧死的人装进棺材埋了。其余的人分派别家窑子,等观香楼重建后再回你那,如何?”
这样一者可以给太守府落个好名声,二者观香楼里有几名艳妓,那些豪绅贵胄已是垂涎三尺,他大可以趁此做个人情。
岂料鸨母脸上的呆滞突然消失,眼珠子亮了亮,说话又变得跟以前一样利落了,“蒙大人恩惠,老奴没齿难忘,这些人就交给大人了。另外几个头牌红牌的,老奴要带去都城,都城有老奴本家姐妹,先投靠了再说。”
杨靖业才明白中计,话已说出去不好改口,只有铁青着脸,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在一个斜风细雨的早晨,阿梨和几名姿色出众的**,挤在窄窄的船舱里,橹声欸乃,载着她们划向遥远的都城。
很久不见下雨了,空气中蕴透着凉爽,岸边的柳荫深处,飞起一缕悠扬的笛声,贴着清碧的水面,悠悠向四处飘散。
阿梨伸出头去,烟雨迷蒙,南州城楼滞重的檐角离她渐行渐远。遥遥地望一眼当年,杨劼、伍子、芷媚、冰蓝……他们一个个从眼前走过,又一个个融化在淡淡的烟雨中。
别了,昔日的自己。
算是想透了吧,所谓的锦瑟年华,不过是灰烬上开出的花,再如何娇艳**,早晚也会逼促成一片薄烟,随风散尽。
下落
暑气在退,天色也逐渐变得凉爽。这个时节,伍子终于遇到了杨劼。
师父的武馆开得顺利,伍子除了练功习武,闲时招呼一班徒弟上街杂耍卖艺。
出武馆往北,便见都城最繁华地段。大街上车来人往,客邸酒肆,罗列非常。锣鼓响动处,彩杆高擎,伍子几人沿着彩杆行走如飞,还舞剑挥刀做着精彩打斗。不大工夫,周围黑鸦鸦地围满了人,不时有鼓掌声喝彩声,好不热闹。
伍子瞥见一名六、七岁模样的孩子钻进了最里层,兴高采烈地观看着。此时一场武戏刚完毕,捧陶钵的娟子仙女打扮,绕场子一圈,场边看热闹的纷纷将手中的铜板往陶钵里扔。
娟子初始还笑盈盈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眼一瞧,腰间别着的彩绸绣球不见了。
“有人偷我绣球!”娟子惊叫,急得直跺脚。
伍子警觉地放眼望去,那小孩正机灵地钻出人堆往外跑。
偷绣球的是覃家小少爷,当时娟子正巧经过面前,腰间的绣球晃动,带起一缕似有若无的清香。覃家小少爷感觉好玩,便不假思索地扯下了绣球。
杨劼是被覃家小少爷硬拉着上街的,后面两名覃府宿卫亦步亦趋紧随,那小少爷淘气,看见前面有敲锣卖艺的,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尚在翘首寻找,小少爷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将手里的绣球塞进他的怀里,拉住他,“快跑!”
杨劼稀里糊涂地跑了十来步,后面履声带风,越逼越近,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盗贼,跑不了!”
杨劼的心腾地一动,转头之际,一记重拳迅雷而来,杨劼只觉得眼前火星四溅,人仰躺在地,有什么滚热的东西从鼻孔里涌出。
一阵头晕目眩,杨劼眼望着伍子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近,呻吟着,“伍子,你的身手越来越有长进了……”
“杨劼!”伍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接着蹲下身搀扶起他,兀自哈哈大笑起来,“娟子,快来,我找到我兄弟了!”
这一日,两人久别重逢,坐在酒肆里叙述着各自的经历。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青瓦檐边淌下串串水珠,落在石板路上。街上的行人匆匆,倒是覃家小少爷蹦跳在雨中踏水嬉戏,无忧无虑的笑声听得真切,有一种空灵悠远的感觉。
杨劼和伍子喝了六七分的醉,眼光迷离,他们默默地听着孩子的笑声,几乎同时想起他们年少时,赤足欢跑在雨中,也是这样无忧的心情。
光阴易过,当初的快乐已经无迹可寻。
良久,伍子抿了一口清酒,问道:“那覃夫人定是知道紫锦楼的,想办法让她主动告诉我们。杨劼,我该怎么帮你?”
杨劼的语调里有丝无奈,“那女人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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