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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散文集-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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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态度出之。所评中肯切实,功过得当。富于感情,低回绵远,若不胜任。《典论·论文》及《与吴质书》等篇,因此传流千古。及至后人,略有官职,便耀威权,所作评论,乃无价值。文人虽有时求助于权威,而权威实无补于文艺。
陆机《文赋》
在中学时期,有两种古代文学形式,没有学好。一是楚辞,一是汉赋。一直到现在,总是对它们不太感兴趣,也不能得其要领。抗日时期,有一位姓梁的女孩子,从北平出来到解放区,就学于我教课的地方。她热情地送给我一本《楚辞》,是商务印的选本,我和女孩子同行,千里迢迢,把这本书带到延安,一次水灾,把书冲到了延河里,与其作者同命运。
司马相如、扬雄的赋,近年念了一些,总是深入不进去。
才知道,一门功课,如果在幼年打不下基础,是只能老大徒伤悲的。
在读晋赋的时候,忽然发见陆机的作品,和我很投缘,特别是他的《吊曹孟德文》和《文赋》两篇。
《吊曹孟德文》,我记得鲁迅先生曾两次在文章中引用,可见也是很爱好的。
此文是陆机因为工作之便,得睹魏武的遗令遗物,深有感触而后作。事迹未远而忌讳已无,故能畅所欲言,得为杰作。但这究竟是就事实有所抒发,不足为奇;文赋一篇,乃是就一种意识形态而言,并以韵文出之,这就很困难。
中国古代文论,真正涉及到创作规律的,除去零篇断简,成本的书就是《文心雕龙》。《文赋》一篇,完全可以与之抗衡。又因为陆机是作家,所以在透彻切实方面,有些地方超过了刘勰。
这篇赋写到了为文之道和为文之法,这包括:作者的立志立意;为文前多方面的修养;对生活的体会感受;对结构的安排和文字的运用;写作时的甘与苦,即顺畅与凝滞,成功与失败。
自古以来,论文之作,或存有私心,所论多成偏见;或从来没有创作,识见又甚卑下,所论多隔靴搔痒之谈,又或本身虽亦创作,并称作家,论文反不能从实际出发,故弄玄虚,如江湖卖药者所为。徒有其名,而无其实。致使后来者得不到正确途径,望洋兴叹,视为畏途。像《文赋》这样切实,从亲身体验得来的文论是很少见的。这种文字,才不是欺人之谈。
前几年,我借人家的书,把这篇赋抄录一过,并把开头一段,请老友陈肇同志书为条幅。后因没有好的裱工,未得张挂。
《颜氏家训》
一九六六年的春夏之交,犹能于南窗之下,摘抄《颜氏家训》,未及想到腥风血雨之袭来也。
我国自古以来的先哲,提到文章,都是要人谨慎从事。他们认为文章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是“轨物范世”的手段,作者应当“慎言检迹”而后行之。
在旧时代,文人都是先背诵这些教导,还有其他一些为人处世的教导,然后才去作文章的。然而许多文人,还是“鲜能以名节自立”,不断出乱子,或困顿终生,或身首异处。
这是什么道理呢,难道文章一事,带有先天性的病毒,像癌症那样能致人死命吗?
南北朝的颜之推,在他的《家训》里,先说:“自古文人,多陷轻薄:屈原露才扬己,显暴君过;宋玉体貌容冶,见遇俳优”;接下去列举了历代每个著名文人的过失、错误、缺点、遭遇。连同以上二人,共三十四人。还批评了五个好写文章的皇帝,说他们“非懿德之君”。他告诫子弟:
每尝思之,原其所积,文章之体,标举兴会,发引性灵,使人矜伐。故忽于持操,果于进取。今世文士,此患弥切。一事惬当,一句清巧,神厉九霄,志凌千载,自吟自赏,不觉更有旁人。加以砂砾所伤,惨于矛戟,讽刺之祸,速乎风尘。深宜防虑,以保元吉。
我当时读了,以为他说得很对。文字也朴实可爱,就抄录了下来,以自警并以警别人。
不久,“文化革命”起,笔记本被抄走。我想:造反派看到这一段,见我如此谨小慎微,谦虚警惕,一定不会怪罪。又想,这岂不也是四旧、牛鬼蛇神之言,“元吉”恐怕保不住了。
但是,这场“运动”的着眼点,及其终极目的,根本不在你写过什么或是抄过什么。这个笔记本,并未生出是非,后来退还给我了。
林彪说,“损失极小极小,比不上一次瘟疫。”建安时代,曾有一次瘟疫,七子中的“徐、陈、应、刘,一时俱逝”,这见于魏文帝《与元城令吴质书》。他说,“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这里的“离”,并不是脱离,而是被网罗上了。
我们遇到的这场瘟疫,当然要大得多,仅按四次文代大会公布的被迫害致死的名单,单是著名诗人、作家、批评家和翻译家,就有四十位!比七子中死去四子,多出十倍,可见人祸有时是要大于天灾了。
这些作家都是国家和人民多年所培养,一代精华,一旦竟无辜死于小人女子唇齿之间,览之无比伤痛。老实说,在这次文代大会山积的文件中,我独对此件感触最深。
魏文帝说:“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既痛逝者,行自念也。……所怀万端,时有所虑,乃至通夕不瞑。”
我们能够从这种残忍的事实中,真正得出教训吗?
窃尝思之:社会上各界人士,都会犯错误,都有缺点,人们为什么对“文人无行”,如此津津乐道呢?归结起来:
一、文人常常是韩非子所谓的名誉之人,处于上游之地。
司马迁说:“下游多谤议。”
二、文人相轻,喜好互相攻讦。
三、文字传播,扩散力强,并能传远。
四、造些文人的谣,其受到报复的危险性,较之其他各界人士,会小得多。
《颜氏家训》以为文人的不幸遭遇,是他们的行为不检的结果,是不可信的。例如他说:“阮籍无礼败俗”,“嵇康凌物凶终”,这都是传闻之词,检查一下历史记载,并非如是。
《三国志》记载:“籍口不论人过”;同书引《魏氏春秋》:“康寓居河内之山阳县,与之游者,未尝见其喜愠之色。”两个人几乎都是谨小慎微的。
但终于得到惨祸,这也是事实。揽古思今,对证林、四之所为,一些文人之陷网罗,堕深渊,除去少数躁进投机者,大多数都不是因为他们的修身有什么问题,而是死于客观的原因,即政治的迫害。
我们的四十位殉难者,难道是他们的道德方面,有什么可以非议之处吗?
“四人帮”未倒之前,苦难之余,也曾默默仿效《颜氏家训》,拟了几条,当然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了:
一、最好不要干这一行。
二、如无他技谋生,则勿求名大利多。
三、生活勿特殊,民食一升,则己食一升;民衣五尺,则己衣五尺。勿启他人嫉妒之心。
总之:直到今日,我以为前面所引《颜氏家训》一段话,还是应该注意的。
1980年1月——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十一 耕堂读书记 耕堂读书记(二)
《三国志·关羽传》
自《春秋》立法,中国历史著作,要求真实和简练。史家为了史实而牺牲生命,传为美谈。微言大义的写法,也一直被沿用。但是,读者是不厌其详的,愿意多知道一些。于是《春秋》之外,有三家之传,而以左氏为胜。司马迁参考《国语》、《战国策》等书,并加实地考察,成为一家之言的《史记》,对于人物和环境的描写,更详尽更广阔了。它适应了读者的需要,而使历史与文学,异途同归,树立了史学的典型,并开辟了文学的现实主义道路。
历史强调真实,但很难真实。几十年之间的历史,便常常出现矛盾,众说纷纭,更何况几百年前,几千年之前?历史但存其大要,存其大体而已。
我国的历史,在过去多为官书,成书多在异代。这种作法,利弊参半,一直相沿,至于《清史稿》。
《三国志》在史、汉的经验基础上完成,号为良史,裴松之的注,实际起了很大作用。但历代研究者,仍以志为主据,注为参考。后来,历史演变为文学作品,则多采用裴注,因为这些材料,对塑造的人物,编演故事,提供了比较具体生动的材料。
史书一变而为演义,当然不只《三国演义》一书。此外还有《封神演义》,以及虽不用演义标题,实际上也是演义的作品。
演者延也,即引申演变之意。但所演变也必须是义之所含,即情理之所容。完全出乎情理之外,则虽是文学创作,亦不可取。就是说,演义小说,当不背于历史环境,也不背于人物的基本性格。
当然,这一点有时很难做到。文学的特点之一是夸张,而夸张有时是漫天过海,无止无休的。文学作品的读者,也是喜欢夸张的,常常是爱者欲其永生,憎者恨其不死。在这种形势的推动下,一部演义小说,能适当掌握尺寸,就很困难了。
《三国演义》一书,是逐渐形成的,它以前有《三国志平话》,还有多种戏曲。这部书的故事几乎是家喻户晓的,流传之广,也是首屈一指的。过去,在农村的一家小药铺,在城市的一家大钱庄,案首都有这一部“圣叹外书”。
在旧社会,这部书的社会影响甚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谋士以其为知囊,将帅视之为战策。据说,满清未入关之前,就是先把这部书翻译过去,遍赐王公大臣,使他们作为必读之书来学习的,其重要性显然在四书五经之上。
在陈寿的《三国志·蜀志》中,《关羽传》是很简要的:
关于他的为人,在道义方面,写到他原是亡命奔涿郡,与刘、张恩若兄弟,“随先主周旋,不避艰险”,终不负先主。
关于他的战绩,写到在“建安五年,曹公东征,先主奔袁绍,曹公禽羽以归,拜为偏将军”。写到他诛颜良,水淹于禁七军。
关于他的性格,写到诸葛亮来信说马超“犹未及髯之绝伦逸群也”。羽大悦,以示宾客。
关于他与同僚的关系,写到他与糜芳、傅士仁不和,困难时,众叛亲离。
关于他对女人的态度,本传无文字,斐注却引《蜀记》说:
曹公与刘备围吕布于下邳,关羽启公,布使秦宜禄行求救,乞娶其妻,公许之。临破,又屡启于公。公疑其有异色,先遣迎看,因自留之,羽心不自安。
关于他的应变能力,写到他因为激怒孙权,遂使腹背受敌,终于大败。他这一败,关系大局,迅速动摇了鼎足的平衡,使蜀汉一蹶不振,诸葛亮叹为“关羽毁败,秭死蹉跌”者也。
陈寿写的是历史,他是把关羽作为一个具体的人来写的。
这样写来,使我们见到的是一个既有缺点,又有长处;既有成功,又有失败的活生生的人。我们看到的是真正的关羽,而不是其他的人,他同别的人,明显地分别开来了。我们既然准确认识了这样一个人,就能从他那里得到启发,吸取经验,对他发生真正的感情:有几分爱敬,有几分恶感。
《三国志平话》,关羽个人的回目有六。《三国演义》,关羽个人的回目有十,其中二十五回至二十七回,七十三回至七十七回,回目相连,故事趋于完整。
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里谈及此书时,说:“至于写人,亦颇有失,以致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惟于关羽,特多好语,义勇之概,时时如见矣。”
中国旧的传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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