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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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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殿中僵持在那里,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以为孟扶摇又犯了上次打败轩辕昀时那毛病,便又笑谈起来,凤四皇子接过太监捡回的锦布铺在案上,撑着胳臂对佛莲笑道:“这个孟扶摇,着实强悍,听你说,见过?”
“应该是他。”佛莲紧紧盯着孟扶摇,道:“这位易容过了的,但是哥哥你知道的,我善于嗅人气味,他先前走过我身侧,我闻见那气味和大德寺前救我的那位一样。”
“那下场了你得去谢谢他,”凤四皇子道,“这么个人才,今日一战必将名动天下,你借着这一面之缘,早点博个交情也是好的。”
“哥哥说的是。”佛莲抿了抿唇,笑,“如此人物,怎可不见?”
她笑意凉凉,很标准的高洁莲花之姿,如风行水上,莲枝摇曳,曳出碧裙千层光影变幻,那些翻覆的层层绿叶间,无人得见悄然滚落的露珠。
那些熟悉的气味啊……在不该出现的人身上出现了呢!

巴古终于再次对着孟扶摇张开掌心。
“眼睛”一眨,幽光再现。
时空被神秘的禁术劈开一道裂缝,隔世的画卷缓缓拉开。
还是那间病房,依稀是傍晚的天色,昏黄的光影投射在洁白的被褥上,射在母亲白发隐然的鬓边,母亲神情专注,在看一本书。
那本书很日,边沿已经卷起,还有点脏,封面花花绿绿,还画了只歪歪斜斜的小鸭子,其画功之拙劣,无与伦比。
鸭子旁写着一行很烂的字,大大小小不一:孟扶摇的书,谁偷揍谁。
孟扶摇的眼泪,刹那奔出。
那是她的书,幼时唯一一本儿童读物《小王子》,母亲连加了一个月的班给她买的,她爱若珍宝,每日里翻上无数次,还要加记号,母亲说画个龙,因为她属龙,她不喜欢,龙长得蚯蚓似的,她喜欢毛茸茸的鸭子,于是决定自己以后就属鸭子。
怕人偷,她还加上几个字,如果没记错的话,母亲手指挡着的那块地方,还有个骷髅头,画了个红笔的叉——诅咒,谁偷毒死谁。
骷髅头旁有小瓶子——“敌敌畏”,“必杀死”
呵……从小看大,她是个心性多么残忍地娃啊……
孟扶摇含泪轻轻笑起来,她看见那本书,比印象中的更旧些,那些破烂边角都被小心粘补过,还是有些捧不上手,书大概被母亲摩挲得多了,边缘发亮,她看见母亲的手指,细细的摸过那只丑陋的鸭子。
那那手枯瘦,属于病人的苍白色泽,指节凸出,满是针扎的淤痕。
孟扶摇颤颤的伸手,想要握住那睽违了十八年的手,却摸进了一怀破碎的光影,母亲虚幻的动荡起来,她赶紧缩手,不敢再惊破这一霎的场景。
那近在咫尺的,摸不着。
母亲还在看着那鸭子,满是爱怜,仿佛看见散发着奶香气息的女儿,伏在她膝前,依依呀呀的在画图,属于女儿的手泽香气,历经多年后似乎遗香犹在。
她摸着那鸭子的手,突然缓缓向前一探,似乎也从那般稚嫩的笔画里,摸出女儿的轮廓来。
然而也,摸不着。
隔着时空,一对母女的触摸,彼此错过。
孟扶摇的眼泪,终于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情然滚落,再混着嘴角血痕,化为粉色溪涧,落上衣襟。
小王子说——正因为你在你的玫瑰上花费了时间,所以才使她变得如此名贵。
正因为那十八年的坚持如此艰难,所以此刻的孟扶摇的眼泪重逾千钧。
满殿沉寂,人人失声,他们不明白孟扶摇在做什么,只看见她定在巴古身前,突然落泪,人们疑惑的看着她,却为她眼神里的巨大的凄凉和疼痛所震撼,不自禁的沉默下来。
长孙无极半侧着脸,素来稳定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他放开手中一直平静端着的茶盏,将手拢进了袖中。
有一种疼痛,他无法分担,却不能不陪着一起痛。
孟扶摇却突然不哭了。
时间宝贵,眼泪会让视线模糊,看不清母亲的脸,那太浪费了。
她努力的眨眼,扑簌簌眨掉眼泪,随即听见砰嗵一声响,那间病房的门被撞开,光影里有一大堆人闯进来。
当先的那个,好生肥硕的身材——胖子。
古墓里哭爹喊娘遇见塌方的胖子,险些被孟扶摇戳了菊花的胖子。
他身后跟着小李、老汪、大头……都是考古队的同事,胖子手里居然抱着个火锅,小李拎着大袋的保鲜食物,他们欢笑的撞进来,为刚才还凄清冷寂的病房添了几分红尘的喧闹,他们摆开火锅和羊肉片,大声嚷嚷:“今天冬至,阿姨和我们一起吃火锅!”
病床上的母亲含笑抬头,说:“又劳烦你们来看我……”
“阿姨别客气,该当的,孟扶摇那家伙不在,我们……”话说了一半的小李,被人捅了一下,赶紧闭嘴。
母亲还是在笑,将那本书仔细的合起,轻轻抚摸那封面,说:“她在呢……她在我心里。”
妈妈……
孟扶摇忍不住向前一冲,便要扑进那隔世的温暖和向往里,不防眼前光影一颤,水波纹似的动荡几下,随即所有的场景渐渐淡去,化为白光消逝。
孟扶摇大急,急忙伸手一抓,却只抓着冰冷的虚空,险些把巴古的鼻子抓掉下来。
巴古一脸的汗,看出来能维持这么长时间他也已经到了极限,他手心一拢,道,“你答应放了我。”
孟扶摇盯着他,犹自打着自己的主意。
巴古看着孟扶摇眼神,似乎悟到了什么,急忙道:“这种禁术,我一生里能用的次数只有三次,刚才就是第三次,你不要再多想了。”
孟扶摇一瞬间万念俱灰,万念俱灰里又生出满心仇恨,她霍然抬头盯着巴古,眼神像饿了半个月的狼,看得巴古浑身一颤,大声道:“你要失信!”
孟扶摇却突然将他一推,道“滚!”
她像个泼妇一样把巴古狠狠推出去,一连串口齿不清的大骂:“滚滚滚滚滚滚滚!”
巴古白着脸,眼神青灰的盯着让他在天下武者面前丢尽颜面的孟扶摇,手指节握得咯咯直响,突然感觉到背后有道目光森冷的刺着,芒刺一般戳得生痛,他回身,便看见玉阶上的长孙无极,安然高坐,居然在向他微笑。
那笑意看得他抖了抖,再不敢做什么,快步低头走了出去。
场中,此刻只剩下了孟扶摇和裴瑗——雅兰珠在刚才孟扶摇一招起风的时刻,便被卷出了场外,她内力不足,早累晕了,裴瑗趴在地上喘气,她五个指尖都呈鲜红色,却又不是鲜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裴瑗趴着,孟扶摇蹲着,一个趴着似乎再也挣扎不起,一个蹲着不停的吐血。
真武魁首争夺战,此刻终近惨烈的尾声。
到了这时候,众人反而不知真武魁首到底会是谁了——本该毫无疑义拿到魁首之尊的孟扶摇,看那个样子谁过去一个指头都能推倒,此刻她们两人,纯粹就看运气,谁能拿出最后一分力气将对方推倒,谁就赢!
孟扶摇抱膝蹲着,在自己的一滩血泊前痴痴的看自己的影子,这里面的人是谁?当初的那个红发魔女又在哪里?
她看得如此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侧起了惊呼,裴瑗以肘支地,正挣扎着爬起身来。
她爬得极慢,挣扎起半个身子又立即倒下去,然而她喘息半晌,却又绝不放弃的再次支起身子。
她挣扎了足足一盏茶时辰,终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孟扶摇却始终蹲着不动,她似乎研究自已的影子研究得浑然忘我,她如此不甘——那血泊倒映着这金殿藻井,四壁腾龙,却再也倒映不了她想看到的人和事。
她痴痴的,指尖蘸了血,在地下慢慢勾勒,一个圆的……一个弯的……
有人在耳边不断轻声呼唤,试图在关键时刻唤醒她,那是属于他的优雅醇和的语音:
“扶摇……”
裴瑗喘着气走近来。
……再一弯过去……然后两个小三角……
“……扶摇!”
裴瑗终于走到孟扶摇身后。
孟扶摇心无旁骛的继续……还差一笔,画出蹼来……
大殿之上,名贵明亮的金砖地上,众目睽睽下,那幅敌人逼近之下笔力幼稚的画,终于完成。
鸭子。
最后一笔画完,裴瑗的手掌也抬了起来,五指指尖鲜红若血,血沙一般当头向孟扶摇插下!
“……扶摇!”
孟扶摇霍然抬头!
然后她倒了下去。
她倒下去,身子立即滑出,裴瑗骤然失去她头顶的目标,重心不稳向下一倾,前心和孟扶摇滑出的身子刹那交错。
刹那,交错。
黑光一闪。
一抹锦带似的鲜血随着黑色刀光悠悠飘洒开来,再大蓬的激到半空,热烈而蓬勃,如一束火焰飘摇的火炬。
燃烧掉一个人身体里全部的生命的火炬。
裴瑗的咽喉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啊”的声音。
那一声呢喃如梦,梦境刹那破碎融化在森冷虚空。
她软软的倒了下去,像一朵突然开败的花瞬间枯萎,或是一缕云被山风吹走,甚或是哪一年的北雁在壮阔的天际刹那飞远,只是再也没有飞回的那一日。
二十一年韶华结束于今日,那些爱而不得得而不能爱乱麻一般的恩怨纠缠,如束丝遇见利刃,“铮”一声,全断。
徒留回音悠长,散在风中。
也许,从她遇见她,从玄元山后山里那一拂,人生的万丈的深崖早已注定。
因为一个她在乎而她已无心的男子,她们碰撞至今,然后,她落在中途,而她,吹干剑尖的血继续向前。
世事如此空旷而又如此狭窄,容得下沧海之阔天涯之远,容不下狭隘的心机和阴私的算计。
裴瑗躺在地上,觉得四周都起了风,悠悠的荡着,要将自己吹过西山去,又觉得极度的热里生出极度的冷,那冷似是初见他那一年的雪,一层层覆上眼眉,她冰凉的手牵在师博手里,怯怯看陌生的庭院,而梅花树前扫雪的俊秀少年回过头来,一笑如春日初融。
他说:师妹,早。
那年的她,看着他,忘记了回答。
裴瑗微微的笑起来……怎么可以不回答呢?这一生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闭上眼,呢喃:
“风大雪寒,师哥……保重。”

真武之争,落幕!
不过是血泊里最惨烈的结果。
战南成张了张嘴,几次都没能将那句恭喜说出口,一片静默里半晌战北恒才涩涩道:“无极,孟扶摇,胜!”
看客们立即热闹起来,对着那些鲜血和尸体现出虚假的繁华和欢喜,很多人拥上来祝贺,隐约间战南成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什么宫庆功宴,那些不厌其烦张着的嘴和喷出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将孟扶摇淹没,她茫然的看着他们,不知道这些混账在说些什么,吵得她头昏,还有,居然踏坏了她的鸭子!
有人挤上来,牵过她的手,是勉强恢复过来的雅兰珠,她一一推开那些人,不管那些看客都是什么样的煊赫身份,毫不客气的嚷:“让让,我们要回家!”
我们要回家。
可家在哪里?
孟扶摇就这样茫然着,漂浮着,被雅兰珠拉了出去,她隐约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温暖又疼痛的桂在她背后,丝丝缕缕不肯扯去,却也没有力气再去理会,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然后倒头睡一觉,也许在梦里还可以重温刚才看见的一切。
人群让了开来,她们行到殿外,却依旧有人不知趣的拦在面前,月白绣莲的精致裙裾微微飘拂,静雅如莲。
那朵莲花圣洁的道:“恭喜孟将军夺魁,本宫在此相谢当初相助之恩,并在磐都醉香居设薄宴以待,为孟将军……”
“你可不可以闭嘴?”
佛莲愕然失声,孟扶摇抬起头来,眼底全是血丝,她兔子似的看着她,硬是看出狼的眼神来,她咬牙,极度清晰的道:“烂莲花,求你,你去全世界人面前装纯都成,但是请不要装到我面前来,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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