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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3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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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堂的座位前也有些人,但热闹程度显然与他的声望不成正比。和颜悦色不是翟堂的擅长,而且现在他也是满腹心思。他是晋王的兄长,却屈居在柳全之下。
范永斗每到一个地方,便能多一些朋友,他与柳全是一类人。
三天的聚会轻而易举筹借到二十万两银子。范永斗代表户部立下字据,由日升昌号做担保,向二十个富商筹借了二十万两银子,两成利息,为期一年。
户部收到银子后,拨首款给工部,由工部主事,松江知府协助,共修筑黄浦江和松江的岸堤。
办好事情后,范永斗、柳全和翟堂受召觐见晋王。他们三人是晋王亲信中的亲信,直接掌管晋王财政。
几个人在翟哲面前,翟堂反而坐在了最下首。
翟哲看上去的心情很不错,但他一开口语气便很严肃,道:“借款修建岸堤之事本是意外,但恰逢其会。二十万两银子不是大数目,但其干系重大,你们可明白?”
三人均点头。
“民无信不力,这次事情办好了,逐渐建立起信誉,大明的银钱都可为我所用!”
三人只听翟哲说话,不敢插言。
眼前这三人不会明白翟哲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他心生感慨,说:“修建岸堤之后,还要在各地修建学院,银子永远是不够花的!”他不是大明的皇帝,已经在做皇帝该做的事情。
春雨终有结束时。
江南和湖广各地的良田中秧苗垂头如含羞美人。
短短十几天,江南、浙江、江西和湖广等地各府县均张贴布告,昭示朝廷的新税制。
户部开始往各处矿场派遣税吏。
征收矿税最难,户部早做好了准备,事情比他们想象的更糟糕。
太平、浙东和湖广均有大的矿场。
太平府邻近南京,税制主官董志宁出身浙东,这两个地方矿主初始都在观望。最先出乱子的是长沙。
长沙原是何腾蛟的大本营,堵胤锡到就任湖广总督后,一直在荆州约束忠贞营。湖南民夫剽悍,户部的税吏到长沙不久,立刻被暴动的矿工驱赶回来。
税吏没到南京,消息先传到南京。
翟哲手中拿到的是两位急报,一份来自长沙知府,另一份来自季弘。
两份急报说的是一件事,但立足点截然不同。
“矿工暴动?”他冷笑。鬼才会相信是矿工暴动,矿工又能从矿上拿到几个钱?
长沙一直是何腾蛟后院,那两个刺客就是来自长沙,何腾蛟死了,那里还有不少余党留下来。堵胤锡与何腾蛟不和,但他也是东林党,不会帮朝廷清洗长沙。
他吩咐门外侍卫:“把许义阳叫过来!”
这件事办起来不难,但只杀人肯定解决不了。湖广有很多武将,但翟哲还是决定启用新人。许义阳是个好苗子,但一直呆在南京城里,他无法成长。
半个时辰后,许义阳步入晋王府。
刺杀案子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他还没有从那个事件中走出来,因为他从一家人变成一个人。
这是他首次进入晋王府。
走进书房的大门,晋王和善的看着他,那眼神让他想起父亲。
“许义阳!”
“末将在!”
“本王有一件艰险的事情要让你去做,你可有胆量!”
许义阳大喜,抬头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在南京城里已经呆腻歪了,一心想到襄阳区建功立业。
真是个少年!
见许义阳的模样,翟哲又有些不放心,他决定考究一番。
“八日前,长沙府发生叛乱,乱民殴打朝廷派去的税吏,本王准备让你去平叛,你将如何施为?”
许义阳抬头思考片刻,道:“只除首恶,不牵连过多!”
“很好!”翟哲很满意,问:“你需要多少人马?”
“只需五百人!”
“乱民有数万,你只要五百士卒,如何能抓住首恶?”
“那仍是大明的国土,乱民只是被欺骗利用,我带太多兵马去反而让乱民紧张,不如只带少许士卒,麻痹幕后之人,待其懈怠将其一举拿下!”
两人对答如流。
翟哲大喜过往,只希望不要又是一个赵括。
“好,我就给你五百兵马!”翟哲欣然同意,从案桌上掏出两封信,道:“这里一个是朝廷的公文,一个是给湖广总督的书信,你到了湖广后若行事不顺可找堵总督协助!”
“遵命!”
“湖南民风剽悍,矿场又在深山中,你要小心行事。”
许义阳从晋王府走出来的时满面红光。

☆、第536章 少年行


内阁的公文发至湖广总督府,责令堵胤锡处置长沙民乱,同时公布由南京参将许义阳为钦差特使,协助新税制在湖广的实施。
这是朝廷首次派出武职钦差。
一日内,许义阳从东营中精挑细选了五百刀铳手,每一个都要亲自过目。所谓刀铳手,就是同时配备鸟铳和戚刀的士卒,是眼下大明最精锐的步卒。
向南京提督金小鼎交代各项事务后,他率五百人出南京城。
细雨时有时无,官道泥泞。
五百士卒竟然不走长江水路,而是走太平府,经池州、九江和岳州往长沙行进。
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钦差是为了考察沿途税制的推广情况,也许只是想欣赏江边风景。
只有许义阳自己才知道他的目的。
客船逆流而上,他坐在船头看两岸雾气蒙蒙,什么也看不清楚。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健壮的汉子走过来,道:“少爷对岸便是芜湖,再往前走两日就到九江了”
“走水路果然快”许义阳颇为惊讶,侧首又问:“二武,我们能比他们早几日到长沙?”他长了十九年没有出过江南,确实也想借机看看沿途的山川地势,可惜天公不作美。可惜行船这几日,雾气让他像得了眼病,除了白茫茫还是白茫茫。
“十日左右吧少爷可是嘱咐他们不要走得太快”
许义阳靠在藤椅上,闲了半天,道:“坐船虽然清闲,可也太无聊了”
这个亲兵名叫张二武,他兄弟三人都是义乌人,分别叫张大武,张二武和张三武,都是许义阳的亲信。走陆路的那五百士卒由张大武统领。张二武和张三武带了十几个长相清瘦的精悍士卒,还有几个军中管账目的书记扮作客商,随许义阳走水路西行。为了不泄漏底细,许义阳专门从柳全那里借了一个去过长沙的掌柜。
张二武坐在许义阳对面,笑呵呵答话:“也是,这只是河道,我听说从宁绍出海的大船更是无聊,客商有时候半年也没办法回家,只能在荒蛮小岛设立的水寨增添些补给。有人说笑,出海半年回来,见到母猪也想搂着睡一夜。”
许义阳眯着眼睛,瞅着张二武,问:“是吗,你家里有亲戚去下海了?”
“有,今年开海禁后,台州、温州都闹翻天了,家里没多少土地的人都愿意到海里去赌一把虽然有风险,但能挣到钱啊”
许义阳伸了个懒腰,问:“听你这意思,你也想去下海了?我这里挣不到钱吗?”
张二武连忙摇头,笑道:“少爷也忒多心了”
船上无聊,不开几句玩笑,时间实在是没办法打法。
“不要着急,等到了长沙办完事情,不用你们搂着母猪睡”许义阳说完话,靠在藤椅上闭上眼睛假寐。
长沙。
江北战事未息,堵胤锡一直留在荆州城,这里由长沙知府袁长达说了算。
他本是何腾蛟的门生,何腾蛟覆灭后,他见机的快,立刻投靠到堵胤锡门下,因此他这个知府稳稳当当做了三年。
南京春雨脸面,洞庭湖周边的天气格外的好,十日有七日是艳阳高照。
知府后院,三个穿绸缎面的乡绅正簇拥一个官服男子在品茶谈事。
袁长达五十多岁光景,面白无须,嘴唇上一层淡淡的绒毛,面相和太监差不多。
他埋怨道:“这件事,你们于的也太草率了,钦差到了长沙后,免不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现在不比当年了,晋王在朝廷一手遮天,你们这不是给我添乱子吗?”
这三个人有两个是宁乡县乡绅,另一个是长沙县望族张家的族长张心政。这次反抗新税制的闹剧正是发生在宁乡县的矿场。
张家在湖广名声极盛,三代出了两个进士,五个举人。张心政捋着胡须,说:“也没有死人,能出什么乱子?朝廷追究下来,找几个矿工出去顶罪,给钦差一个面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袁长达摇头道:“话虽这么说,只怕钦差不那么好糊弄”
宁乡县的乡绅张鼎是张心政的远亲,因为他面子才能把张心政请出来。他拍着手掌,道:“袁大人休要蒙我,听说那钦差只是个十九岁的武夫,有什么好怕的?到现在堵总督也没说什么,说明朝廷征收两税是不得人心的”
湖广总督堵胤锡在这件事情上态度暧昧,是这些乡绅最大的底气。
东林党对朝廷加税深恶痛绝,堵胤锡没有上奏朝廷反对两税已是难得。
从东林的角度出发,凡是加税,一定是搜刮百姓。这个观点从本质上说确实没错,即使是加征矿税,最终也会反映到百姓的用具上。
但是朝廷没钱,影响更大。
堵胤锡身在战场,知道军中不可断饷,能体会到一点翟哲的难处。但要是让他全力推行两税,他不愿意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因为税吏出自户部,如同当年监矿税的太监,收上来的银子与湖广没有半点关系。
张心政点头表示赞同,道:“堵大人不发言,长沙士林群情汹汹,连王船山也写了一篇文章,说朝廷征收两税祸国殃民,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他说的王船山是指王夫之,号船山。王夫之本是衢州文士,因清兵南下,他逃到长沙避祸,在湖南士林中名声极旺。
袁长达心中总是不安,道:“钦差是个武人,只怕不会听士林那一套”
张鼎查探过南京城的底细,满脸不屑,道:“钦差是原浙东反贼许都的儿子,因为认萧之言当爹,才爬得这么快。”
袁长达皱着眉头说:“那才可怕,说明他是晋王的亲信如果朝廷派一个士林中人来,一切都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请张老出面,再让王船山写几篇文章,这件事也就抹过去了。但晋王派亲信来长沙,又是武人,只怕不好善了。”他以前紧跟何腾蛟,一直关注何腾蛟被翟哲抓捕,到最后斩杀在南京城,胆子变得极小。
袁长达是长沙知府,他的态度极为关键。他都胆小让其他几人又是鄙视,又是担心。
张心政面现不豫之色,说:“一个少年人,怕什么,等他到了长沙,只需用酒色财三物将其困住。等时间长了,事情又抓不到眉目,咱们再给他找几个人来交差,他唯有听袁大人安排”
“他是武人”张鼎像是抓到什么关键的东西,跳起来道:“刘铁棍可未必能容他”
他说的刘铁棍正是长沙总兵刘承胤,他原是武冈总兵。
何腾蛟往荆州时,长沙原有三万多兵马驻防。堵胤锡宠着忠贞营,这些人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何腾蛟的亲信在荆州城下被翟哲吃的于于净净,长沙兵马群龙无首,堵胤锡上奏朝廷,将刘承胤调至长沙,让其部将陈友龙为武冈总兵。
刘承胤为人凶横霸道,在长沙连袁长达也不敢得罪。
眼下大明各地总兵均被晋王系武将把持,唯有湖南还处于半独立状态。晋王这时候突然派一个武将钦差过来,事情可能不是只为征税这么简单。
众人明白张鼎的意思,各自细想片刻。
张心政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一个少年,你们想的也太多了”
袁长达也不相信许义阳此行是针对刘承胤。那个人可是及其不好惹,麾下强兵悍将,除了堵胤锡没有人能管得住。
张鼎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了,摇头道:“不管那么多了,这次交几个矿工去交差。下次税吏还敢来,得打断他们一条腿,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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