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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荔荔也不多说，往店里去，抬头一看，凌谦已经出来了，镜仪也看到了凌谦，知道他看到了刚才了的那一幕，微微向凌谦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大暑（1）

天又热了起来，荷花池内的荷花又一年的盛放，园子里却比往年安静许多，二房和三房都有着怀孕的人，出来走动的时间都很少，而大房更是无声无息，仕明一去不复返，青雅还是神智不清，由溶月照顾着，足不出户。
这日镜仪携了小如看望完秋绣回来路过大房，还是忍不住进去探望青雅。这里似乎特别安静，连蝉都不来嘹唱，镜仪看见溶月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纳鞋，见了她来，也不站起来，淡淡道：“大热的天，二少奶奶好兴致啊，还出来逛园子。”
镜仪走进葡萄架，在溶月身边坐下，说：“我从秋绣那里过来，走得是有些热了，所以进来坐坐，讨口茶喝，你不会介意吧。”
“随意吧。”溶月头也不抬地纳着鞋，吩咐下人说：“给二少奶奶倒茶来。”
镜仪问道：“大嫂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样呢，老样子，一时明白，一时糊涂。”
“希望她在你这样精心的照料下，能慢慢好起来。”
“我看还是不要好起来的好，她糊涂的时候比明白的时候过得舒心多了。”
镜仪轻轻叹了口气，问：“大嫂人呢？”
“正在内屋午觉呢。”溶月看了一眼镜仪微微凸起的小腹，漫不经心地说：“你既然有了身孕，就应该多休息，那么热的天，何必出来。”
“总待在屋里也没事，趁能走得动就多走走。虽然说月份越大倒应该多走走好生养，不过到了月份大了，我想走大概也有些懒呢。现在秋绣都已经懒得走动了，成天待在屋里头。”
“那房现在可是得意了，当了家，又有了子嗣，想必是高枕无忧了吧。”溶月冷笑道。
“妍妹妹也是费了好些周折的，说起来她也有可怜的地方，女人生不出孩子来，你应该能体会她的心情。”
溶月终于抬起头看着镜仪，眼光深邃，冷笑道：“她生不出来是她的命！以前我家小姐给她吃药，调理身子，她还是不能生，这不是她的命，是什么呢？！”
“大嫂也给妍妹妹吃过药？”镜仪惊讶道：“或者，这个药跟给你的药是一样的？”
“不是！小姐给三少奶奶的药确实是补药，这我是知道的。不过她后来因为嫣儿的事情，还有知道了我吃药的事情，就一直怀疑小姐给她的药是不好的，所以我想她应该不再吃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镜仪慢慢想起贺妍对青雅的报复不完全是为了嫣儿，看来一半也是因为自己不孕的事情，怪罪于青雅了。
“她一定很怨恨我家小姐。但却不知那个药真的是好药一副啊。我家小姐没必要害她的。她却不愿意相信，以为我家小姐要害她呢。”
“不过大嫂对你如此，妍妹妹怀疑也不无道理。”
“在这个家里，又有谁能真正相信谁呢。你们人人都怀着自己的心事罢了。”
镜仪被溶月说得绯红了脸：“到底是你看得透彻些。”
“我也一样！”溶月站了起来，拂了拂衣裳，说：“我该进去了，小姐可能要醒了。二少奶奶也请回吧，我就不邀你进去坐了。”
看着溶月进去后，小如说：“这溶月姨奶奶还是这副调调，一点没改。”
“倒也爽直。”
“这种性子倒让我想起汪家小姐来。“小如笑道。
“说得也是，那个姑娘更率真呢。”
“我瞧着那汪家小姐本性也不坏。”
“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希望现在她和我大哥能走得更近些。”镜仪想起凌谦和汪荔荔，不免嘴角边浮起笑容。

夜晚，镜仪因有些胎动而辗转，仕远还没有睡着，便忙握着她的手，问：“没事吧？”
“没事。”镜仪笑着轻声说：“一定是个顽皮的孩子，没出娘胎就那么好动。”
“像他爹爹嘛。”仕远笑道。
镜仪笑意更深，帐内散着淡淡的沉香，说起孩子，镜仪不免想起昊儿，说：“大哥一直没有来信吗？”
仕远摇摇头，说：“没有，看来他是铁了心了。”
“没想到这回大哥那么决绝。”
“我也没想到。”
镜仪笑道：“我看你没想到的是大哥那么钟情于青澜吧。”
“你又来取笑我。我连他们认识都不知道。”
“看来大哥用情比你深啊。”镜仪笑道。
仕远支起手来，看着镜仪，笑道：“你们女人就爱嚼这些陈芝麻。我饶你有孕在身，不然看我怎么罚你。”仕远笑着用手指刮了下镜仪的鼻尖。
镜仪笑道：“谢夫君饶我，妾谨记于心。”
“那还差不多。”仕远笑道。
镜仪叹息地说：“我只是觉得大嫂也挺可怜的。溶月说大嫂还是神智不清不楚的，日日盼着大哥回来呢。”
“她也是想不开，而且做了那么些让大哥伤心生气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大哥的脾气的，何苦呢。”
“还不都是为了你们男人呐。”
“还好我不曾有三妻四妾。”仕远笑道。
“那我还得谢谢你让我省心了不成？！”镜仪嗔道。
“那自然。”仕远笑道。
“还真上脸了呢！”镜仪笑着推了一把仕远。
仕远忙笑着用手护住镜仪的肚子，说：“别吓坏了孩子。对了，你有了空去珍斋挑个簪样。”
“干什么呀？”
“前阵子弟妹生日，仕鸿给她打了副金簪，我见了就觉得若你戴了一定好看，想替你也打一副。”
镜仪笑道：“我不要什么金簪。”
“那你要什么，我买回来给你。”
“我只要你的真心，这比什么都金贵。”
仕远笑着搂镜仪，说：“其他我不敢许你，可是这个，我早已放在你这里了。”
镜仪红着脸道：“一辈子都不许你取走。”
“几辈子都行！”





、大暑（2）

镜仪来到戏园子的包厢内，看见青澜已经坐在那里了，看见镜仪，笑道：“又劳烦你出来一趟。”她迅速瞥了一眼镜仪已微微凸起的肚子，说：“原来二少奶奶已经有身孕了。真是让我觉得过意不去了。”
小如扶着镜仪坐了下来，镜仪笑道：“不碍事的。今天约我出来是什么事？难道还是为了汪小姐和我哥哥的事情吗？”
“还真的是呢。”青澜笑道。
“喔？他们又怎么了？”镜仪看着青澜，穿着白色缎底刺绣红色如意卷云纹饰的衣裙，淡淡地施了妆，手中轻轻摇着一把刺绣木棉的团扇，镜仪第一次见她打扮得那么素净，如一朵圣洁高贵的雪莲，镜仪不禁心中感叹，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我今天是特意来谢谢你的！荔荔现在跟你家哥哥相处得很好。”青澜笑道。
“你也不必谢我，是他们彼此有缘分。”
“没有你推一把，他们发展得也不会那么好那么快。荔荔姑娘家，毕竟脸皮薄，所以还是让我来谢谢你。”
“不必客气。”镜仪笑道。
“我当初是没想到你会帮我们荔荔的。”青澜深深地看了一眼镜仪，道：“现在看来，难怪你会让仕远动心了。”
镜仪听见她提及仕远，深深一震，虽然她对仕远和青澜的关系是明白的，但是她没想到青澜会那么直接提起仕远，让她很意外。站在镜仪身后的替她打着扇子的小如也是一愣。此时戏已经开场，唱的是西厢。
青澜说：“仕远告诉过你我和他的事吗？”
“没有深谈过，只是听闻而已。”镜仪说。
“我对你是很好奇的，难道你对我就不好奇吗？”青澜笑了笑，说得很直接。
镜仪微微笑道：“没见过你之前，确实有些好奇之心，不过见到了，也就没有了。”
“噢？”
“没见你之前，我会想你是如何一个女子。后来见到了，也就知道了，如此倾国倾城之貌，难怪仕远和大哥都会对你一往情深了。”
“大哥？你是说仕明？”
“是啊，难怪他一直那么爱来戏园子，原来他要看的不是戏而是你。”
青澜轻笑道：“那你可知我为什么爱来这里吗？”
“你喜欢看戏？”
“不止是这样，最重要的是因为这里是我和仕远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青澜淡淡道，镜仪亦静静地听，并没有体现出惊讶的样子，对于仕远的青澜的故事，有多美好她都已经释然，她从容地摸摸自己的腹部，说：“你这样一说，倒勾起我的好奇心来了，仕远没有告诉过我你们之间的事。”
青澜笑道：“我家姐阮青雅是你家大嫂吧，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她虽出自一门，却有很大差别？”
镜仪笑道：“除了身形颇相似。”
青澜说：“她是正室所生，又是家中第一个姑娘，得了爹爹的万般宠爱。我爹妻妾众多，我娘不懂得和其他女人如何争宠，失宠得早，我上面哥哥姐姐很多，我一出生便无人问津，何况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连个儿子也没给我爹生，你能想象出她在阮家的地位了。我一直跟娘相依为命，吃的用的都不比其他得宠的妾氏，从小除了我娘，就没有人关心我在意我。”
一边的小如脱口而出：“难怪你和大少奶奶的性子完全不同。”镜仪嗔怪地看了一眼小如，小如也知自己失口，忙给青澜陪不是，青澜道：“没事，你这样诧异是正常的，我与她就是两类的人。我爹喜欢看戏，常叫些戏班子来家里唱，不过能去看戏的都是得宠的妻妾和子女，像我这样从来被忽略的人只能偷偷地躲在角落里看，反正也没人会注意到我。我很喜欢看戏。后来我爹年纪大就不爱热闹了，家里也就不请戏班子来了，我只好偷跑出来，去戏园子看戏，可是我娘和我的月钱根本不够我时常去戏园子看戏，有时候我也只好偷偷在戏园子的墙角底下听里面的戏文。那一天也是这样，我不够钱进去听，仕远大概是与他爹还有兄弟一起来的，我遇见了他，他替我付了钱，让我进去看戏。”
此时只听见戏台上传来的戏文声“颠不刺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的庞儿罕曾见。只教人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
镜仪看着青澜绝色的容颜，想必仕远第一次见到她，也是如戏文所唱的这样一般的情景吧。
青澜说：“他是第一个除了我娘外，主动来关心的人。就是这样，我们认识了，就在这里。后来我好些天都没有去，等我再去的时候，又遇见了他。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之后的几天他每天都来这里，就是为了再见到我。”
青澜微笑着停了下来，听得戏台上唱出“一天好事从今定，一首诗分明照证；再不向青琐闼梦儿中寻，只去那碧桃花树儿下等。”
青澜道：“其实我也一直惦记着他的。记得他高高的个子，记得那双深得不见底的眼睛，还有他那种温柔的笑容。”
镜仪还是羡慕青澜的，因为仕远对她这样的一见倾心。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仕远时的情景，红盖头掀起的那一刻，高高的个子，深得不见底的眼睛，可是他当初没有温柔的笑容。
“我们真的是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的。他曾我为我包下戏园子让我一个人听，我知道他爱吃桂坊的糖栗子，帮他剥了满满一囊，那时候手都剥出血来了，都不晓得痛，看着他吃，心里觉得很甜。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仕鸿老是喜欢跟在仕远身后呢。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可以和他一辈子都过幸福的生活。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我自己的容貌能让多少男人所倾倒，即便我是庶出，为我上门提亲的人之多是我家中任何一个姐妹都比不上的。可惜无论是谁都打动不了我，我心里只有仕远一个，我也知道，仕远对我的爱有多深。”
镜仪平静地听着青澜的叙述，这些事情在她意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