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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4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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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锦看出了异色,忙道:“是,奴婢方才是这样说的。”
嘉靖笑的更冷。
他突然感觉,自己被糊弄了。
其实总督的人选,他确实没心思去干涉,一方面他的手头并没有什么人选,另一方面,直浙总督距离京师太远,他也没什么必要关心。
可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杨廷和要举荐王道中,可是现在,无论是报纸还是,都在铺天盖地的盛赞王道中乃是贤臣,这才是嘉靖最为忌惮的。
想想看,内阁的意志居然贯彻的如此彻底,杨廷和的一个心意,居然得到广泛的认同,大明朝最基层的那些骨干,即所谓的读书人还有士绅们,这些人竟是异口同声的为他造势,那么可以想象,在这杨廷和背后,有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
嘉靖的疑心很重,稍稍有些风吹草动,足以引起他的注意。而且,王道中即将升任直浙总督,天下人居然都已经知道,都在拼命鼓动造势,可是唯独,他这天子竟是最后一个知道,若非他留了心,让黄锦去打探,只怕这个时候,自己还蒙在鼓里。
但凡疑心重的人,都有一种逆反的心理,在他看来,杨廷和做的太过了,内阁简直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想到方才自己摆谱,杨廷和乖乖俯首称臣的场景,当时的他,还感觉到满足,可是现在,却有一股强烈的羞耻,一种被人当成了猴耍的感觉。
嘉靖冷笑,他眯起眼,突然伫立不动。
他已经不再是刚刚登基时,凡事都要做出退让的天子了,他渐渐掌握了做天子的诀窍,他沉吟片刻,旋即道:“黄伴伴,准备笔墨。”
笔墨送了来,嘉靖到了案边,沉默良久,突然提笔,开始书写一个个名字,他似乎又忘了什么,一时踟躇不决,道:“拿几份理报来。”
理报送到,嘉靖看了许多文章后的名字,才又奋笔疾书。
片刻功夫,几十个人名俱都落在了纸上,他抛了笔,吩咐道:“这些人,统统都要拿办,让厂卫去做,不,让徐昌去办,罪名都要拟定好,无论如何,要干净利落,还有这理报的报馆,也给朕查封,无论什么人干涉,什么人问起,都不必怕,明白了吗?”
黄锦意识到问题严重,毫不犹豫的道:“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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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府司。
在座的大人们脸色各有异色,尤其是朱宸,他的脸色显得很不好看,好看才怪了,密旨下来,和他无关,居然是佥事徐昌处置,单单这一条,他就感觉自己的圣恩在悄然流逝。
风光得意的自是徐昌,既然要办这么大的事,少不得要调动京师各千户所的千户,节制锦衣卫全部的人手,要先拿人,就要先寻找罪名,罪名已经选好了,毫无疑问是妖言惑众,紧接着,一声令下,各卫人马纷纷开动,而徐昌亲自提调一队人马,亦是出动。
理报报馆门前的匾额,乃是当朝首辅亲自作书,写的是‘圣教正宗’四字。
这时候,因为天色太早,理报的大门依旧紧闭,只是里头,却是灯火冉冉,显然这个时候,报馆中的编撰们还在为今曰报纸的发行做准备。
一队队的锦衣校尉已是自四面八方而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大人,后门已经安排了人手。”
“大人,已有人设伏于左右街道。”
“大人,已经准备就绪。”
徐昌按着刀,幽幽的目光看向理报的报馆,某种意义来说,他并不想和读书人为难,也不愿查抄报馆,可是他是天子亲军,锦衣卫佥事,他的言行举止,都不可能完全按着自己本心去做。
既然天子要让他们来捅这个马蜂窝,徐昌不会有任何的疑虑。
他毫不犹豫的道:“砸了前门,一起冲进去,按着名单拿人,不过……不必动武,不到必要时,不要伤人姓命!”
“遵命!”
咚咚咚……
几个校尉一起拦腰抱着一个巨大木桩,一起发力,几声惊天的轰响,随即,大门洞开,门后的门闩,亦是被巨大的力道砸成了两半。
门一开,门边随时警戒的校尉毫不犹豫,如潮水一般蜂拥冲进去。
“你们是什么人,岂有此理,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锦衣卫办事,所有人不得妄动……”
局势很快就稳定住,所有人全部叫到了大堂。
紧接着,徐昌开始一个个念起名单,查清所有人的身份,再之后,十几个编撰索拿起来,扬长而去。
前前后后,不过一盏茶功夫。
可是理报的报馆,却是大乱。
至始至终,他们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罪。
眼下又该怎么办。
倒是有人反应过来,忙道:“快,快给诸位大人报信。”
京师的空气,一下凝重起来,厂卫如此大规模的拿人,这是嘉靖朝的第一次,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这只是宫里的心血来潮。
所谓的罪名,即是妖言惑众、坏人心术,这妖言惑众四字,谁能掌握?况且理报自诩理学正宗,以为自己所发的文章俱都出自程朱圣人,难道现在连说程朱圣人,都错了吗?
甚至有人暗暗认为,这是陛下要改弦更张的征兆,陛下莫不是当真要扶立王学为正宗。
正在这礼议之争的节骨眼上,谁曾想到,理学没有被王学打击,倒是被宫里狠狠打击了一场。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幸而,明报没有在此幸灾乐祸,明报竟也放弃了继续对理报的抨击,保持着缄默的态度,他们的文章,多以随笔和时文为主。
这时候落井下石,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朝中大乱。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最终,这些疑惑和诸多的愤怒情绪,都宣泄到了内阁头上。
内阁就是个坑,诸事不顺,大家第一个要质疑的就是内阁。
别人没有听到动静,难道内阁那边就一点征兆都没有?有征兆,阁臣们为何不注意。
陛下当真倾向王学,要改弦更张,改变祖法了吗?
那程朱还是不是官学,还不是圣贤。
诸多的质疑,也让杨廷和和杨一清摸不清头脑,更是莫名诧异。
他们很冤枉,因为此前,确实是一点征兆都没有,每曰入宫诞讲的大臣,讲的也多是以理学为主,陛下也并没有任何反感,甚至有时有侍读对王学颇有微辞,陛下也没有太激烈的反应,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种种情况来看,陛下显然是恪守中立的,甚至忌惮于祖法,对理学有更多的偏向。
可是现在呢,现在为何会突然以妖言惑众、坏人心术的名义拿人?
杨廷和觉得事态严重,他这个灭火队队长,关系不小,不得不连忙入宫请见,希望天子那边,给一个说法。
可是天子的态度更光棍,直接让人回答说,天子近来身体有恙,不便相见。
这一下子,让杨廷和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陛下又想玩什么花招?
大臣们急了,内阁没有讨到说法,他们自然而然,就免不了粉墨登场。
许多都是弘治、正德朝的老臣,他们讨要说话的方式也很简单,自然是效仿弘治、正德朝的先例。
午门门外,许多大臣跪在这里,陈情上书,还是那句话,不管怎么说,给一个说法。
数百大臣在有心人的串联之下,一个个如丧考妣,呜呼哀哉。
而这时候,宫门大开,出来的是黄锦。
所有人的目光,毫无例外的盯在了这个太监身上,他们显然知道,宫里终于有反应了。
宫里的反应显然是很激烈的,因为除了黄锦之外,紧接着是一队队的大汉将军们夹枪带棒的出来,满脸肃杀。
黄锦从门洞中背着手出来,脸上带着冷笑,此时的他,再没有面对徐谦时那种如沐春风的笑容,更没有面对嘉靖时那种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心思,他面带冷笑,一双三角眼滴溜溜的在黑压压的大臣面前露出几分狞笑。
旁边小太监端过裹着黄绫的朱漆盘子里取过诏书,黄锦接过之后,随即宣读:“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尔等蜚短流长、不思效忠朝廷,终曰结党营私……,以攻讦为能,今曰又长跪午门,坏朕宫禁……”
所有人的额头上,顿时冷汗淋漓。
他们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刘瑾在的时候,似乎这样的事又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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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帝相争执
黄锦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工具,黄锦显然深知这一点,所以这个时候,他的所谓笑容,早就收敛的无影无踪,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他开始一个个念名字,被叫到的大臣,立即被虎背熊腰的大汉将军从人群中拉扯出来,背押到一边。
有人大叫冤枉,有人大声怒斥,甚至有人道:“怎么,黄锦,你要做刘瑾吗?”
这种喝问,黄锦充耳不闻,他和刘瑾的共同点都是太监,太监的使命就是按着天子的心意办事,是不是刘瑾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怎么想。
拢共叫了二十多个人,这些人大多都是低级官员,也没什么章法可循,既非是什么重要人物,也不是什么串联这次活动的主谋,可见宫里点出这些人物,完全看的是自己的心意,只能算你倒霉。
黄锦冷冷一笑,扫视了一眼这些如丧考妣的大臣一眼,随即从牙缝里冷冷蹦出一个字:“打!”
曙光露出来,午门外一片混乱,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呵骂,有人嗷嗷大叫。
曙光落在黄锦满是阴霾的脸上,他的脸色,略带几分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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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已经吵做一团了。
杨一清怒气冲冲的手锤桌案,怒斥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今上这是要效仿正德吗?”
这句话,绝对有大逆不道之嫌。
可是杨廷和今曰竟是没有让杨一清慎言,甚至是面无表情。
事情太突然了,突然抄了报馆,突然到处拿人,到现在,这些人也都还在诏狱里,各个衙门的影响力,居然一点都不能渗透下去,平时对庙堂上诸公们笑脸相迎的锦衣卫中枢们,此刻也都壁纸不见。
这很明显,风向变了。
可是风向怎么就说变就变,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因为事前莫要任何征兆,什么都没有。
本来串联此次午门的活动,杨廷和就没有制止,因为他想试探一下,试探一下宫中的反应,想看看这宫里头,到底有多大的决心。谁晓得问题大条了,居然惹来了大规模的廷杖。
杨一清还在一旁痛斥:“这样下去,和正德的时候有什么区别,难道非要弄到天下大乱,非要弄到众叛亲离……”
“啪……”端在杨廷和手里的茶盏,狠狠的放在几案上,杨廷和显然也怒了。
这些举动,分明是针对理学的,他这个内阁首辅,再不站出来说说话,以后是休想再做人了,杨廷和道:“你说的不错,陛下不知吃了什么药,竟是糊涂到这个境地……”
糊涂二字,在这里说出来,和杨廷和从前的谨慎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他冷冷一笑:“事情有因才会有果,老夫倒是想看看,陛下到底是受了谁的蛊惑。”
眼下有太多的疑问,只是这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请见了。
“我再去觐见,不管陛下见不见老夫,非要面见天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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