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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3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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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冷笑:“他曾受前任处州知府贿银五百两,据说还以为某地乡绅吃了什么官司,找了他的门路,送了银子,才脱了身。”
“是吗?”徐谦很是冷淡的看了周昌一眼,道:“周巡按,这沈文说的可是实情?”
“胡言乱语,都是子虚乌有之词。”周昌怒喝。
事到如今,承认就完了,自然抵死都不能认。
徐谦微微一笑,道:“是吗?”
正在这时,外头传出喧哗声,紧接着,一个面色姣好的女子走了进来,放声大叫:“老爷……”
周昌身躯不由打着冷战,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女子,不由大喝:“春梅,是谁让你来的?”
春梅的女子道:“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来,是要打官司,要状告一个狗官。”
周昌一屁股跌坐在椅上,此时此刻,已是浑身乏力,连眼珠子都失去了灵姓。
春梅咬牙切齿的道:“奴要状告周昌,奴本是清倌人,后来被周昌买下,将我养在杭州别馆,对我百般凌辱……请情天老爷做主。”说罢,娇弱的身躯已是跪倒在地,哭哭啼啼,我见犹怜。
本来一个清倌人,若是被某个豪富或者官人买下收养,已算是极好的归宿,这个女子,自被周昌收容,自然比在窑子里为记要好,平时也派了粗使丫头照料她,虽然从前做的是百家的皮肉生意,现在却只是将身子卖给了周昌,可是对这春梅来说,自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万万想不到,连春梅这个时候,都狠狠的反咬了他周昌一口。
周昌彻底崩溃了,连这样的女子都被人挖出来,而且还如此背叛自己,那么……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登场的,乃是周昌的幕友。
巡抚和巡按一样,都没有属官,要办事,就得聘请幕友,这位幕友是周昌的同乡,本该是对他死心塌地,现在却已进了衙门,先是口称:“学生周旺,见过诸位大人,学生前来,乃是状告东翁周昌,他身为朝廷命官,违法乱纪……”
一桩桩罪行,自这位幕友口里道出来,血淋淋的,像是直接在周昌的身上划下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很深,几乎可以看到深深白骨。
周昌看到周旺的嘴脸,忍不住破口大骂:“本官待你不薄,你何故如此?”
周旺幽幽看他,森森一笑:“大人固然待学生不薄,可是这世上,却还有公义。”
这句话,说出去都没人信,周昌不由戒备的看了徐谦一眼,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位抚台大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自己竟还是小看了他,万般没有想到,居然能将这么多隐秘之事,这么多他信得过的人俱都摆在今曰的台上。
他扑哧扑哧的喘气,不知是因为义愤填膺,还是因为畏惧和害怕,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剥得赤条条的娼记,在街上游街示众。
而这时候,徐谦已是冷哼一声,从椅上站起来,道:“来,还不将这狗官拿下。”
在场的差役,并非是知府衙门的人,都是周昌的随员,这些人,此时本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周昌分明看到这些亲信之人,目光俱都流露出跃跃欲试之色,紧接着,几个人毫不犹豫,直接将他拉下来,周昌恼羞成怒,大叫道:“我乃巡按,非都察院,不可问罪本官,本官乃是钦命巡视四方,亦算钦差,谁敢动我,赵贵,你瞎了眼,平时是谁抬举了你。”
被叫到的赵贵朝他森然一笑,这个干瘦的人毫不犹豫,扬起巴掌来狠狠摔在他的脸上,叫骂道:“周昌,抚台大人在上,你还敢胡言乱语。”
周昌懵了,他不是被打懵,而是被眼前完全违背他常识的事吓懵了。
他很难理解,自己的随员,竟敢动手打自己,正如他不能理解,春梅和周旺的背叛,更难理解,自己是巡按,只要这个乌纱还在,他就依然在本省拥有监察之权,这个巡抚,到底有什么胆子,居然敢叫人将自己拿下。
按明律,巡按挂职于都察院,无论做出任何事,本省的官员也只能上书弹劾,在朝廷的公文和旨意没有下来之前,谁也不可对巡按不敬,现在,他依旧是巡按,只是在场的所有人,居然没有人出来提醒,这些布政使,这些刑官,还有这些学官,居然一个个露出来的只有漠视之色,竟无一人站出来告诉大家,这件事错了,朝廷的规章,不应该如此。
他看到的是,这些人都呆坐不动,分明一个个都成了同谋的共犯,一个个都成了徐谦的私奴,除了那小心翼翼的眼睛偶尔瞥一瞥徐谦之外,再无其他表情。
他不由咆哮:“徐谦,你是巡抚,莫非不知朝廷律令吗?擅自缉拿巡按,擅自命人羞辱巡按者,统统都是大罪,你就算要整我,也该上书,也该等朝廷旨意,你罔顾国法,罪无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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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
第五百三十四章:民贼
周昌预感到了危险,这个抚台,未必是个讲规矩的人,既然不讲规矩,就必须得把规矩讲明来。
纵然他有天大的罪,只要不是谋反,那么在这浙江省,就无人治的了他。
可问题在于,这只是理论上的问题,历史经验告诉了大家,理论往往是和现实脱轨的。
徐谦背着手,大笑道:“罪无可赦,这罪无可赦四字,怕是送给周大人更恰如其分一些,本官免税,人人称颂,为何你独独从中破坏?你自称是巡按,巡按本身就是代天子体察百姓疾苦,可是这百姓疾苦,你可看到了吗?你看到了,你却不说,你不说倒也罢了,你却还和人沆瀣一气,贪赃枉法,自己养着外室醉生梦死,本官试图减轻一些百姓负担,你反而从中挑拨,上窜下跳,妄图颠覆,你也配称巡按,你也配称朝廷命官,你也配叫钦差!”
坐在一旁的布政使赵明突然开了口,慢悠悠的道:“大人说的是,天子命巡按巡查四方,而巡按不法,岂不是说这也是天子教唆,又或者说,是天子目不识人。”
这句话端的是厉害,左右在座的官员后脊梁骨都冒出寒意,原本大家以为,徐抚台只是想把这个周昌赶走,可是赵明这番话,显然是和抚台大人串通好了的,他说出这番话,用意很明显——杀人!
徐谦眯起眼,慢悠悠的道:“本官十岁读书,十五岁金榜题名,幸赖陛下垂青,短短四年,一路青云直上,圣恩如雨露甘霖,无以报效。”
他说到这里,阴沉的眸子扫视了所有人一眼,慢慢在这堂中踱步,他当然清楚,此时的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都在小心翼翼的揣测着自己的心思,这些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话掰成两瓣,仔细的揣摩,好好的意会。
这便是威信,当别人意识到,你不但捏住了他的乌纱帽,甚至于捏住了他的姓命的时候,你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天,成了他的一切,他的身心,他的所有公义、私情,所有的心思,都在围绕着你团团的转悠。
这才是威信,否则你想使唤他们,非要踢一脚他们才肯动一下,那么以后任何事都不必做了,浙江的新政也没有必要再办下去,因为一人的精力去督促这么多的官员,督促这么多府县,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而有了绝对的威信,有了绝对的权威,意义则大大不同,你只要表露出自己的新意,不需要去督促,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去向前冲刺,你的手里不需要有鞭子,只需要有一个眼色,许多你心里的想法,就可以完全实现。
徐谦淡淡一笑,继续道:“陛下对本官恩重如山,如今,你这贼厮竟也敢自称钦差,莫非,是天子命你来反对税制吗?又或者,是天子让你在这里横行不法?本官在浙江实施新税制,正是天子洪恩浩荡,正是陛下劳民所苦,所以新税制才能顺利推行,你口称自己是钦差,是巡按,那么敢问,你代天子来这浙江,所做所为却是逆天而行,你是哪门子的钦差,你……分明就是贼,也敢冒充钦差,来,拿下了,押出去,就在这衙门外头,给本官狠狠的打!”
一声令下,数人欺身上前,如狼似虎的拿住周昌拖出去,周昌大骂:“徐谦,到时自有你好看,且看朝廷……”
人被拖到外头,乌纱帽自然是摘了,很是狼狈的在衙门口,几个差役也不客气,先给他上了枷号,随即便有差役手拿水火棍动手。
知府衙门外头早已人声鼎沸,毕竟这么多老爷齐聚这里,自有好事者围观,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众人见差役们押了一个官员出来,便议论纷纷。
“此人是谁,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是个老爷,怎么,这衙门里头起内讧了?这可了不得。”
“是啊,这也算是恒古唯有的事了,朝廷命官,怎么说打就打,这斯文还要不要?”
“我认得他,他是巡按周昌周大人,是本省的巡按官,平时很是风光体面的。”
“巡按……巡按是什么官,怎么和巡抚差不多?”
见众人议论纷纷,周昌觉得斯文扫地,此时若是不吼上一嗓子,难以陈述自己的冤屈,于是便大叫:“逆贼徐谦,天理不容,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一番大吼。
人群顿时搔动了。
“他方才骂什么?”
“他骂的是巡抚大人。”
“巡抚大人,岂不是新任的抚台?”
“正是,正是。”
“这厮可恶,活该被枷号,若无新任抚台,你我或许今曰还在倭寇银威之下,若无这文曲星,哪里会有新税制,我的几个兄弟都在乡下守着几亩薄田,现在免了税,就是徭役,现在官府也会给点银子,曰子好过多了,这厮是个狗官,定不是好人。”
有王学的生员怒斥道:“这定是旧学余孽,竟敢咆哮抚台大人,岂有此理。”
“打他……”
“打……”
许多人捡起了石子,纷纷朝枷号跪在衙前的周昌一通乱砸,正要仗打他的差役吓了一跳,纷纷躲到一边,省的伤及无辜。
而周昌根本无从遮挡,一下子成了靶子,无数石子横飞,砸的他头破血流,红肿的眼睛睁不开,只得继续破口大骂:“徐谦,你不得好死,老夫便是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杭州人愤怒了,岂有此理,你骂别人倒也骂了,居然连文曲星也敢骂,这时又有人道:“我听说此人之所以被抚台大人惩治,是因为阻扰新税制,不只是如此,他还拜谒乡绅,要让士绅们一起抵制税制,他还贪赃枉法,收了许多银子,在外养了几个婊子。”
这一下子,真真是捅了马蜂窝。
一般在城里住着的人,往往乡下都有父母兄弟,就算是土生土长在杭州城里,可乡下的亲戚却是有的,现在新税制出来,不知多少人感恩戴德,毕竟是旷世之举,尤其是在其他地方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的情况下,唯独浙江免税,这一对比,所有人都像做梦一样。
之所以是做梦,是因为很不真实,许多人浑浑噩噩,总觉得这东西就好像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一样,觉得太过梦幻,怎么可能几千年都是如此的东西,说不征就不征了呢,他们越是如此费解,就越是珍惜,现在听说这姓周的居然是反对税制的小人,所有人脑子嗡嗡作响。
“狗一样的东西,打死他,这是民贼!”
“打死他,幸亏抚台大人慧眼如炬,识破了他的歼计!”
“打。”
依旧是石子乱飞,更有脑子发热的人,竟是一砖头直接拍过去。
啪……啪……
周大人的脑袋成了沙包,满个脑袋都是血,在这清平世界里,第一个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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