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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文集-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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礁雎穹愣几鞅赣辛矫兜轮频腜anzerfaust。那比①正规部队里用的美式火箭筒威力要大得多,使用也轻便,弹头大,发射管又可以扔掉;但是近来我们在德国人撤退时缴获的这种火箭筒有不少是给暗里安上了饵雷的,还有不少给故意破坏了。所以我们只用那些新鲜得不能再新鲜的〃时鲜货〃,而且总还要从中随意抽些货样,叫个德国俘虏打打看——
①德语:钢甲拳。即德制反坦克火箭筒——
被非正规部队抓获的德国俘虏往往非常愿意提供合作,态度决不会比饭店领班或三四流外交官差。总的说来,在我们眼里德国人就好比是走上了邪路的童子军。这也就是赞他们是优秀军人的又一种说法。我们可不是优秀军人。我们是专干一门肮脏职业的。用法国话说,就是〃unmétiersale(一门肮脏透顶的职业)〃。
经过反复审问,我们知道了从这条逃亡路上逃走的德国人都是往亚琛去的,我知道我们现在打死他们一个,以后在亚琛或起格菲防线后面就可以少一个敌人抵抗。这道理是简单明了的。我就欢喜问题这样简单明了。
我们看见这一回来的德国人是骑自行车的。总共四个,也是急急忙忙的,但是都已经累透了。他们不是自行车部队的。他们就是一般的德国兵,骑的是偷来的自行车。领头的那个看到路上有新鲜血迹,又一扭头瞧见了那辆汽车,便用足全身力气把右脚的长筒靴往右脚镫上狠命踩下去,这时我们却向他开了火,也向另外三个开了火。人挨了枪子儿从自行车上摔下来,那个情景看起来总是挺惨的,尽管还比不上驮着人的一骑马中了枪那么惨,更别说一头奶牛误入枪林弹雨给打穿肚子了。可是在近距离内看一个人中了枪弹摔下自行车,那自有一种亲如切身的感觉,叫人受不了。眼前可是四个人、四辆自行车。那个切身之感才叫强烈呢,何况,自行车翻倒在路上声音尖细而刺心,人摔下来又响得那么闷,装备碰得劈啪一片,这一声声都传到了你的耳里。
〃快把他们搬到路外边去,〃我说。〃把四辆vélos(自行车)都藏起来。〃
正当我扭过头去监视路上时,那小餐馆有一扇门打开了,出来了两个戴便帽、穿工作服的老百姓,各拿了两只瓶子。他们慢悠悠穿过了岔路口,一转弯向埋伏点后面的田野里走来。他们上身都穿运动衫加旧上装,下面是灯芯绒裤子,脚登农村靴。
〃对他们注意监视,雷德,〃我说。他们还是一个劲儿往前走,后来竟把瓶子高举过头,两只手各拿一瓶,走到我们跟前来了。
〃快卧倒,〃我喊了一声。他们就赶快趴下,把瓶子在腋下一挟,顺着草地爬过来。
〃Noussommesdescopains(我们是朋友),〃其中一个喊道。这人一副深沉的嗓音,一开口酒气直冲。
〃过来,你们这两个酒糊涂的copains(朋友),让我们来认一下,〃克劳德应道。
〃我们是在过来呀。〃
〃外面下这么大的铁弹雨,你们到这儿干什么来啦?〃奥内西姆喊道。
〃我们送一点小礼物来了。〃
〃刚才我到过你们那里,你们的小礼物当时为什么不送?〃克劳德问道。
〃哎呀,情况变化了嘛,camarade(同志)。〃
〃变得有利啦?〃
〃Rudement(大大的有利),〃那头一个酒鬼camarade说。
另一个趴在地上,把一只瓶子向我们递过来,带着很不痛快的口气问:〃OnditPasbonjourauxnouyeauxcamardes(对新同志也不问一声好)?〃
〃Boniour(你好),〃我说。〃Tuveuxbattre(你们想来打仗)?”
〃假如有必要的话。不过我们来是想问一下:这些vélos可不可以给我们?〃
〃得等战斗结束,〃我说。〃你们服过兵役吗?〃
〃这个自然。〃
〃那好。你们每人带一支德国步枪、两夹子弹,顺着这条路到我们右边两百码的地方,见有过路的德国人就来一个毙一个。〃
〃我们不能跟你们在一块儿吗?〃
〃我们是专业人员,〃克劳德说。〃队长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办。〃
〃上那边去选一个有利的地形,枪可不能朝这边打。〃
〃把这个臂章佩上了,〃克劳德说。他一个口袋里满是臂章。〃你们是fraireurs(游击队员)了。〃他没有说出完整的名称。
〃过后能把vélos给我们?〃
〃你们打不上的话,给一人一辆。打上了,给一人两辆。〃
〃得的钱怎么办?〃克劳德说。〃他们用的可是咱们的枪。〃
〃钱就归他们拿吧。〃
〃不该归他们。〃
〃缴获的钱都要送上来,回头会分给你们一份的。AllezVite(快去)!DébioiD(走呀)!〃
〃Ceuxsontdeupoivrotspourris(这两个是烂酒鬼),〃克劳德说。
〃拿破仑时代都还有酒鬼呢。〃
〃很可能。〃
〃肯定的,〃我说。〃这一点我完全可以向你担保。〃
我们躺在草地里,草的气息还十足是夏天的气息,沟里的尸体渐渐引来了苍蝇,有普通苍蝇也有青头大苍蝇,黑色路面的公路上鲜血四周还有些蝴蝶。不但鲜血四周有黄的白的蝴蝶,连尸体拖过的地方留下的一条条血迹旁边都有。
〃我倒不知道蝴蝶原来是吃血的,〃雷德说。
〃我本来也不知道。〃
〃也难怪,我们打猎的季节那是冷天,已经没有蝴蝶了。〃
〃我们在怀俄明打猎的时候,'小木桩'地鼠①和土拨鼠早都躲在洞里了。可那还只是九月十五呢。〃——
①北美大草原地区有一种地鼠,因起挺起身子静止不动时看去像个小木桩,故有〃小木桩〃地鼠之称——
〃我倒要仔细看看蝴蝶是不是真的吃血,〃雷德说。
〃要不要拿我的望远镜去看?〃
他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说:〃真他妈的难说。不过老钉在那儿是肯定的。〃然后他又转过头去对奥内西姆说:〃奥尼呀,Pauvre-(可怜的)德国鬼子真差劲。Pasde(没有)手枪,Pasdebinoculaire(没有望远镜)。妈的什么都rien(没有)。〃
〃Assezdesous(可就是有钱),〃奥内西姆说。〃我们这一回钱的收获倒是不小。〃
〃有钱也没个鬼地方可花。〃
〃以后再花吧。〃
〃Jeveux(我倒想),maintenant(现在)就花,〃雷德说。
克劳德用他童子军万能刀上的拔塞钻把两瓶酒开了一瓶。他闻了闻,递给我。
〃'CestduCestdugnolfe(是烧酒)。〃
那边的二分队也在享受他们的那一份。他们原是我们最亲近的伙伴,可是一分开以后,就觉得他们像是外人了,那两辆车更像是后方梯队了。我心想:人真是一分开就疏远。这一点倒应该注意。倒还有这么件事需要注意。
我举起瓶来喝了一口。那是高纯度的烈酒,凶极了,一上口就是一团火。我把瓶子还给了克劳德,克劳德又给了雷德。雷德一口喝下去,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里的酒是用什么东西酿的,奥尼?〃
〃大概是土豆吧,还得上铁匠铺去弄点马蹄上修下的边皮加在里面。〃
我翻译给雷德听了。〃我什么酒都喝过,就是土豆酒倒还没尝过味道,〃他说。
〃这酒是装在生锈的钉桶里催陈的,里面还要放几枚旧钉子提提酒味。〃
〃我得再喝一口,消消嘴里那股味道,〃雷德说。〃MonCapitaine,咱们要死一块儿死好吗?〃
〃Bonjourtoutlemonde,(向全世界的人问好),〃我说。
这是我们常说的一个老笑话,说是有个阿尔及利亚人即将在桑丹监狱①外的街道上被送上断头台,问他可有什么遗言要说,他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为蝴蝶干杯,〃奥内西姆喝了一口。
〃为钉桶干杯,〃克劳德也把起子一举。
〃听哪,〃雷德说着把酒起递给了我。我们都听见了一辆履带车的声音。
〃好家伙,中头彩了!〃雷德说。〃AlongongfangdolaPatreelefuckingjackpotoulemore,〃②他轻轻地唱了起来,钉桶酒这时已经对他不起作用了。我又喝了一大口酒,大家趴在那儿,把一应布置检查了一遍,眼睛就都朝着左边的路上望去。不久就看见了。那是一辆德国人的半履带式兵车,车上的人挤得都只有勉强站着的份儿——
①巴黎的一座监狱。
②这里哼的是《马赛曲》,但是随口夹进了几个英文字,法语的音也念得不准。意思变成了:〃前进祖国的孩子们,但愿头彩多多的来〃——
在敌人的逃亡路线上设置埋伏,总少不了要在路的对面一侧埋上四颗饼状地雷,有宽余的话还可以再多埋一颗,都打开了保险,一颗颗就像比特大号汤盘还大的圆形大跳棋,①又像死呆呆伏着不动的蛤蟆。四五颗地雷排成一个半圆形,拔些野草盖在上面,用一根在船用杂货行里都能买到的黑油粗绳串起来。绳子的一头系牢在里程标上,这种一公里一个的标石叫做borne,也可以系在十分之一公里的小标石上,反正只要找个牢不可拔的东西系住就行。绳子松松地横过路面,一头挽上个圈,由前队伏兵或后队伏兵掌握都可以——
①古时下西洋跳棋有在地上划了棋盘下的,棋子奇大。有些地方如苏格兰至本世纪犹有此风——
开来的这辆压得沉甸甸的兵车,是驾驶员面前有了望口的那一种,重机枪此刻都高高地昂起了头,警戒着空中。我们个个都紧盯着兵车,看它步步逼近,车上挤得也真够瞧的。满满一车尽是党卫军,现在连领章都看见了,面孔也都看清楚了,看得愈来愈清楚了。
〃拉绳,〃我向二分队大喊一声。不料绳子一收紧,原来排成半圆形的地雷就给拉移了位,乱了阵形,我想这一下露馅了:一看就知道那是用青草遮着的饼状地雷!
这时候驾驶员要么见了地雷马上刹车,要么还是往前直开,撞上地雷。行驶中的装甲车辆是不能打的,但是只要车子一刹住,我就可以用那大弹头的德制火箭筒给它一家伙。
那半履带式兵车来得极快,此刻我们已经把他们的面孔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都忙着在看公路那头可有我方的先头部队追来。克劳德和奥尼脸色发白,雷德面颊上肌肉一抽。我却总是这个老毛病:肚子里又觉得像掏空了似的。紧接着那兵车里就有人看见了血迹,还看见了沟里的那辆大众车和尸体。他们用德国话大喊大叫,那驾驶员跟他身边的军官想必也看到了路上的地雷,车子往旁边一起,猛的停了下来,可是刚要打倒车后退,就被火箭筒击中了。在火箭筒击中的同时,两个埋伏点上的人马也都一起开了火。兵车上的那帮家伙自己也有地雷,就急急忙忙构筑其他们的路障来,好给幸存的那点力量作个掩护,因为在德国火箭筒击中、兵车被炸毁的那个当儿,我们个个都低倒了头,头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往下洒,好似打开了一个喷泉。洒下来的都是钢铁之类的硬家伙。我查点了一下:克劳德,奥尼,雷德,都还在射击。我也拿了一支〃施迈瑟〃对着瞭望口在射击,我背①上湿漉漉的,脖颈上也尽是血,不过这喷泉的来历我也看清楚了。我真不明白这兵车怎么会没有给炸个大开膛或大翻身,却这样一下子就完蛋了。我们车子上的〃五零〃机枪②也都在射击,所以当时声响挺大,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兵车里再没有人露脸了,我以为事情已经了结,正要挥手命令〃五零〃机枪停止射击,兵车里却有人扔出一颗木柄手榴弹来,在路外才一点点的地方就爆炸了——
①一种德国冲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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