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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那是你儿时的事情了……”院长轻轻闭眼，回忆似的说道，“那天你受了其他孩子们的欺负，有一个男人把你带出去玩了一整天。”

“崇飞你有印象吗？”严叶关心地问道。

“嗯。”我点点头，因为那是儿时最快乐、美好的一天。至今，记忆还在我的脑海里挥散不去，“那个大哥哥对我的确很好……”

“其实那天他临走时曾拜托过我，要我好好照顾你，还留下了一笔钱。”院长记忆犹新地说，“当时我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他却冷冷地回答‘你管不着’。直到前年他以是你‘父亲’的名义出现，虽然已过去了十几年，但我仍一眼便瞧出了他。呵呵……他好像还没怎么变……”

我立刻吸一口凉气，仿佛像做梦一般，不敢相信院长说的一字一句。

————那个‘大哥哥’，就是我的‘父亲’？！

“所以……院长你才会教我识字、读书，不把我介绍到工厂里去当工人、让我考大学……？”我歪着头，小心翼翼地问。

院长似乎看出了我的忧虑，嘴角浮现一丝慈祥的笑容说：“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受他的嘱托，教你识字和读书。然而时间一长我倒忘却了这个嘱托，把你当做亲生儿子一般。”

“那为什么他当时不把崇飞领走？而是把崇飞继续留在孤儿院？他明明知道崇飞小时候净受别人欺负。”严叶眉头轻蹙，一副抱打不平的样子问。

“呵呵，小伙子……”院长对严叶笑了笑，起身站在窗前，将双手被在背后说眺望远方地说道，“人世间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有时并非能力所及。”

严叶转了转眼珠，想想说：“院长，你这话的意思……是知道有关崇飞父亲的事情咯？”

“不知道。”院长摇摇头，“不过当我把崇飞所在的学校位置写出来递给他时，他的目很虔诚、很慈爱。他一直激动地握着地址，所以我相信他把崇飞留在孤儿院，必定有他的道理。”

“那院长你还记得当初崇飞是怎么被送进孤儿院的吗？”细心的严叶又再一次追问道。

“这……”院长顿了顿，微微低下头大口叹了声气，顿时让我感到心里有些颤抖，“二十年前的12月，不知道怎么，那天很冷很冷，天上也一直飘着鹅毛般的大雪……”



“雪怎么下得这么大？！冷死人了。”

身为孤儿院院长、已经年过六旬的他撑起雨伞，挡住漫天飞舞的雪花，将手放进外套的衣兜里。一边踏着地上已经积得厚厚的白雪，一边暗暗咒骂着寒冷的鬼天气。

————要是把孩子们都冻着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他心里虽这样想着，可严冬的寒风一直无情的灌入他颈项里，他将脖子尽量往衣服里缩了缩，又顺势把毛织围巾在脖子上紧紧缠绕了一圈。

整条街上没有一个人，一眼望去全被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

“哈、哈……”

由于天空下着大雪、他又撑着雨伞，导致还没有来得及躲避开时，正好与那一个从远处奔来、口中喘着粗气的女子迎面相撞。

“哎哟！”全身裹得很厚实、行动有所不便的他，这种猛烈的撞击，使得他和这个女子同时摔倒在地。他从雪地上撑起身子，正当想开口质问这个女子为何不看清路时，怔了怔。

因为在这个严寒时节，眼前这名趴在雪地上的女子骨瘦如柴、赤着脚。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红纱衣，纱衣上甚至还血迹斑斑。全身冻得发紫的皮肤和那一头长长的黑发被寒风无情地席卷。

她皱紧眉头闭着双眼、用颤抖的双唇大口地呼吸着冷气。

————这是谁家的女儿？从她的纱衣看上去，似乎并不像穷人家的孩子。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狼狈？

他不禁顿时对这位女子心生怜意，开口问道：“丫头，你没事吧？啊？”

不知为什么，女子顿时趴在雪地上放声大哭，抬起满面的委屈和泪水朝他吼叫道：“伯伯！拜托你，请你救救他！”

————他？

正当他还在纳闷时，只见她缓缓弓起趴着的后背，突然看见在她怀里，居然还有一个用破布头包裹的小婴儿。

“这？！”他不禁惊讶起来。心想：这年头骗子很多，不会是讹诈我的吧？

“伯伯！求求你……救救他！”女子一边用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一边大声哭泣地乞求道，“他是我的孩子！请你救救他！”

突然一阵寒风强烈地刮过，女子顿时埋着头，用双臂死死抱住婴儿，紧紧贴在自己那同样冰冷的怀里。

————这便是出于母爱的本能反应。

看着此情此景，他的心立刻被揉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从她怀里轻轻抱起这个婴儿，急忙脱下脖子上的围巾将婴儿紧紧地裹起来，并仔细地瞧着。

这个婴儿长得好可爱。长长的睫毛、圆圆的小脸。可严冬的寒冷已经使得婴儿不太哭了，只是紧紧闭上那双可爱的小眼睛。

“好可爱的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他……”女子顿了顿，望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僵硬的嘴里喘着粗气地说道，“寒、寒崇飞……他叫、寒崇飞……”

“寒崇飞吗？真好听。”他看看怀里的婴儿，又看看仍趴在雪地里的女子，急忙蹲下身的说，“丫头，快起来，先随我回去吧。”

不料这女子唇角挤出一丝微笑，对他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伯伯，只要你能救我的孩子，我无所谓……”

“丫头，说什么傻话！”他顿时脱掉自己身上的大衣给女子披上，仍凭寒风灌进自己的后背。他右手抱着婴儿，左手用力地将女子从地上扶起来。

在他的搀扶下，女子用颤抖的双腿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后，顿时又无力、重重地倒在地上。他回过头怔了怔，才发现女子走过来的这几步，白色的雪地上面竟然有鲜红的血滴……

“丫头！丫头你到底怎么了？！”他急忙抱起女子，不知为什么，眼泪顿时滑落。

“伯伯……我恐怕是不行了……”女子眉头轻蹙，紧紧握着他的手，用已经发白透着紫色的唇有气无力地说，“寒崇飞……就拜托您了……”

“丫头，你……”

女子一边大口地呼吸，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摸了摸他怀里的婴儿，脸颊浮现出一抹浅笑的轻轻念着：“寒崇飞……”

说完，女子便带着安详的笑容，缓缓地闭上那流着眼泪的双眼……



听完院长口中的这段故事，闻着那满屋的清茶香，一滚滚热浪在我脸颊流淌，严叶也有些泣不成声。

“这么说……寒崇飞三个字，是我妈妈给我取的？”我声音颤抖地问。

“是啊……”院长边说边叹气，“崇飞，虽然你的眼睛跟你的父亲很像，但是你脸型、鼻子、嘴唇却和你那死去的母亲，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到现在，她临死前那安详的笑容，闭上眼睛我都能记得很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如果告诉了你，你还能有心思读书吗？到时候我怎么向你的父亲交代？”老泪纵横的院长，侧过头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我，缓缓地说道：“崇飞，不管怎样，我还是要劝你放下对父母的心结和偏见，毕竟……每个做父母的，都爱子女……”

“我……”现在心里只剩一团乱的我，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敷衍的点点头。

“这个……”院长慢慢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小纸条，然后将它轻轻递到我手里说，“我每年都会去这个地方看她，希望你也能去一次。别忘了，带上花……”

我含泪向院长点点头，和严叶慢慢走出孤儿院。


不可捉摸


回到寝室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栽进床上。将左手枕在头下，望着右手上院长给我的地址发呆。

严叶在我身边坐下，瞟瞟我手中的地址问：“怎么样？要去吗？”

“不知道。”我对他摇摇头，又看看挂在窗户上，随风一摇一摆的放晴娘。

毕竟这十几年来，我对‘父母’这个词实在是索然无味。当别人还在父母的怀抱里尽情撒娇时，而我却早已习惯了孤独。倘若真的去见见所谓‘母亲’，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用如何的心情去面对。

也许会流泪、也许甚至连眼泪也没有……

“对了。”严叶故意转移这沉重的话题，问道，“你最近好像不太爱提起楼上的那个崇宇了，怎么了？你俩发生矛盾了？”

“崇宇……”我轻轻念着这两个字，仔细想想确实很久都没有和他有联系了。自打那天我无视了他在身后的叫喊，他就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

————是生气了吗？

我的脑海里又顿时想起他和那个叫澈也的男生吵架、澈也哭泣着跑掉。而后粱奇惨遭横死，难道这一切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

我的脑子又瞬间乱成一团，怎么理也理不清。

————那个‘娘娘腔’……兴许知道些什么内幕。

“严叶，等天黑以后，你陪我去个地方。”我用及其冷静的声音说。

“去哪里？”严叶怔了怔，然后微微蹙眉地问道，“扫墓需要晚上才去吗？也不怕见鬼……”

“不，不是扫墓。而是去一个叫……歌舞伎町的街。”

“歌舞伎町？？”他缩缩脖子地又问，“去哪里干嘛？”

“去了就知道了。”

因为我想查清楚粱奇到底是被何人所害，不把他们碎尸万段，我绝不甘心。

叩叩叩……严叶正对我的行为感到不理解时，寝室的门清脆地响起。我和严叶立刻诧异地相觑，不知道还会有何人找上门来。

“门开着的，进来吧。”严叶冲着寝室门大声说道。

虚掩的寝室门慢慢向里推开，一张美丽的脸孔、长长的卷发、一身稳重打扮的倩影站在门外。

————柳湘？！

“柳老师，你怎么来了？！”感到有些受宠若惊的我急忙从床上撑起，勉强对柳湘笑笑，但此时的笑容显得极为不自然。

“我刚刚在门外瞧见你俩回来了，所以就买了一些吃的带过来看看你们。”柳湘边说边走进寝室，将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在电脑桌上。

“柳老师，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严叶向柳湘礼貌地点点头。

柳湘似乎察觉到了四周这压抑又沉默的气氛，只见她温柔的目光慢慢转移，停留在在严叶身上，还没等严叶来得及将缠着纱布的左手腕藏于身后时，她微微蹙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走到严叶面前，轻握着严叶的左手，眼圈微微泛红地抚摸严叶额头前的刘海：“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了，好吗？”

严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愁，向柳湘点点头，没有说话。

“对了，柳老师。”我连忙问着拍拍严叶肩膀的柳湘，“最近有人来找过我吗？”

我想，倘若我所谓的‘父亲’真来找过我的话，身为导师的柳湘便应该会知道。

然而柳湘想了想，又摇摇头地说：“没有啊，怎么了？”

“我们听说崇飞的爸爸正在找崇飞，他好像知道崇飞在这个学校里，所以想问问柳老师你有没有些线索。”严叶向柳湘解释道。

柳湘却一脸惊讶地看着严叶，忽然一两串晶莹的眼泪从她脸颊滑过。

“柳老师！”我和严叶被柳湘的反应很是吓了一跳，我大喊道，“你怎么了？”

严叶急忙抽出纸巾递给柳湘。

“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柳湘一边接过纸巾，一边擦着眼泪微笑地说：“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崇飞终于有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