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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开眼-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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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初枝。”

“多大了?”

“十七。”

“十七?个子挺高呀。我也是大个子吧。”

“嗯。”

“刚才我生气了。我在自己心灵的眼睛上穿着一副钢铁的铠甲。你晓得吗?自己的弱点不愿被别人偷听。”

“我只听你的声音。”

“是吗?我的声音和气味都像你母亲吗?”

“嗯。”

“你说在等你母亲,她马上会回到这儿吗?她去哪儿了?”

“铁道大臣进了监狱,妈妈参拜神社去了。”

“啊,铁道大臣?”

礼子对初枝突如其来的话语大吃一惊。

“嗯。”

然而,初枝却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很多人在一起。”

“你母亲呢?”

到底是初枝的头脑有点不正常呢?还是关于她母亲的话题是一场悲哀的梦呢?抑或是一个人浪迹山里了呢?礼子顿生疑窦。但是,看初枝的外表,只是和服的下摆短了一点,其他并无异常之处。

“你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我也许能给初枝小姐带回来美好的幸福呢。”

礼子摁着初枝的肩膀,说:

“即使你母亲回来,让她一起等着。一定呀!对啦!你母亲怀疑可就糟了。把我的名片留给你。”

十一

礼子愤然登上山去,很久没有回来。她抓住那个奇怪的姑娘,究竟要干什么呢?高滨博士也担心起来。他等得不耐烦,便返回去了。

连声音被人听见都很讨厌,要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就连博士也对礼子的激愤感到愕然。他皱着眉头想,逞强好胜也要有个限度。

转而一想,又觉得实在是可以理解的。

那是个不想让人深知的秘密。礼子最终成了同这个秘密激烈斗争的参与者。

从户籍上看,礼子是圆城寺子爵的嫡子,而实际上她是庶子。

高滨博士想,这是为了弥补这一缺憾,而激发她的贵族式的自尊心吧。

她尽管有着贵族般的美貌,但是她那种莽撞的举止显得很野蛮。也许是因为她体内流淌着无可否认的她母亲的血液吧。

总之,她是个与现在的圆城寺家族不般配的棘手的人物。礼子几乎把妨碍爵位的贫穷和家庭内部的混乱无序,都置之度外,独自坚持随心所欲的生活方式。

子爵把她打发到高滨博士的别墅,意在多方规劝礼子。子爵在信中写道,如果可能的话,现在有一门亲事,想征得礼子的同意。

然而,博士甚至暗中认定礼子还有一个母亲。也许这样对不起子爵,不让礼子知道倒好。

博士一面这样思忖着,一面缓步登上了山。

虽然是座小山,但是可以观赏红叶,眺望景致,因而成了这个温泉区的名胜。山顶上有秋千和长凳。

“先生!”

礼子从远处喊着,跑了下来。

“那个,那个女孩,是个盲人。快!先生,马上给她治一下……如果她眼睛睁开,该多高兴啊!”

“盲人?这么说来,她是有点儿不正常。”

“先生这样的名医也有疏忽呀,难道您没看出来吗?”

“我只是从远处瞥了一眼……看见其人,就知道她是盲人,即使是眼科医生也……”

“先生太冷漠了。那么可爱的姑娘不该让她失明。”

礼子拉着博士的手臂,催着他走。

可是,来到秋千跟前一看,初枝已经不见了,哪儿也没有。

“我那么嘱咐,可她还是骗了我。如果不相信我,那就让她一辈子眼睛瞎着好了。”

“你说过要领眼科医生来吗?”

“倒没那么说。因为我怕先生诊断后说没治了,反而会使她更加伤心。我只说过要给她带来美好的幸福……”

接着,她摁着胸部,说道:

“看,先生,我这儿都湿了,是那个姑娘的眼泪。”

分离的姐妹



“因为铁道大臣入狱,去参拜神社了。”

初枝的话并非胡说。由于这话太离奇,礼子有些吃惊,但这是实话。

那桩私营铁路案的审理,最高法院的最后判决,耗费了八年时间,原铁道大臣穿着囚衣,身陷囹圄的日子终于来临了。年近七旬的老政客住在晚秋的单人牢房里,只有一张席子,没有一丝热气。

一等勋章以及所有显赫的头衔悉数被剥夺。政界要人的下狱,与其说是大树因腐朽而折断,莫如说它令人联想到政党衰败的态势。

当初枝的母亲到原铁道大臣出生的家里去探望时,聚集在那里的人群中也有人目瞪口呆地说:

“喔,阿岛?”

也有人白眼相加,认为她是来奚落对手的倒霉来了。

阿岛虽然只不过是长野市一个叫花月的饭馆的女老板,但她无疑是原铁道大臣多年来的政敌之一。她的饭馆是反对党的集会场所和选举办事处,颇为有名。

随着政党势力的衰落,如今花月饭馆也萧条了。

原铁道大臣虽然位居中央,但他以大政党支部长的名义要弄权势,连县的政界也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并操纵反对党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尽管如此,阿岛的探望颇有些异常,令人怀疑是否怀有某种阴谋。

然而,勇敢而豁达的阿岛对于人们的种种猜测佯装不知,郑重其事地寒暄道:

“我带女儿去温泉,顺便来拜访一下。”

当她刚要回去的时候,一名县议员叫住了她。

“阿岛!我们这些竹堂会的志愿者,现在要去参拜神社,为先生的健康祈祷,你也一起去吧。狱中的先生如果听说你也前来探望,他会感慨无量的。”

所谓竹堂,是原铁道大臣写汉诗时用的号,他家乡的会也被命名为竹堂会。会员中不仅包括政治上的追随者和掮客,也有许多因家乡出了一个竹堂而引以为荣的人。他出生的家是竹堂会的总部,他的胞弟现住在这里。

阿岛说是女儿还在等着,就先回到旅馆,带初枝出来,但在去神社途中,又改变了主意。

尽管是去参拜神社,但她不愿意让初枝去参加为一个入狱的人祈祷健康的活动。而且,她也不想让双目失明的女儿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

让她独自呆一会儿,她也会觉得寂寞,但还是让她在生长着红叶的山上等着。阿岛一个人去了。

大约五十名竹堂会的成员,身着和式礼服,在神前正襟危坐。为了向神明倾诉老政客的心境,由一名干事高声吟诵竹堂亲笔写成的入狱诗。

“……黑暗中却见妙姿……”

它给阿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首汉诗,曾刊登在今天的晨报上,阿岛也看见了。

入狱之前,原铁道大臣拍了一张身着带有家徽的黑礼服的照片,写上抒发感怀的汉诗,分发给亲朋好友。如此高龄,难以指望再从铁窗中生还,因而这张照片也可以视作一件悲壮的遗物。

照片当然醒目地刊登在报纸上。

“哎呀,老多了,神气也不比当年了!”

阿岛看着报纸,有些目不忍睹。

也许会成为模范囚徒,也许会在两年刑期期满之前获释,但是,深知政客末日为何物的阿岛,联想自己的往日,不由得感到一阵忧伤。

阿岛也是作为政党要人的小妾而生活过来的。

当政客下台或触犯国法时,往往“哈哈大笑”,说什么“大彻大悟”,这种心境如同陈腐的汉诗中的词句一样平庸。阿岛只将它视之为舞台上的礼节和程式。

政治就是演戏。

想起这些,今天早上有关原铁道大臣入狱的新闻报道,真像是一个曾经活跃在大舞台上的名角在进行告别演出似的。

当在报纸上看到那首诗时,并没有任何感觉,但一旦有人在神前吟诵,那句“黑暗中却见妙姿”倒使她想起双目失明的女儿。

阿岛仿佛自己看见了那种“妙姿”,并深受感动。

不多时,神官郑重将护身符授予了竹堂会的代表。

马上要将它送到监狱去,竹堂老人要贴身戴上。

随后阿岛也为初枝求得一个同样的护身符。

竹堂会的人们说,现在要举行一个小小的宴会,遥为竹堂先生送行,邀请阿岛参加,但她谢绝了。

“啊,对了!阿岛那里也有操心的事啊。芝野君近来怎样?”

有人像突然想起来似的,打听一个照顾阿岛的政客情况。

“哦,谢谢!”

阿岛只应付一下便告辞了。

长满红叶的山,就在这一古老神社的后面。

初枝站在秋千前,轻轻地像投掷似的推开踏板,踏板向前荡去又荡回来,当碰到她的膝盖时,再推出去。她一直重复着这一同样的动作。

好像孩子在独自玩耍,而且,空秋千悠来荡去,显得格外孤寂。

然而,初枝却显得很快活。一听到阿岛的脚步声,便从远处兴奋地喊道:

“妈妈,快来!刚才我遇到了一位小姐,她的声音和身上的气味,同妈妈一模一样!”

“谁到这儿来过?”

阿岛问,环视了一下四周。



“我从未见过那样漂亮的小姐,真的,妈妈!”

双目失明的女儿说。

“你说‘看见了’,我倒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看上去你的心情那么好,我想你确实是看见了。会不会是那位小姐浑身闪光,你好像看见了什么,心里怦怦地跳。”

阿岛不禁又环顾了一下周围。

她看着初枝的脸,这张面孔曾被一个近在咫尺的人,着迷似的看过,似乎使她心荡神驰,这时连阿岛也觉得附近好像有什么人似的。

“妈妈,您说,我并不是什么也看不见吧?”

“嗯,是啊。”

“那位小姐说我看得很清楚。是不是因为她的声音和气味都很像妈妈?”

“初枝,你呀!是不是认为凡是你所喜欢的女人,都像妈妈呢?”

“不是的,没有的话。”

初枝使劲地摇着头。

“我非常了解妈妈。只要是妈妈,我比视力正常的人看得还清楚呐!”

“够了,够了!”

阿岛轻轻地甩开初枝的手。

初枝又握着母亲的手说:

“小姐一摸到我,我就高兴得浑身发抖。”

“她摸你了?”

阿岛惊讶地又望了望初枝。

只见她脸上虽有泪痕,但那双失明的眼睛像是获得了新的生命一样,闪烁着润泽的光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一个城市里的小姐,对于这个眼睛失明而又未曾见过世面的农村女孩,难道只是梦幻般地惊奇于她的美丽吗?

阿岛慈祥地问道:

“是一位什么样的小姐呢?”

“什么样的小姐,妈妈您好好看看,以后再详细告诉我吧。”

“可这里谁也没有啊。”

“她说马上就会回来的,让我在这儿等她。”

“她是这样和你说的?”

“是啊,她说要给我带来幸福……”

“带来幸福?”

阿岛想说,那是在嘲弄你的,但她却坦然自若地笑着说:

“那她是到什么地方寻找幸福去了。哪儿有这种像被狐狸迷住的事,好了,回去吧!”

“不!她说即使妈妈来了,也请您和我一起等她。”

“你是说等那位小姐?”

“是啊,她还说不该引起妈妈疑心,还给了我这张名片哪!”

“竟有这种怪事……”

“可小姐也喜欢我!”

“名片在哪儿?”

阿岛一眼看到初枝从怀里拿出的名片,顿时变了脸色。

初枝感到情形不对,便问:

“妈妈,怎么了?”



“不!没什么。”

阿岛马上毫不在意地笑着说:

“这小姐真不应该,她以为你眼睛看不见,在戏弄你呀:你看,这不是男人的名片吗?”

“哟,怎么?”

“她愚弄你哪!好了,走吧!”

阿岛搂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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