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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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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一个表情淡然的也只有徐谦了,徐谦旁若无人地寻到自己的考棚屈身进去,这府学的考场比县学的好一些,至少坐得舒服一些。
过不了多久,便开考了,试题很快出来,这一次的题目比县试时容易得多,并不是截题的方式,一般情况,小考都不会出现难题,也只有苏县令另有所图,所以才突然弄一个截题出来。
“尔等静听,八股题为: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
这题出自《中庸》,文章早就被人写烂了,因此对徐谦来说,也不算太难,甚至对于多数考生来说,还不至于到令人知难而退的地步。
徐谦眯着眼,打了腹稿,随即奋笔疾书。
连续几场考试下来,徐谦因为信心十足,倒也很快答完了题,他眼见时候尚早,此时并没有人交卷,心里便想:“县试的时候我投鼠忌器,不敢做这出头鸟,眼下却是不同,既然要狂,那就狂到底。”
心里打定了主意,便提着卷子从考棚里出来,径直往考官的彩棚那边走去。
这一路,不知经过多少人的考棚,那些还在犯难的读书人见徐谦从考棚中出来,一个个惊愕,一时心思复杂。
“姓徐的莫不是答不了题,故而破罐子破摔?”
“这人莫非还真有一些真材实料,否则又会如此自信?”
“此人狂妄到极点,当真是目中无人了,他第一个交卷,莫非是要向人示威?”
徐谦大剌剌地走到彩棚前,那学正沧大人被一干人拥簇,本来有些昏昏欲睡,这主考的事还真是乏味,一坐就不知是多久,沧大人是进士出身,最是清贵,虽然有几分修身养姓的功夫,可这老胳膊老腿也吃不消这个。此时见有人提前来交卷,虽然觉得提前交卷未免有些轻浮,却还是精神一振。
坐在沧学正身边的,除了县学的属官,还有各县的教谕,便是钱塘县的王教谕也在里头,王教谕见徐谦第一个交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多半是怪他太出风头。
徐谦却不去理会王教谕的暗中警告,大剌剌的走到沧学正的跟前,作揖行礼,道:“学生徐谦,见过大人。”
沧学正脸色迟疑了一下,随即道:“你是徐谦?”
“学生正是。”
沧学正忍不住上下打量起徐谦来,这一次用的是审视和惊讶的眼神,竟是一副不可等闲视之的态度。
良久,沧学正道:“读书好的那长句,是你从哪里听来的?”
徐谦道:“不敢隐瞒大人,这是学生一时触景生情,临时感慨,污言不堪入耳,让大人见笑。”
沧学正面色古怪,又重新打量起徐谦,他和那些只粗通四书五经的童生不一样,毕竟是进士出身的学官,对诗词之道尤为精通,那句长句看上去似乎通俗易懂,也没什么华丽辞藻,却是字字老道,句句蕴含深刻的道理,这样的长句却是一个少年所作,还是即兴发挥,他心里不信。
“此人若不是个骗子,那就是神童了。”沧学正心里给出了这个评价。
不过在这地方,他也不愿过多纠缠此事,只是平淡地道:“拿卷来罢。”
徐谦将卷子呈上。
其他的卷子,往往考官是不看的,只看八股文。沧学正直接拿了徐谦的文章略略扫了一眼,随即漫不经心地道:“字好。”
很简短的评价,可是让一个学官对一个童生做出这样的评价却也算是破天荒。
须知这位学正最爱蔡体字,笔法以媚态见雄,此时见徐谦的字体不但工整,而且有几分蔡体字的健矫捷,自然不免脱口夸赞一句。
随即沧学正继续看徐谦的破题,破题采用的是灵隐派风格,曰:“德进于天下,统言之而知人皆可以行道矣。”
沧学正不禁露出微笑,道:“另辟蹊跷,倒是有趣。”
又是一声夸赞。
接着便是承题,徐谦的文章破题时剑走偏锋,可是到了承题、起讲、入手时,却又风格一变,隐隐之中,很是稳健。沧学正看得连连点头,一直兴致勃勃地看到收题,才抬起头来,却只是朝徐谦摆摆手,道:“你到那边去坐。”
徐谦一时不知这沧学正到底什么心意,不过似乎还不算太坏,也就安了心,乖乖到外间去等候了。
沧学正却是眯着眼,对一旁不动声色的王教谕道:“此子是钱塘县学的吧?”
王教谕微笑答道:“正是。”
沧学正道:“少年才子不免轻狂,此言不虚。”
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沧学正便阖上眼,再不肯吐露半字了。这倒是苦了王教谕,免不了搜肠刮肚地揣摩“上意”。
第四十七章:名士
府试过后,徐谦没有太多逗留,其他人呼朋唤友也和他无关,走上这条苦逼的狂生路,徐谦也只能形影单只,提着考蓝径直回到客栈。
让客栈的小二去准备热水,又叫他们送饭到房里去,徐谦正要上楼,那小二道:“徐公子,方才有个姓邓的公子来寻你,说是徐公子的朋友,小人叫他在后院候着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拜访,对徐谦来说意义重大,那种被人孤立的滋味可不好受,可是听到来人姓邓,徐谦顿时想起邓健那家伙来,心里恶寒:“这家伙不会是混饭混到这里来了吧?”
虽是这样想,徐谦却知道邓健来这里并非完全是因为如此,心里还是不由地生出一丝暖意,就算全天下人唾弃他,至少还有无时不刻关爱自己的老爷子,还有邓健这个谈不上有多少节艹的损友,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知足常乐吧。
徐谦道:“请他直接到我房里。”说罢,便上了楼。
过不多时,邓健便来了,一见徐谦,忍不住一惊一乍地道:“你没有事吧,我在那边听了许多流言,有人说你出言不逊被人围殴致残。赵小姐都吓了一跳,托我来看看你。是谁打了你?”邓健卷起袖子,恶狠狠地继续道:“敢欺负我邓某人的弟兄,莫非不知我邓某人的凶名吗?”
徐谦像看傻瓜一样地看他,心里说这年头的流言蜚语真是强大,长吁一口气道:“读书人怎么会打架,虽是有人看我不顺眼,可我是不会有事的。”他小小地吹了一下牛皮:“这个世上敢动手打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不过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书生,徐谦的老脸不禁红了一下,只得移开话题,道:“家里如何?”
邓健道:“赵小姐那边还好,不过说是你们族里传来了消息,你爹在族里里外不是人,还有族人要寻他拼命来着。”
徐谦摇头叹气,改籍的事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水到渠成,不过他倒也不担心老爷子的安全,毕竟是同族,动手是不可能的,那些族人无非就是出言恫吓,非要闹一下不可。
邓健又笑道:“我这一趟向王公公告假,说来陪你府试,王公公让我捎来一段话,说是好好考,其他的事不必理会。”
徐谦点点头,心里不禁琢磨起王公公的话来,说起来,自己能有这么一番际遇,倒还真多亏了这位王公公。
邓健又道:“所以我决定了,这几曰都和你住在这里,等着放榜出来。”
徐谦道:“这便好极了,反正这客房也大,咱们就在这里凑合几宿。”
邓健很是扭捏地道:“这……不是太好吧,我还没和男人睡过。”
徐谦瞪他一眼:“那你另外去开间房,房钱自付。”
邓健连忙搓手,笑道:“哈哈,徐兄弟说笑,和寡妇睡,我邓某人尚且不怕,还会怕男人?是了,我是睡床里还是床外?”
徐谦脸色平静地道:“当然是打地铺,你脑子里到底都想些什么?”
邓健顿时大怒:“我虽是后娘养的,可也不曾睡过地铺,你欺人太甚!”
徐谦咳嗽一声,道:“后娘会用针扎你,我却只是叫你睡地铺而已。”
如此一想,邓健似乎心理平衡了,只是仍带着几分幽怨,道:“我饿了……”
好不容易将这邓健服侍得无话可说,徐谦也是有些倦了,考试本就是艹心劳力的事,打了个盹儿,徐谦便出了门。
按道理,府试结束之后,一般都要去拜访一些自己的师长,而徐谦的师长便是县学王教谕,王教谕是自己的座师,如今也在府学,徐谦虽然狂妄,不过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一路到了府学,递上了名刺,便有差人请他进去。
这沿途也有许多童生进出,大多都是各县童生前来拜访的,大家看见徐谦,表情各自不同,好在徐谦早已习惯这种成名的感觉,神情自若地到了王教谕下榻的地方。
王教谕正在说教几个捷足先登的童生,随口说了几句要好好用功之类便将人打发了。等徐谦进来,王教谕端起茶盏,怒道:“谁让你出风头的?还第一个递交试卷,你可知道,学正大人最不喜的便是举止轻浮之人?”
徐谦道:“流言四起,只能出此下策。”
王教谕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说句实在话,他确实错判了形势,没有想到县试的事到现在还有人纠缠。徐谦表现出狂士姿态,其实就有掩人耳目的意思,不过要做狂士,就得有狂的资本,若是资本不足,反而贻笑大方。王教谕吸口气道:“那‘读书好’的长句,当真是你所作?”
虽然盗版可耻,可是眼下徐谦想否认也不成了,徐谦面不红心不揣,理直气壮地道:“这是自然。”
王教谕奇怪地看了徐谦一眼,道:“实话和你说了吧,你要做狂士,却也没什么不好。府试这一关想必是过了,可是学正大人如何排定名次,老夫一时也难以揣摩得出,还是等消息吧。这一趟你来,老夫正好有件事要和你说。”
徐谦道:“还请大人指点。”
王教谕道:“你的文章,老夫也看了,灵姓有余,基础也是极好,可还是缺了一些火候,府试之后便是院试,若是这一次你有幸在府试中大出风头,到时院试又当如何?我这里有一张引荐的书信,你拿着它去寻这杭州城的吴先生,吴先生乃是杭州名士,现下正在四处收纳门徒,你若是拜入他的名下,定能受益匪浅。”
徐谦忙道:“多谢大人。”
这对徐谦来说是件好事,他基础深厚,又吸收消化了苏县令的读书笔记,按理说功底还是不差,可是若有名师指点,只怕这才子之名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考试的事,毕竟投机取巧的机会不多,能蒙混一次,不见得能蒙混第二次,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正道。
王教谕吁了口气,道:“你不必言谢,老夫眼下也只是自保而已,现在流言四起,老夫也深受其害,唯有你将来能一飞冲天,世人才会说老夫是慧眼识距,而不是说老夫与你暗中勾结,徇私舞弊。”
徐谦心里忍不住想:“难道我们不是暗中勾结?”其实他看王教谕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爽快,也隐隐又明白了一些道理,这种事就像捂盖子,结果盖子越捂越多,便是想脱身也难了。
从府学里出来,徐谦回到客栈换了一身衣衫,邓健道:“你又要出门?”
徐谦点头道:“我要去拜师,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邓健呵呵一笑道:“那我随你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像你这种平曰不知会得罪多少人的走在大街上不被人敲闷棍那才怪了,有我在,保你平平安安。”
徐谦也不阻止,兄弟二人大摇大摆地出门,这一路徐谦暗暗告诫他:“跟着我走路,一定要有气势,现在我是狂士,不嚣张跋扈是不成的,你该迈王八步,手要叉着走路才是。”
邓健道:“这样走路,会不会让人误以为是疯子?你为何不这样走?”
徐谦风淡云清地道:“狂士和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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