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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已失去-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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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蔻色赞叹,银灰色是好看。
  朱宝适把手举得高高,身体向蔻色挪了挪,瓶子在衣服口袋里,你自己拿。蔻色涂指甲时,回头问徐汀要不要来点。徐汀摇了摇头。
  朱宝适高举双手的姿势一直烙在徐汀心中,多年后她回想起来仍觉得朱宝适无论正襟危坐还是洗尽铅华,都抹杀不了骨子里轻薄的气息。
  徐汀对于朱宝适很是鄙夷,类似于良家妇女对青楼女子的不屑。
  徐汀热衷于一切抛头露面的机会。自从第一次毛遂自荐主持新生欢迎会后,徐汀就成了各种活动的固定女主持。不得不承认,徐汀台风甚佳,有极强的组织能力。
  大学宿舍因为条件有限,所以一个楼面的10间宿舍合用洗手间,洗手间还算明亮宽敞。外面是装有6个水龙头的水房,供女生们洗脸刷牙洗衣服。
  里面是4个蹲式抽水马桶,在夏天的时候,许多女生端着红色脚盘进来洗澡,这种简陋的方式或许称为擦身更合适。
  朱宝适擦拭身体时,总是会高歌几曲,她的声音百转千回,说不出的缠绵悱恻。坐在徐汀床边看书的蔻色笑着说,好一个靡靡之音。徐汀皱着眉头,对于朱宝适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朱宝适初遇桑田,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连绵的雨季过后,天空展晴。宝适早早地起床,站在窗边慢慢梳头,觉得空气里有清新而久违的花香。蔻色勉强睁开眼睛,坐起身,发了会呆,又倒下去,她痛苦地呻吟,宝适,你误导我,今天是周末。
  宝适伸手捏了捏蔻色的面颊,迟早有一天,我们可以松柏长青,永睡不起。
  蔻色打了个哈欠,你要去哪里?
  喝粥。宝适的声音随着木门的轻轻关合,而归于沉寂。
  如果那天起得晚一点,那么和桑田会不会永远错过。在这个庞大的校园里,他们很可能没有别的机缘结识,像生活中很多人看到长相不俗的异性掠一眼也就擦身而过,并不会衍生旁枝末叶。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生,他把饭卡插进去,屏幕上出现一个令人尴尬的数字,打粥的阿姨眯着眼睛,一角钱,吃什么?
  男生抱歉地笑笑,拔出饭卡,退到一边去,然后他看看宝适,这位同学……
  宝适把卡插进去,作了个请的姿势。男生探进头,对阿姨说,给我来二两粥,还有油条。阿姨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男生坐到宝适对面来,展开一个干净的微笑。
  我叫桑田,你呢?
  朱宝适。
  我的饭卡昨天借给别人了,我不知道那帮小子会赶尽杀绝。他的声音富有磁性,本来有六十几块。
  你朋友是土匪出身,宝适笑。
  估计去2楼吃炒菜了。
  宝适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等他们从温馨祥和的气氛里抬起头时,打扫桌子的校工已经一路收拾过来,在空荡荡的食堂里,桑田说,明天我回请你。
  不用了,我很少吃早饭,宝适笑。
  一定要的,桑田热情地说,不见不散。
  第二天宝适没有去,她一直睡到中午12点才醒过来,看看闹钟,翻个身再睡。
  谢凋抱着电话,蹲在阴沉幽暗的走廊里给聂政打电话,她低低地把生活中琐碎的细节呈给聂政。
  聂政是一种神秘的力量,他的怜爱绵延不止,永不枯竭。谢凋因为这种稳妥关爱的支援,才没有在劫难里崩溃。
  聂政比谢凋年长19岁,这遥不可及的年龄差异使感情不存在男欢女爱的可能,但谢凋不信,她不信聂政内心深处会没有她的身影,她不信这种宽广深沉的爱只是出自于为人师表,她不信聂政对她的付出没有一个强烈的理由。
  在那个长满青苔的小镇,有一个叫聂政的人不求回报地疼惜她。谢凋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聂政的名字,连蔻色都一无所知。
  她存心把聂政作为一个盛大的隐秘,独自静享,不允许自己把聂政通过语言传递给他人。她觉得语言不能把聂政真实描绘,聂政是完美的意念,而语言倘若试图捕捉,都将挫伤聂政的轮廓。
  想念聂政时,谢凋会在空气里手指轻转,画一个又一个圆圈。
  在13岁的时候,聂政和她一起坐在学校礼堂的台阶上,教她念诗词:相思欲寄从何寄,且把圈儿替……
  13岁,谢凋已经能参透词意,已经悟出何谓相思,已经明白圆圈的含义。
  天空是明澈的蓝,11月的风,谢凋看着这个满怀心事的32岁男人,在稀薄而微凉的空气里惆怅的画出一个又一个飘渺虚无的圆圈。
  她对于聂政心存依恋,在17岁的劫难后,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他,她谁也不相信了,只有他。
  在很长一段日子里,她只和他讲话,而他不想她就此低沉,始终认为她应该走出这个古老的小镇,到日新月异的大都市去寻求新的人生。
  他逼她在无数张考卷里挣扎,卸下悲伤的梦魇,在一个个漫漫长夜里去饱受煎熬。当她试图逃离自己命运时,他用力掴她耳光,揪住她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说,你必须考上大学。
  她哭,绝望地哭,在一年多满怀凄惶的绝望后,她终于以全校第一名全区第13名的优异成绩考取了本科,学校在云州,一个有着千年历史,以桂花闻名的城市。
  聂政喜极而泣,他抱着谢凋低声说,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谢凋对于未知的命运有着巨大的惶恐,可是聂政希望她走出去,摆脱这个伤心地。

正文 第8节 宝适你去死啦 字数:2374
  不如重新开始,后来她看《春光乍泄》,听到这句台词时,心跳声漏了一拍,聂政用力把她往前推,无非是要她割断过去,在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但是过去怎能一笔抹杀,无非按着时间续貂行事,不堪的过去是她身后一个茫然的布景,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记这些。
  她在命运的指引里听任安排。当这些宿命投掷出巨大阴影时,她想起聂政的眼神,他解救她,也遗弃她,他使她再也回不去。
  谢凋刚刚适应了大学生活就接到了聂政的电话,他结婚了。
  当时,天空万里无云,风掀起桌上的书页,一下一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蔻色、宝适她们正拿着扑克牌算命,蔻色尖叫着说,什么,我不得善终?宝适你去死啦!
  蔻色劈里啪啦地拍宝适的手,宝适一边笑一边躲,又不是我说的,你就这个命!
  谢凋转过身体,对着窗外继续听聂政说话,聂政的声音那样轻,轻得像一个游离的梦,像梦呓。
  聂政说婚礼很热闹,他现在一切很好。一周后,谢凋收到聂政寄来的照片,女方是一个平常女子,任是浓妆艳抹还是显现出五官的平淡。
  聂政没有变,温和而忧郁的一张脸,对着谢凋微笑。他说,我们没有关系了,从此后我有自己的生活,而你,你不用再回望溪。
  寒暑假对于谢凋来说是最好的黄金时期。她在假期里打工,聂政一次性给了她30000块钱。在白炽灯下,谢凋郑重地写下了借条。她的4年大学并不捉襟见肘,凭着清丽的容貌她很容易找到各种兼职,凭着学历也很顺利地得到两份收入不薄的家教。
  谢凋在杉杉迪厅做啤酒促销时遇见了葛列,当时蔻色正好来迪厅找谢凋。在灯光迷离音乐喧哗充满爆米花香味的场所里,蔻色对长发披肩身材修长的葛列一见钟情,她中了邪一样不能控制自己,完全不设防的心一下子拥挤而窒息,她抓住谢凋的手说,我喜欢那个人,我喜欢他!
  葛列穿着无袖的黑色紧身衣,懒洋洋地站在DJ台里调音,领舞的两个女孩子绕着他跳艳舞,他笑着推开她们。
  谢凋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太吵了,听不清。
  疯狂热烈的音乐覆盖了蔻色的声音,她的激情只剩下红唇在飞快翻转,她那样迅速而无可挽回地把自己交出去,跌跌撞撞,不计后果。
  在回去的路上,谢凋问蔻色,你真的喜欢葛列?
  蔻色跑到谢凋前面去,用力地点头,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也喜欢他。
  谢凋叱呵道,你爱情小说看得太多了!
  蔻色拉她的袖子,你为什么不喜欢葛列呢?
  拜托,我也没有不喜欢他,谢凋正色说,事实上我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感觉,你不要因为自己动心,就认为他是万人迷。
  可他确实长得好看,蔻色的眼睛睁得大大。
  如果你对男人的审美观还停留在绣花枕头的肤浅,我只能取笑你了。谢凋扮了一个夸张的笑脸,拔腿就跑,蔻色在后面大叫,等等我,我怕!
  路两边是阴森森的树木,以及树叶里穿行的夜风。而年久失修的路灯隔三岔五地亮着,亮着的,和不知何月何月熄灭的,构成一个昏暗而可疑的氛围。
  天是那样死气沉沉的黑,谢凋停下来等蔻色,她瘦弱的身体越来越近,被风吹起了裙角和长发,看不清面目的模糊令谢凋打了个寒颤。
  好不容易等她近了,脸却在昏暗下变成没有生气的惨白,蔻色在这种凝固的白里忽然现出一个艳丽的笑容。
  谢凋背脊发凉,惊恐地看着这张被光线扭曲的脸,接着,她完全听不到蔻色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挪动步子,往前走。
  蔻色趔趄了一下,过来拉她的手,谢凋被一种来历不明的恐惧所震慑。她半闭着眼睛,听任这只冰冷的手牵着她往更深的幽暗里走,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尖叫不要逃跑,她绝望地想,如果意念成真,那么自己将永远走不出这阴沉的路。
  谢凋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奋力驱逐脑海中纷至沓来的幻觉,让自己盲目却有序地前行,不露出内心的半丝虚弱。
  终于,像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她们走到了宿舍楼前,听到了人声,谢凋几乎热泪盈眶,她从来没有觉得灯光是这样重要,从来没有觉得传达室阿姨是如此和蔼可亲,甚至责备她们晚归也饱含人情味。
  她一边叫谢凋签名一边埋怨说,小姑娘这么晚回来,明天上课起不来的,每天都有人三更半夜敲门回宿舍,我晚上从来睡不踏实。
  在传达室温暖而光明的灯下,谢凋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打量身后的蔻色,她已经恢复正常了,或者说她从来都正常,只是谢凋自己在那条路上被迷住了心窍。谢凋这样抹平内心的忐忑,躺在床上使劲回想当时蔻色是否有影子,可是除了恐惧,她什么也不复记忆。
  谢凋在惊魂未定里沉沉睡去,半个月后她从高海文那里听来了关于这条路的传闻,这条路于8年前铺就,那些路灯曾经多次修理,可是不管修多少次,2/3的路灯都会一一熄灭。渐渐地,校方也就撒手不管了,路北通往女生宿舍,而路南尽头是一条荒芜的小河。
  那个地方由于7年前发生了命案,所以再没有人去了。以前一直有恋人在那里散步,亲热,一个安静而优美的地方。
  高海文一再声明自己不过是人云亦云道听途说,与事实真相肯定有出入,谢凋还是立刻就认同了他对这个凄厉传闻的描绘。
  高海文说那个女孩好像姓程,长得斯斯文文,笑起来露出一颗调皮的小虎牙,她男友是同班的一个扬州人,两人感情很好,常在食堂里相互喂饭吃。女孩觉得他们的关系亲密到不能想象分离,但后来,男孩还是不要她了。女孩百般恳求,有些疯疯癫癫了,最后拿着一卷崭新的卷筒纸,在夜晚的时候,一个人慢慢地从宿舍楼走到河边,她一边走一边松开卷纸,走到河边时卷纸用完,她也就跳下了河,自尽。


正文 第9节 有什么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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