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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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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没有一觉醒来已经天白人闹了。
“守住萦城和随州,靖城的军队退守到丰宁。”灯光晃了一下,瞬间加重了皇帝脸上的阴影。王朝最高的统治者在沉思良久之后,下达了这道命令。
“父皇是要弃守靖城?”承渊追道,“靖城道首一旦沦陷,势必影响整个绿川道。况且从地势来看,靖城不是比丰宁更容易守吗?”
“伏关都能那么轻易地就被桑芷拿下,你以为一个靖城,能守得住吗?”皇帝拽着密报,眼底蓦然浮动着难以抉择的犹豫,“承捷,如果现在朕派你去镇守随州,你去吗?”
“莫说守城,率军夺回我朝失地,是承捷应尽之责。”承捷坚定,青年皇子的言辞犹如宣誓,肃穆庄重。
“承捷,记住你说的话。现在,送培枫回去。”皇帝道。
“皇上不听听臣下的意见吗?”郭培枫断然开口,有些无视于皇帝的龙威,却还是有所收敛,道,“靖城如果失守,丰宁必定随之沦陷,绿川道再一直往南,可以说无山无川,几乎没有什么阻碍,皇上此举不是开门揖盗吗?”
“培枫你的意思?”皇帝问。
“将八成靖城兵力提前至越州,卡住寞河下游。”郭培枫道,“丰宁,阳济,康州,阜次,依次前递四成兵力,以做防御,因时而改,绿川道最南线的八城按兵不动做道内最后防守。”
“阳济军队尽数调往丰宁,康州兵力退守阜次,其余就照培枫所言。”皇帝挥手。
承捷、郭培枫会意,就此退下。
“承渊,你过来。”此时皇帝眉宇倦色更重,将密报放到一边,看着站在身边的少年,无奈道,“朕知道,你想出去。”
承渊神情未动,袖中双手不由握紧,然而皇帝对此的不舍,默默流动在父子之间的关切,教他终于没有勇气说出那个肯定的答案。
“但你要知道身在其位,不谋他政的道理。”皇帝起身,喟叹一声,“朕有私心,所以你和承捷接下去要走的路,不会一样。”
“父皇真要派二哥去随州?”承渊莫名紧张。
“哪里都好,但不是现在。”始终沉重的语调里总有太多愧疚,皇帝看着面前不解的少年,低声道,“朕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皇帝的话外之音已然明显,然而总有些事是教承渊一时间难以明白和接受的。同为皇族,同样辛苦,难道风雨同舟就真的那么困难吗?
马场上策马扬鞭的少年内心惶惑,承捷,第二个被定下命运的身边人,下一个,又是谁……
珍珠冷(二)
练习场内少女举攻搭箭,箭尖对着箭靶,凝神静气,迟迟没有发箭。
拉着弓弦的手越发用力,视线与箭尖共同的方向上,靶心仿佛逐渐变大。
不远处马声嘶鸣,少女手中的羽箭应声射出,弓弦震响,震得她手指发疼。
“公主!”听见少女轻微的吃痛声,萧简立即上前。
“没事。”青骊放下举着弓的手,看着被勒出红印的指,不免遗憾,回头看着箭靶,果然一箭射偏。
“公主还是太容易分心了。”萧简微微叹息,同青骊一样有些无奈。
又一声马嘶,二人循声望去,见白衣少年正驾马过来。青骊将弓交给萧简,先迎了上去。
“哥哥。”青骊停在别风前,抬头。
承渊的笑容有些勉强,见萧简也跟了过来,他依旧一手执缰,道:“萧简,我们跑两圈。”
“带上我!”青骊嚷道,“哥哥,我也要和你们一起。”
“我和萧简骑的是快马,太危险了。”承渊劝道,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等我回来。”
“每次都是我等,这回我要和你们一起。哥哥不能小看我,也不能小看萧简。”少女抬起的眼眸里光彩熠熠,初夏灿烂的阳光下,她笑靥浅淡,却有些逼人的凌厉,“萧简的骑射厉害,他教出来的徒弟难道你还不放心?”
“五殿下就顺了公主的意愿吧。”萧简此时已经牵着清携和自己的座驾过来,将清携交给青骊,道,“公主请上马。”
青骊踩着马镫一个干净的翻身,这便坐上马,昂首挺胸,自信满满,道:“萧简你也快上来,不能让哥哥看轻了我们师徒。”
三驾并辔,少女在中,两名少年均持缰不语,纵使微笑,却各有心情。
“那我们跑一圈就好。”承渊担心青骊,是以如此说。
“一圈都不过瘾的。”青骊道。
“公主第一次骑快马,一圈试试手,以后再加也不迟。”萧简笑道。
“那就听萧简的。”青骊看着身边的少年皇子,白衣清瘦,笑眼含愁,她却依旧颜色妍丽,只将此作为一种安慰,“准备了。”
侍者的一记鞭响,三人便驾马而去。
青骊扬鞭,听着马蹄踏踏,迎面拂来的风除却初夏的微热,还有草籽的味道。阳光微烫,有风习习,吹乱了长发,拂动发丝在光下飞舞。骑装飒爽,少女专注地驾马,耳边有兄长随风送来的笑声,近得就在身边,与自己并驾齐驱。
视线中鹅黄身影的自在飘然飘逸,阳光里她微微眯起的眼,绽放着某种喜悦,触动少年皇子心底已被压抑许久的感动。
那一年在破落阴暗的废弃宅院里找到她,她的无助恐惧和对自己强烈的期待那样明显。他在只是见到那个蜷缩着的侧影的时候就知道是她,所以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将她抱住,叫她的名字,比以往更多了疼惜和宽慰,以及害怕。
她嘤嘤地叫着“哥哥”,抓着他的臂,全然无措,哭声断断续续,然而在他怀里的颤抖却一直持续,仿佛连同了心跳一起,告诉他,她的害怕,以及对他的依恋。
那时候郭培枫笑说,一点惊吓就足以收住青骊出宫的心,时势不易,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分给青骊,她需要自我约束。她的任性和跋扈可以在宫里,不能飞扬到外头,因为在那个未知因素太多的环境里,谁都保护不了谁。
于是,青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宫墙朱门外的一切隔绝,她被禁锢,却不自知,只因为从来,她的世界就很小,有她自己,有他,有青蘼,还有其他一些爱着或者憎恶着的人,仅此而已。
眼看着清携载着青骊越跑越快,承渊扬鞭,却又停下,左手握着缰绳一收,勒住了坐下原本也在奔驰的骏马。
“五殿下?”萧简也停下。
“让青骊跑吧。”茵茵绿草之上,绽放的是少女这一刻的自我与放纵,无关其他,一切随心。然而他,却再也无法体会这样的感受——他和青骊的世界,重叠的部分已经越来越少。
“五殿下是有话要同萧简说吗?”萧简凝神,伴随着承渊眉间如今渐重的忧思心底有些不安。
“从今以后,你也没这么逍遥的日子了。”视线中那袭鹅黄身影依旧飘扬,欢乐自在,承渊对此只有微笑,却有些艰涩,“父皇已经同意你跟做我的侍读,明日记得进宫谢恩。之后……”
萧简苦笑,握着缰绳的手骨节泛白却苍劲有力。目光炯然的少年抿着唇,沉默须臾方才道:“多谢五殿下。”
“把你也拖下水,实在抱歉。”承渊怅然。
“我已经虚度了四年的时间,郭少已经先我太多了。”萧简奋发的意气里却有些许不甘,提及郭培枫的刹那,除却作为大珲子民的护国心切之外更有一丝柔软,暗暗浮动在那些分别的时光里,萦绕在那个站在郭家少年身边的少女身上,一身水红长裙,身前一架七弦琴,撩拨起别离音调,逐渐成曲,挽歌难收。
次日萧简准时进宫,却见青骊和承渊一道等候,才知是青骊得知他终于得以重返皇宫,特地过来相迎。君臣之位,却得青骊如此厚待,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那以后就可以有更多时间看见萧简了。”青骊跟在承渊身边,却注视着含笑的萧简。
然而昔日练习场中专注镇定的少年此刻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眼里的笑意虚浮。
三人正走去御书房,一路上景物依旧,却独独不见当初那个安静沉稳的少女。她的一颦一笑只留在记忆里,留在四年前那一场落雪中。
“听见没有,是姐姐的琴声!”青骊一脸欣羡,朝着琴音传来的方向,“整个皇宫里只有姐姐才能弹出这样的调子。”
“那是你平时不好好学。”承渊开着玩笑,脚下却不曾有半分减缓,绕过假山拐角时险些与迎面过来的侍者相撞。
“五殿下恕罪。”带头的宫女惊慌地跪下,双手却仍旧稳稳地端着木案。
“起身吧。”承渊道,见那宫女起身,才看清楚是跟着月棠的,顺口问道,“你是月棠身边的?”
宫女谁垂首,有些敬畏道:“回五殿下,奴婢是跟着月棠小姐的。”
“这药……”白衣皇子问。
“月棠小姐这几日感了风寒,奴婢正要送药过去。”
“那去吧。”承渊谦和,侧身让道,让一小队侍者先行。
“我怎么没听说她病了,昨天不是还一起上了琴课的嘛。”青骊看着匆匆而去的一队侍者,颇有微词。
承渊无奈,却依旧温柔相对,道:“青骊,我和萧简过去见父皇就可以,你去陪姐姐吧。”
“是——”青骊拖长了尾音,带了些撒娇的口吻,笑着扫了承渊和萧简一眼,道,“你们就商量国家大事去吧。”
临别,少女还不忘朝萧简使个眼色以示鼓励,而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公主已经懂事,殿下可以放心了。”视线中少女的背影渐渐淡出,只剩下花红柳绿,夏意浓郁。
承渊半晌不语,难以说清此时是何种心情,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最终只是一句:“我们快些去见父皇吧。”
循着琴音,青骊来到白玉台下。当初,就有紫衣端坐,玉指抚琴,只是没有如今淡然从容——那个时候青蘼的眼里尚还潋滟着稚气未脱的成熟。
“姐姐。”青骊道,见台上少女停下回首,上下凝望间,已是白驹过隙,这一年,她十二,而青蘼将到笈地之岁。
眉眼间有些清冽的神色,青蘼依旧坐在古琴后,长袖笼指,看着正走上白玉台的青骊,问道:“不是应该和承渊一起的吗?”
青骊提着裙裾上了高台,坐在青蘼身边。裙摆铺展,仿佛半边展开的蝶翼,与青蘼及第的长裙后摆组合,正如蝶舞扑翅。她却看着青蘼重新抚琴,指拨弦,琴音却已有些颤抖。
“我刚才是和哥哥一起去接萧简的。”青骊道。
正抹弦的手微松开,指下的音陡然走失,却被青蘼很快拉了回来。紫衣少女的神情依旧淡定,仿佛刚才的失误不曾发生。
“我说,萧简回来了。”青骊凝视着低头的青蘼,有些气愤。
“他什么时候离开过吗?”好似随意的一句话,青蘼拨弦,尾音颤颤,却已经偏过头去。
“你想见他吗?”青骊有些咄咄逼人。
青蘼起身,黛眉深锁,纵然表面依旧平静,然而笼在袖中的手已然握紧。她踏下白玉台,有些孤傲,却也有落寞,身影照耀在阳光里,有些模糊。
青骊也站起,大声质问道:“你想不想!”
紫衣背影停住,良久,她方才回道:“想……但这是妄想。下个月,我就要行笈地礼了。”
笈地之后,相思纷扰,该断的也就断了吧。
有风吹来,吹落了白玉台后花树瓣雨,飘飘零落,颓在肩头,馁在袖上,滑过眉心,没有阳光微热,却是一片冰凉。
“姐姐……”原本为萧简劝说的理直气壮一扫而光,青骊或许多少明白青蘼的心思。四年,最可怕的不是相思成灰,而是不忘,不断,依旧,情根深种。
“其实郭少也不错吧。”青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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