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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寒-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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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衣笠山在雨帘中隐约可见。枫树开始凋落,整座山峦在雨中显得寒森森的。

迪子边走边看手表。八点半。要赶去输血中心上班已经来不及了。这么一想,她心里反而感到坦然。

沿着衣笠山麓向右拐去,便到了等持院。再往前去,就是龙安寺大街的电气列车车站。

迪子在那里坐上电气列车,在终点站岚山下车。

并没有特别的目的地,只是漫无目标地走着,到了电气列车车站,见去岚山的车很空,于是就上了车。

岚山的早晨游客还很少。附近的旅馆前,在前一天夜里顺便住下的人们开始出门,但这些人也像是被雨挡了回迪子把手提皮包挂在手臂上,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从车站开始朝着野野营的方向走去。

因为没有明确的目标,所以她避开通车的大街,挑选幽静的小道走去。

这一带是嵯蛾野。古代是天皇的皇室土地,不久又成为天皇的隐居之处,现在住宅拔地而起,一直波及山麓,已失却了往日古风的遗痕。

尽管如此,走进竹林稀疏的原野里,仍还弥漫着古时代的幽寂。

迪子在竹林间的小径上缓缓地走着。雨象纤丝一样降落,无声地,黑黑地濡湿在大地上,竹子的翠绿令人赏心悦目。

不久,走出竹林,到田梗上有一旧的路标等候着迪子。

北一厌离庵、野野宫天龙寺大道东、释迎堂前街西、落柿舍二尊院前。

迪子在这路标前仁立了一会儿,开始在道上向西走去。

天空依然低低地覆盖着雨云。雨依然不紧不慢地继续下着。从这里再走二百米远,右边就能够看见落柿舍,再走过去,能够看见二尊院的总门。迪子走到那里,才想起这一带曾经来过一次。

回想起来还是在大学时代,一起来的全都是大学里的同学,记得有五、六个人,其中应该也有秋野。

的确,那时迪子还是处女,和秋野还没有关系。

从那时起,已经过了四个年头。

突然,迪子为自己竟然还有处女时代感到不可思议。

无论怎么样的女性,都有处女时代,但对她来说,那仿佛是某一时期的、非常遥远的往事。二十年和四年,处女和非处女的时期,年岁的长短有很大的差别,但在现实中,令人觉得还是短的时期具有的沉重感超过了二十年以上的处女期。

记得那时是坐车去清溯那边兜风,只是路过这里。对田野和寺院,还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两辆车很新奇地接连着通过。

从那以后,只过了四年。

在这条道上,以前她们是喧闹着通过的,现在是迪子一个人淋着雨走着。

大家穿着牛仔裤,高声哼着歌走去,这副模样,对迪子来说好像已经从未有过一样。她仿佛感到,那虽说是青春,还不如说是对爱情等一无所知的转瞬即逝的情景。

前边又有路标。路标有迪子的个子那么高。

北一二尊院、祈王寺、爱富道、小仓山常寂光寺歌仙词、小仓定家乡旧迹。

迪子在路标那里向右拐去。

道路的两侧延续着郁苍的竹薮,在竹薮中断之处,露出围着枫树林的抵王寺。

在和“草庵”这一名称很般配的草屋的正殿里,抵王、祈女们的木像悄悄地置立着。

迪子在这庵端的台上坐着,又回想起四年前的事。

那以后,她把爱奉献给了秋野,接着又认识了阿久津。

尽管遇上了两个男人,但无论对谁,对迪子来说,都是真心的。每次她都爱情专注,愿意和他一起去死。

对此,她毫无侮意。

尽管如此,现在的这种空虚是什么呢?

秋野的事已经成为过去,不必再提了。

可是,和阿久津的事是现实问题。他的妻子企图自杀,他的孩子寄宿在她的肚子里。就是在现在这一刻,这条小生命还在继续成长,想要开拓新的未来。

然而,她偏偏感到倦怠,感到乏力,这是什么原因?

她仿佛感到一切如同一场梦幻,甚至连肚子里感觉到的小生命的充实感,也好像是会失去的梦幻的前兆。

兴许来到了还留有古人那凄抢的愁思的寺院,或是在雨中嵯峨野独自仿惶走来的缘故,迪予突然感到自己很脆弱。

传来人声的喧哗,出现一群游客。跟随着向导的,是一群年轻的女性。所有的脸庞都象四年前的迪子一样天真烂漫,充满着生气。

迪子象被撵赶着似地站起身。

雨刚停下,但云层还很低。

十点。

迪子徘徊着是否要回家。也许走在田梗上的缘故,她仿佛来到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然而,现在即使赶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可做。迪子在爱宏大道上又向西走去。

这一带是徒野。迪子想起这里和洛东的鸟边山一起,都是京都有名的墓地。

不知谁为淮建造和供养的、刻着大大小小三角形和圆形脸庞的、光滑溜乎的各种各样的石佛,悄悄地忙立在雨中的枫树下。

成千上万的人长眠在这里。

曾经荣华富贵的、欢欣雀跃的人们,在这里一声不响地返回了大地,一个个质朴的石佛也许都蕴含着往日的爱的欢愉和悲哀。

迪子又想起了阿久津。

阿久津现在在于什么?夫人能保住性命吗?

迪子靠着树叶开始凋落的枫树树干,看着石佛。

她从家里出来,想考虑的就是阿久津妻子的事。早晨,从出门前起,她就觉得有必要考虑一下。然而,她头脑里一片空白。之所以停下脚步,也许是因为害怕想起这些事。

自己要把一个女人逼进死路。她不想干那种令人诅咒的事。现在,那个女人正挣扎着想要活下去。在那样的痛苦中,夫人也许正冥思苦索地在痛骂着她。

我是前世就注定的罪恶深重的女人,难道不是吗?

雨滴滴在石佛的白色石台上的积水中,波纹荡叠。除了林子深处微微的鸟声外,四周万籁俱寂。

迪子想要回家。在这样的地方,只会心事重重黯然神伤。

阿久津在电话里说“不要紧”,但他的嗓音已万般颓唐。

有疑虑,也有侥幸的含意。

想来现在不是在这样的地方发怔的时候,应该回输血中心或家里,等着阿久津来连络。现在正是一个人能不能得救的紧要关头。

迪子突然感到胆怯似地把双手从口袋里伸出,对石佛瞧也不瞧一眼,开始在来时的道上返回。五

二十分钟后,迪子在爱窝大道临街的礼品店里,用公用电话向输血中心打电话。

拿起听筒时想要打到输血中心的,但又伯被人刨根究底地询问,便决定打到家里。何况她还牵挂着没有把休息的事告诉家里。

家里的电话马上就通了。

“你去哪里了?”

突然传来母亲的声音。

“现在我……”

“你没有去上班?”

“……”

“你刚走,输血中心就来电话了,叫你打电话给所长。”

“所长来的?”

有什么事?迪子重又握紧了听筒。

“有什么急事?”

“什么也没有说,看样子很急,你说去上班的,倒底去哪里溜达了?”

触及到女儿的隐私,母亲的声音很不安。

“没关系,半途中突然有件急事要办一下,不就马上和您联系了?”

迪子挂断电话,马上拨了输血中心的电话号码。

电话铃响了三次,接电话的是个耳熟的女电话员。

“对不起,我要所长。”

迪子没有报自己的名字。

“请等一下。”

发出轻轻的接线声,传来所长的声音,“是你吗?刚才去哪里了?”

所长好像很意外,突然抢高了嗓音。

“我去嵯峨野那边了。”

“嵯峨野?……”

所长愣了愣,“有件事必须转告你。”

“什么事?”

“阿久津君的夫人去世了。”

迪子猛然讲不出话来,两腿发软,在那里蹲厂下去。昨夜阿久津还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了?

“可是……”

“实际上看来服的剂量很大。”

迪子无言答对,她简直没有夫人去世的实际感觉,只觉得在这阴霾的天空下,一个远方的陌生人死了。

“现在这事已经向输血中心的人转告了,但自杀的事,对谁也没有说。知道的只有你和我。”

“那么,部长呢?”

“估计和遗体一起回家了。”

迪子握着听筒,望着延续到前面常寂光寺院的狗尾草地。在白浪一般翻动着的狗尾草地的前端,看得见杂木林的红叶,还看得见红叶前的寺院山门。

“因为措手不及,所以阿久津君也懵了。你也很吃惊吧,但必须沉佐气。”

迪子现在已无以答对,将一个女人逼死的恐惧笼罩着她的全身。

“阿久津君好像很担心你,说自杀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因为病不能治愈悲观造成的。”

虽说病不能治愈,但也不能认为夫人的病严重得要自杀。纵然因为患病而泄气,也不能否认和迪子的艳情是主要原因。

也许阿久津心中明白,但不想让迪子痛苦。

“你今天还是在家休息吧。”

“是。”

迪子答道,但是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即使去输血中心,看来也无法着手工作,但是在家里一个人也待不佳。再在这里访惶,就只会越发忧闷。

“人生多变故,一件事发生了,当然对那件事必须好好地想一想。”

迪子望着幽远的原野,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所长的声“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无论考虑多久,归根到底,都只是结果。”

“你是说要忘掉它?”

“不,不是的,只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因此气馁和懊丧。”

“我能挺住!”

“那就好。”

听着所长的教诲,迪子眺望着覆盖着原野的狗尾草那白色的波浪。

也许起风了。白色的草叶一律地向右边翻滚着。

“为什么今天去了那种地方呢?”

“没……”

“无故地不上班,这很不好啊。”

“对不起,”迪子这么答道,随即又想起,“我想休息四、五天。”

“做什么?”

“我想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

“嗯……”

短暂的沉默后,所长说道,“嘿!行啊!不过,这次的事情,不要想得太多啊。”

“我知道了。”

“那么……”

这时所长稍稍停顿了一下,“有事要商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是……”

迪子点点头,想起所长说的、男人和女人分手的时候,现在也许正一步步地在逼近。

09、尾声

每次爱抚之前,阿久津总是怔怔地注视着

迪子。只要有那样的充满柔情的眼神,就能够

忘掉一切。就能够把以前的一切作为往事,深

深地埋在心灵深处……

又传来女人的声音。这声音逝去时,秋风

又从幽幽的天地间涌出。同时,迪子的思绪随

着低微的风声,消失在悠远的原野的尽头。

翌晨,风儿拂动着木板套窗,迪子惊醒了。

起床一看,在屋檐一端的药店招牌因金属卡脱开,随风摇曳着。时间已过了六点,但阴雨压得很低,街上还灰蒙蒙的。

街灯朦胧的街上,静悄悄的,只能看见穿着雨衣的送奶人在送奶的身影。雨不时地斜打过来,风很猛烈,电线杆上的贴纸不住地随风飘动着,哗哗地作响。

迪子眺望着秋风萧索的京都街道,片刻后又钻入被窝田从前天到昨天夜里,迪子思绪联翩,旋而又转瞬即逝。

阿久津、他的亡妻、圭次、肚中的孩子,各种各样的事浮现在她的头脑里,旋即又消失了。

她想得力尽精疲,越想越抢恍。

然而,现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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