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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4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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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中多文官,这些粗鲁的兵士住进去,很是惹人注目。这些人说话大声,行事嚣张,偏偏驿馆的监事还给他安置了最好的房间,过往文官们心中愤愤不平,也只能在腹中骂几句。
一连三日,有来自福建的士子经过,他们才知道,这些人是镇海王帐下大将施福的亲兵。
施福去年还在赣州当总兵,镇海王和朝廷和解后,江西全境归朝廷统管,施福便待本部兵马退回福建去了,没想到一个月后又出现在南京。
在驿馆中闲置了五日,大将军府的侍卫前来宣令,命施福明日觐见摄政王。
施福个头不高,四十多岁,属短小精悍类型。他身后一直紧跟着一个青年人,身材魁梧,双目有神,一表人才,比他更能引人眼光。
大将军府侍卫没有多话,传令后随即离去。
施福对身边的年轻人道:“尊侯,明日我觐见摄政王,你可随我同行。”那少年是他的侄子施琅。
施琅大喜,道:“多谢叔父。侄儿一直仰慕摄政王的大名,从浙海北上时,我见双屿岛附近,船帆如云,不下厦门,能在短短两年让浙海匹敌闽海,王爷既是当世之英雄,又是治世之能臣。”
施福眉头微皱,道:“这等话,你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切忌不可外传。”
施琅笑笑,看似毫不在意,道:“去年在赣州时,侄儿听说了王爷要起兵清君侧的传闻,很是担心。此次北行到南京,侄儿愈发觉得王爷与朝廷和解乃是上上之选。”
施福轻哼一声。
他是郑芝龙从草莽中一手提拔出来,唯听郑芝龙的命令行事。
施福此番来到南京听命,缘由正是朝廷与镇海王之间的盟约。他部众万人已经沿近海北上,与原留守南京的水师万人在崇明岛汇合。
北伐清虏是个苦活,也是个累活,郑氏部将没有人愿意来。
北方气候寒冷,航线又不熟,清虏在福建人眼里仍然很可怕。施福才失去赣州之职,广东和福建好地方都被人占据了,这趟差事他想逃也逃不了。
不过,年青的施琅没有这种感觉。
次日辰时,两人早早来到摄政王府前。通报后等候了片刻,有侍卫出来引两人入内。
几乎每个人初次走进王府都有相同的感受,摄政王府内外差别太大,外奢内简,令人难以置信。
两人走到一座威武的门楼前,又停下等了片刻,里面传来声音:“宣施福、施琅入内。”
施琅念头转动,他没有机缘拜见过皇帝,但这架势与传闻中面圣的仪式已有几分相似。
两人走入大殿,两边站立了威武的卫士。施福走到大殿当中,隐隐感觉前面坐了个人,他不敢抬头看,跪拜叩首道:“参见大将军”
施琅随跟在他身后跪下,他年轻,胆子大,下跪的同时抬头往前瞄看。
正前方的虎皮大椅上坐了一个中年人,脸色和善,隐有笑意,不像他来前想象的那么威严。
翟哲道:“施福,你率水师北上参与北伐,事关重大,要事事精细。你回去整顿兵马,先探明从崇明岛到山东乃至京师的航线。”
“遵命”施福额头贴着地面。
翟哲道:“你们既来大将军府听令,本王已命兵部给你这支水师编入正兵序列,你可上报名册,兵部会提供号服粮饷。”
施福略一犹豫,答道:“遵命”
南京朝廷正兵待遇丰厚,军饷超过郑氏所给,他觉得此举有些不妥,但又不敢拒绝。
“本王计划八月远征京师,你们回去后要抓紧行事,我听说浙东双屿岛去年已有商船到朝鲜贩运货物,你可找海运司杨志高询问具体信息。”
“遵命”
施福初到江南,对北海航线一窍不通,只能事事先答应下来。
两人觐见摄政王的过程其实就是翟哲听下达命令,施琅没有说话的机会。他比他的叔父强,至少看清楚了摄政王的模样。摄政王的声音听上去像个长者。
约莫一刻钟左右,两人领命离开王府。
翟哲也离开大殿返回书房,在路上行走时,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年轻人大胆抬头看他的眼睛。那个年轻人比他叔父有胆子。
他喜欢年轻人,年轻人有欲望,有欲望才能有开拓之心。他听说郑森回到福建后,没能进入郑芝龙掌权的核心圈,这说明郑森还没有解决与他父亲之间的分歧。这对朝廷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父子之间在发展策略上的重大分歧,迟早会让郑氏分裂。郑森只是没长牙齿的老虎,现在有一头虎王束缚住他了翟哲想了一会,摇头轻笑,自言自语道:“也许那个年轻人能为我所用”
走进书房门口,一个侍从候在那里,行礼道:“参见王爷”
他手里拿着一叠文书,那些都是来自各地军情。
翟哲道:“把来自贵州和陕西的公文挑出来。”
那侍从道:“遵命”
他叫张秉因,有举人的功名,是方以智桐城的老乡,得方以智举荐,来摄政王身边当了侍从。
翟哲登上摄政王后,士林对他的看法分裂成两派。一派把他当做篡位奸雄,不敢起兵勤王,但也至少不与朝廷合作。更多的人已把他看做皇帝般的人物,能在摄政王身边理事,是莫大的机会和荣耀。
贵州和陕西的局势都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今日恰巧都有急报送来。
张秉因挑出两封密封奏折随翟哲走入书房,恭敬放在桌上,再倒退出门。
翟哲没有急于拆信,他先用一个很舒坦的姿势靠在椅子上,视线往正前方看。
书房椅子的正对面张贴了一张记忆中的世界地图,这个时代,欧洲人已经完成了环球航行,哥伦布也已经发现美洲大陆。
想到再多,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
他拿起张秉因刚才挑出来的两封奏折,看了看封面,把来自陕西的奏折先放下,小心撕开柳随风从贵州送来的密报。
柳随风的字很漂亮,带有一股飘逸气息,在他见过的书信和奏折中,只凭字就能给他留下好印象的人不多。
翟哲一字一字往下看,神情专注,看完以后忍不住兴奋的轻轻拍了下桌子。
他该要好好琢磨,等大西军事了后,他该给柳随风什么官职?
书信中,柳随风写道:“……刘文秀请入贵州,愿听朝廷调遣北伐陕西,李定国亦有此心。……”
翟哲不知道柳随风是怎么做到的,这真是今年朝廷的第一大喜讯。纵然他对此早有预感,真得到确切的消息,他还是按捺不住兴奋之情。
大明后路无忧,清虏三面环敌,胜局已定矣。
☆、第651章 内外
另一封信,翟哲在手中拿了许久才拆开。
如果四川是归南京朝廷所有,左若绝不会像现在这么艰难。他选择左若挺近陕西,一者,左若是陕西人;再者,左若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锐气。
正因为如此,左若从不是一个懂得妥协的人。就像他在训练的士卒,只有服从,没有意志。
左若的字很生硬,也没有所谓的风韵。
翟哲看完之后,神色凝重。他立刻拿起手边的毛笔,蘸了一笔墨,然后毛笔一直没有离开砚台。沉思片刻,他放下毛笔,对门外招呼道:“来人”
张秉因推门进来,躬身行礼。
“拟一道圣旨往陕西”翟哲眉头已然紧皱,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圣旨从南京送往陕西需要二十天,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春天,万物开始苏醒。
漠东蒙古三万骑兵在朵颜草原集结,这里也有女真人和汉人。
满清入关时带走了蒙八旗所有的骑兵,关内战事长期胶着,满清只留下少量留守盛京。北京离盛京很近,满清大军集结在京师,已足矣震摄关外。
蒙古骑兵的营帐一眼看不见边际,拖运粮草的马车的车辙在草原初长的嫩草上压出一条明显的道路。
沽源城是大军出发的起点,此刻,城头站立了两个人,一个中年女真将军与一个年长的蒙古人。
中年女真将军是镶黄旗的一等侍卫遏必隆,奉太后之命出塞督战。
那个年长的蒙古人正是满清太后大玉儿的父亲,科尔沁蒙古的头领赛桑。
城下骑兵川流不息,旗帜飘扬。城头的气氛倒显得有些压抑,就像这阴沉的天气。
遏必隆道:“赛桑贝勒,你我都是自家人,有些事我也就不隐瞒了,现在关内的形势真是很不好。不尽快解决额哲,太后甚至担心大清无法在关内立足。”他是忠实的帝党,若不是多尔衮与大玉儿妥协,他绝不会得到来塞外领兵的机会。
赛桑花白的胡须颤动,道∶“太后给我的家书已经提及过,否则,我也不会主动出兵攻打察哈尔。”
漠东蒙古早就不听蒙古大汗的号令了,但漠东蒙古从未在战场与蒙古大汗正面对抗。
遏必隆明白赛桑所指,道:“额哲降而复叛,残害大清公主,死不足惜,早已不配当蒙古大汗,额哲不死,草原不宁。”他言辞激动,每次想到公主死在额哲刀下,他都会怒不可遏。这是对大清颜面无情的践踏,额哲在用这种方式表示决裂。
赛桑点头。
他这么一把年纪还领兵出征,也是被逼无奈。科尔沁与爱新觉罗家族早已绑在一起,他在漠东草原德高望重,他若是不出面,聚不起来这三万大军。
额哲在草原就像一块有磁力球吸引着有野心的蒙古人。
他忧心忡忡道:“去年冬天,额哲已经派人联络漠北三部,除了阿鲁喀尔喀前车臣汗的死因不明,拒绝与察哈尔交好外,另外两部都在准备南迁。”
赛桑年纪已老,未出战先胆怯。遏必隆连忙宽慰道:“贝勒休要担心,那些人不过是垂涎归化城的财富,现在草原还有谁把额哲当回事察哈尔穷困,兵士兵甲不齐,绝不是我大军的对手。”
在额哲联络蒙古旧部的同时,大清顺治皇帝也向草原各部传书,召草原各部围攻察哈尔。取额哲首级者,封王,赏银万两。
漠北蒙古两部南下意图难测,只怕前期还是观望的可能性更大。
三月初,三万骑兵浩浩荡荡穿过漠南草原向归化城进发。
为一举击败察哈尔人,漠东蒙古把老底子全都逃出来了。为了请各部落出兵,满清也是下了血本,战果未出,已经赏赐了金银财宝无数。
先锋经过小规模战斗到达归化时,归化城早已人去城空。
额哲率部渡过黄河,藏身河套。
土默特部落一个冬天都在河套草原游牧,紧靠的黄河的几片绿洲都被牛马啃食的只剩下草皮。他不得不命察哈尔部众到河套西面游牧。
漠东蒙古大军如泰山压顶西征的同时,驻守在黄河西岸的两万女真人也对延安府发起了猛攻。
额哲下令召阿穆尔返回草原,并请格日勒图和托克博以蒙古利益为重,先会师击退蒙古联军。
信件送到关内,榆林卫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格日勒图、阿穆尔和托克博坐在一张桌子上。
蒙古联军还没有出击,他们只要还留在榆林卫,女真人就不得不分兵留意他们。陕西提督左若对派蒙古人上战场十分谨慎,他担心蒙古人的溃败会让女真人失去牵制。
三人都看过额哲的书信了。察哈尔和土默特达成共识,绝不会再逃亡漠西了。眼下三人面临抉择,先关内还是先塞外。
阿穆尔是察哈尔部落的人,在格日勒图和托克博看来,立场无需多说。
托克博先说:“我们帮汉人是为了对抗欺辱蒙古人的满清。但我们终究是蒙古人,关内战败了,大明的摄政王还有机会再攻回来。我们要是在草原被漠东蒙古击败了,那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格日勒图欲言又止,他潜意识里认为陕西的战局更重要,但他找不到足够的理由来说服眼前这两个人。
托克博见两人都没有表达异议,又说:“派往陇西的那三千骑兵可以留给汉人,也算是有个交代。我们回到草原只要守住黄河,漠东大军也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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