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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贝父子-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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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紧急,”卡克回答道,“既然我已很幸运地遇见了您,请允许我重复我的请求吧。”
她向下往他闪闪发光的嘴巴看了一会儿,他则向上望着穿着豪华的服装、站在上面的她,心里又想着,她是多么美丽啊。
“董贝小姐在哪里?”她大声地问仆人道。
“在起居室里,夫人。”
“领到那里去!”她又把眼睛转向楼梯底下向她注视着的先生,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允许他在后面跟着,然后她继续向前走去。
“请原谅!夫人!董贝夫人!”曲意奉承、动作敏捷的卡克喊道,他在片刻之间就走在她的身边,“您是否允许我请求别让董贝小姐在场?”
她很快地看了她一眼,但仍跟先前一样保持着沉着镇静的态度。
“我不想让董贝小姐听到我所要说的话,”卡克低声说道,“至少,我想由您来决定她是不是要知道这些话的内容。我这是为了您着想。这是我对您应尽的责任。从我们上次会晤以后,如果我不这样做,那就荒谬了。”
她把眼光从他脸上慢慢地移开,转向仆人,说道,“领到别的房间去。”仆人把他们领到一间会客室里,迅速地点了灯,然后离开了。当仆人还在房间里的时候,他们一个字也没有说。伊迪丝威严地坐在壁炉旁的长沙发椅上;卡克先生,手里拿着帽子,眼睛向下看着地毯,稍稍隔开一点距离,站在她的前面。
“在我听您说之前,先生,”当门关上之后,伊迪丝说道,“我希望您先听我说。”
“能听到董贝夫人对我说话,”他回答道,“即使是对我进行我不应当受到的谴责,我也认为是极大的光荣;虽然我在各方面都不是她的仆人,但我也十分心甘情愿地服从她的这个愿望。”
“如果您刚才离开的那个人委托您来向我传递口讯的话,先生,”卡克先生抬起眼睛,仿佛想要装出惊奇的样子,但是她的眼光和他的相遇了;如果他想讲话的话,她也迫使他不能开口,“那么就别打算说了,因为我不会听它。我没有必要问您是不是为了这个差使到这里来的。最近几天我正等待着您。”
“为了这样的目的到这里来,完全违背我自己的意愿,这是我的不幸。”他回答道,“请允许我说,我到这里来有两个目的。那是其中的一个。”
“那个目的已经完结了,先生,”她回答道,“如果您要回到那个目的——”
“难道董贝夫人认为,我会违背她的禁令回到那个目的上去吗?”卡克走近一些,说道,“难道董贝夫人可能毫不考虑我的不幸处境,决心把我看成是跟向我发号施令的人不可分离的,因此故意极不公道地对待我吗?”
“先生,”伊迪丝用阴沉的眼光注视着他,愈来愈激动地说着;她的高傲的鼻孔张开了,发涨的脖子变得更粗大了,她所穿的一件长衣上的精致的白色的绒毛颤抖着,那件长衣不在意地披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肩膀是完全配得上与这白雪般的绒毛为邻的。“您为什么一直来要在我面前扮演这种角色,跟我谈什么对我丈夫的爱情与责任,还假装出您相信我的婚姻是幸福的,我是尊敬他的?您明明知道——您并不比我不清楚,先生,我从您的每一道眼光中看到这一点,从您所说的每一个字中听到这一点——,我们两人之间没有爱情,只有厌恶与轻蔑,我蔑视他的程度并不低于我由于从属于他而蔑视我自己的程度;您明明知道这些,为什么却还敢于这样侮辱我?不公道!如果我公道地对待您使我感受到的痛苦的话,如果我公道地对待您施加给我的侮辱的话,那么我应当把您杀了才好!”
她问他过去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她不是被她的高傲、愤怒与自卑感蒙蔽了自己的眼睛的话——尽管她恶狠狠地看着他,但是她还是被蒙蔽住了——,那么她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到答复的。现在她表白了她的意见,要求他回答。
她看不到这个答复,也不理会他脸部的表情中是不是有这个答复。她只回想起她所忍受过和必须忍受的侮辱,回想起她所进行过和必须进行的思想斗争,并正因此而感到痛苦。
当她一动不动地回想起这些感情,而好像不是注视着他的时候,她从一只珍奇的、美丽的鸟儿的翅膀(它由一根金线悬挂在她的手腕上,作为扇子)上拔下羽毛,让它们像雨点般飘落在地上。
他在她的注视下没有退缩,而是保持着一个能够作出使人充分满意的答复而且可以立即作出这种答复的人的姿态,站在那里,直到她所无法控制的愤怒的表面迹象消退为止。这时候,他直望着她的冒着火星的眼睛,说道:
“夫人,”他说道,“我明白,在今天以前就明白,我没有得到您的好感,我也明白是什么原因。是的,我明白是什么原因。您这样直言不讳地对我谈话,我得到您的这种信任,心中觉得很宽慰——”
“信任!”她轻蔑地重复着说道。
他没有理会这一点。
“——我不打算隐瞒真情。是的,我从一开始确实就看出您对董贝先生没有爱情——它怎么可能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之间存在呢?我已经看到,在您心中产生了比漠不关心更为强烈的感情——在您那样的处境下,又怎么可能不这样呢?可是我用许多话冒昧地向您声称我知道这些情况,这是适当的吗?”
“那么,先生,”她回答道,“您过去假装出相信另外一种情形的样子,一天天厚颜无耻地故意在我面前摆弄,这是适当的吗?”
“是的,夫人,这是适当的,”他急切地答辩道,“如果以前我不是这样做,如果我是另外一种做法的话,那么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您说了。而且我预见到——我与董贝先生相处的经验比谁都多,有谁能比我更好地预见到呢?——除非您的性格显得像他第一位恭顺的夫人那样百依百顺、唯命是从——而这一点我是不相信的——”
一个傲慢的微笑使他明白:他可以重复这些话。
“我说,这一点我是不相信的,是的,我预见到,总有一天我们是会像现在这样取得谅解的,而这种谅解是有益的。”
“对谁有益,先生?”她轻蔑地问道。
“对您。我不想说对我也有益,因为我警告过我自己,千万不要对董贝先生进行甚至是有限度的赞扬(我能正直地进行这种赞扬),以免对一位怀有如此强烈的厌恶与轻蔑情绪的人说出任何没趣的话来。”他富于表情地说道。
“先生,”伊迪丝说道,“您是他首要的顾问和谄媚者,您现在表白您对他进行‘有限度的赞扬’,甚至使用了轻蔑的语气,您这是正直的吗?”
“我是他的顾问,这不错,”卡克说道,“说我是他的诌媚者,这却不是。也许我应当承认我不是个毫无隐讳的人。我们当中许多人为了谋求自身的利益与方便,通常不得不表白一些我们实际并未体验过的感情。我们每天都有谋求利益与方便的伙伴关系,谋求利益与方便的友谊,谋求利益与方便的交易,谋求利益与方便的婚姻。”
她咬住血红的嘴唇,但依旧用阴沉的、严厉的眼光注视着他。
“夫人,”卡克先生在挨近她的一张椅子中坐下,用极为谦恭、极为关切的态度说道,“既然我是完全忠实地为您效劳的,为什么现在我要迟疑不决、不痛痛快快地说呢?自然,像您这样天赋卓越的夫人,认为把她丈夫的性格的某些方面加以改变,改造得更好一些,是可以做得到的。”
“对我来说,这不是自然的,先生,”她回答道,“我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期望或意图。”
高傲的、毫无畏惧的脸孔向他表明:她坚决不戴他所献上的假面具,而准备不顾一切地暴露她的真实面貌;对于她在他这样一个人面前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她毫不在乎。
“至少这是自然的,”他继续说道,“您认为您完全可能作为妻子跟董贝先生生活在一起,既不服从他,同时又不跟他发生激烈的冲突。可是,夫人,如果您这样想的话,那么您还是不了解董贝先生(正如从那时以来您所已确信的),您不了解,他的要求是多么苛刻,他是多么高傲,或者,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他已成为他自己高贵身份的什么样的奴隶,像一匹驮兽一样,被套在他自己的凯旋车中,向前走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凯旋车就在他的身后,需要他越过一切,穿过一切向前拉。”
当他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的牙齿由于恶意地品尝着这种高傲自负的滋味而闪发出亮光。
“董贝先生确实不能真正关怀您,夫人,就像不能真正关怀我一样。这样的对比是走到极端了——我故意作这样的对比——,但却是十分正确的。董贝先生运用他的赫赫权势,要求我成为他和您的中间人,这是他昨天亲口对我说的;他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他知道我不是您所喜欢的人,是因为他有意使我成为您抗拒他的一种惩罚,而且还因为他确实认为,我是由他支付薪金的一名奴仆;接见像我这样的一位使者,并不是有损于一位我有幸与她谈话的夫人的尊严(在他的心目中并不存在这样一位夫人),而只不过是有损于成为他本人一部分的他的妻子的尊严而已。您可以想象,当他直率地告诉我,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来办的时候,他是多么不尊重我,多么不考虑我是否还有个人的情感或意见啊。您知道,当他用这样一个传话人来威胁您的时候,他对您的感情是多么完全漠不关心啊。当然,您没有忘记他做过的事情。”
她仍然专心致志地注视着他。但是他也注视着她;他看到,他对他所知道的她跟她丈夫之间发生的某些事情的这番暗示,像一支毒箭一样,刺伤了她傲慢的心胸,使它疼痛。
“我回顾这一切并不是想要扩大您和董贝先生之间的裂口,夫人,——上天不允许!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而只不过是想举例说明,当涉及到董贝先生的时候,要想使他心里考虑考虑别人,是多么没有希望的事情。我敢说,我们这些在他周围的人,都在不同的地位上,尽了我们的一分力量,来加强他的这种思想方法;可是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其他的人也会这样做,要不然他们不会待在他的周围。从一开始,这一直是他生命的要素。总之,董贝先生只跟那些顺从他的人、依赖他的人打交道,这些人在他面前俯首听命,屈膝下跪。他从来不知道跟他对抗的愤怒的高傲与强烈的怨恨是什么。”
“可是现在他将会知道了!”她好像要这么说,虽然她的嘴唇没有张开,她的眼睛没有闪动。他看到,那柔软的绒毛又一次颤抖了;他看到,她把那只美丽的鸟儿的翅膀在胸前放了片刻;他从他蜷缩进去的线圈中又放出了一圈线。
“董贝先生虽然是一位极为可敬的绅士,”他说道,“但是当他心里所想的不符合实际的时候,他却动不动歪曲事实,按照他自己的观点来进行解释。比方说,——我能举出比这更好的例子吗?——在斯丘顿夫人逝世以前,他有一次对他现在的妻子曾经提出过严厉的意见(她可能会记得这一次吧),他真心相信(请原谅我将说出的话是多么愚蠢;它们并不是由于我的愚蠢而说出的),他的这些意见已经产生了使她畏缩的效果,他那时已使她完全屈服了!”
伊迪丝大笑起来。用不着去描写那笑声是多么刺耳,多么缺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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