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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鸳鸯坠-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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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记得当时我看了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究,以为是哪位前辈师太自称‘小观音’呢。”遂命小尼姑去藏经楼取来旻空师太的手抄佛经。
瞬息之间,小尼姑共拿来十二本佛经,叠起来有八、九寸厚,可知旻空师太当年虔诚向佛之心。
廖展雄接过经书,逐本打开末页,但见字迹工整清秀,一丝不苟,当真是观其字如见其人,抄经者那淡妆浅抹、冲雅宜人的风姿,似乎隐现眼前。他忽翻到一本《普门品观音经》,在末页上果然有一首五律,只见写道:
春风徐拂面,
苦楚达心田。
乱世兵纷斗,
伽蓝书独眠。
思君收猃狁,
设帐匿婵娟。
常在梦中见,
醒来山那边。
落款写的是:“小观音哀吟。”
廖展雄不觉哑然失笑,心道:这显然是一首怨女思念夫君的风情诗,写在佛经之上,岂不亵渎了菩萨?继之细视,那字里行间,感情真切,隐隐有泪迹,又恻然生怜:大概是祈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祐她那在冥冥中的夫君。
胡宜秋见廖展雄在那儿发呆,知是为诗情所感,问道:“雄哥,春风拂面,万物向荣,她何以心田苦楚?”
廖展雄道:“许是令先祖胡公通甫(胡大海字通甫)亡于春风拂面时节。在别人来说,春风带来了喜悦与欢乐,而在她来说,春风使她想起了亡夫,因此心田苦楚。”
廖展雄又道:“通甫公为降将蒋英杀害之后,这位小观音前辈感到孤独无依,是以看破红尘,来普陀山出家为尼。但她对通甫公却是不能忘怀,一次在抄完《普门品观音经》之后,忽然回想起往事,一时感情不收,便写下此诗。”
胡宜秋道:“诗中说‘伽蓝书独眠’,是什么‘书’呢?如是佛书,理当在寺院(伽蓝)里,而寺院里佛书特多,何言‘独眠’?”
廖展雄将诗又默念了一遍,道:“从上句‘乱世兵纷斗’看,‘书’对‘兵’,那显然是兵书。在乱世纷斗之时,兵书本该在将帅的帷幄之中,而今却躺在寺院里与佛书放在一起,无用武之地,难怪小观音要感慨它‘独眠’了。”
胡宜秋道:“当年先祖通甫公行军作战,带着小观音前辈在军帐中参赞军机,故此说‘设帐匿婵娟’。这上句‘思君收猃狁’的‘收猃狁’是什么意思呢?”
廖展雄道:“‘收’字除收获、收拢、收容三义外,还有逮捕、收取的意思。如《后汉书·华佗传》:‘乃收付狱讯。’逮捕义。李斯《谏逐客书》:‘北收上郡,南取汉中。’收取义。小观音诗中的‘收’字,是由逮捕、收取义,转为收伏义。‘猃狁’是商周时代我国北方的一个民族,春秋时称北狄,秦汉时称匈奴,经常侵扰中国。《诗经·小雅》‘采薇’篇有:‘靡室靡家,猃狁之故。’写诗要讲兴、比、赋,诗中以‘猃狁’比代鞑靼(音‘达达’)。‘思君收猃狁’的意思是:回想夫君去收伏鞑靼之时”
胡宜秋道:“小观音因思念通甫公,常常在梦中见到他,但是醒来时通甫公却在山的那边。这座山是世冥之界,悲哀思念之情,可想而知。”
胡宜秋在讲到诗的第一、二句时,说了‘春风拂面’、‘心田苦楚’,恰恰漏了两句中的第三个字,廖展雄就已觉察到,这两句的第三字不是“徐”“达”么?接下来第三、四名的第三字,以“书”对“兵”,不是“兵”“书”么?待二人把全诗的意思研讨完毕,廖展雄简直欢喜得跳起来。他指佛书惊叫道:“秋妹,你看这诗的每句第三个字,连起来岂不是‘徐达兵书收匿梦山’?”
胡宜秋也惊喜道:“对,对,徐达兵书收匿梦山!”却又沮丧道:“可这梦山知在哪里呢?”
明敏师太一直在念她的佛经,此时为廖展雄的惊叫声所扰,投目这厢,正听到胡宜秋发问,随口答道:“梦山在本院之西,就是你们来时见到的那个小山丘。”又道:“那小山丘上杂树丛生,毒蛇甚多,又没有路径,是以很少有人上去。据当地百姓说,山顶上有一个大半人高的洞穴,是一个蛇窝。那小山丘原来没有名子,相传是旻空师太为之起名‘梦山’。至于何以叫梦山,就不得而知了。你们问梦山作甚?”
廖展雄把诗拿给明敏师太看,说道:“这首诗中蕴藏着一个秘密‘徐达兵书收匿梦山’,它解开了二百年来的哑谜。”
明敏师太道:“当真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次日拂晓,廖、胡二人向梦山疾行。
胡宜秋道:“我昨晚整夜没有睡好觉,一直反复思索:小观音前辈何以只传下武功与紫电剑,却把徐达兵书藏匿起来?”
廖展雄道:“其中真正原因,大概只有小观音前辈自己知道。以我推想,小观音认为,观音院内皆是女尼,在兵荒马乱之时,极容易受扰,传下武功与紫电剑,她们便可赖以防身护体。至于兵书,那是战事的产物。小观音因通甫公殁于战事,故而极恨之;或许她曾有过销毁兵书的念头,但继而想到,兵书毕竟是徐达心血之精,世之罕宝,一旦毁于己手,将成千古罪人,是以秘藏兵书,留下隐语,有朝一日,待有机缘者得之,或许能有益于世。”
胡宜秋道:“待有机缘者得之。我们岂非是有机缘者么?”
说话之际,二人到了梦山。来时倒没有注意,此时但见杂树丛生,野藤错结,枯草齐胸,山石乱置,攀登极是困难。
梦山上没有路径,廖展雄左手握金丝鳝王鞭,右手持青霜剑在前面开道,胡宜秋提紫电剑居后。二人时而钻进树隙,时而斩断野藤,拨着满山的枯草,一步步缓缓前行。
梦山不甚高,二人却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到山顶。二人绕山顶兜了一个圈子,不断地用剑拨开枯草,终于在朝南的方向,找到了那个大半人高的山洞。
二人用火折子点燃了火把,猫着身子,走进山洞。山洞里阴冷潮湿,洞壁上长满了青苔,在山洞里冬眠未蛰的无数蛇儿,此时受扰,争先恐后地游出洞去。洞不太深,不过两盏茶工夫,便走到了尽头。
二人高持火把,在石壁上寻觅。忽见一处石壁似有罅缝,廖展雄用剑撬了撬,撬出一个嵌在石壁上尺许长的小石匣,激动道:“秋妹,找到了!”
廖展雄取下石匣,放置于地,怕匣内装有暗器,用剑尖轻轻地掀开盖儿,注目一看,顿时泄了气,原来匣内竟空无一物。
廖展雄放低火把,四处照去,发现有三根蛇骨,一长两短,长的约一丈,短的约五尺;在蛇骨的七寸部位,分别有一支铁镖,已然锈蚀,说道:“看来已有人捷足先登,在很久前便盗走了徐达兵书。倭寇曾盘踞普陀山,是不是他们盗走的呢?”
胡宜秋道:“雄哥,回去吧。‘待有机缘者得之’,我们显是无机缘了。”
二人高兴而去,扫兴而回。见了明敏师太,廖展雄叙了梦山所见后,道:“师太,那本《普门品观音经》,不知有没有借给外人看过?”
明敏师太道:“因是旻空祖师的手迹,贫尼一直珍藏着,前几代住持说不准,我这一代却是不敢借给别人。不过一年前,南京有一位尚书夫人来本院进香,欲索取《普门品观音经》,说是回去诵念。贫尼便叫小尼姑去藏经楼拿了一本《普门品观音经》,找了一个专门替人抄经写信的钱二先生,给尚书夫人抄了一本。小尼姑不晓事,却拿了祖师手迹的那本《普门品观音经》给他作为蓝本,事后我知道了,还斥责了她一顿。”
廖展雄道:“这个抄经写信的钱二先生是当地人么?现下还在不在普陀山?”
明敏师太道:“外地来的,听口音是南京人,两年前,他便来普陀山,在各寺院走动,专门替人抄经写信,看样子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好一程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他还在不在普陀山。”
正送茶进来的小尼姑道:“师太,前几天我上街买东西,还见到过他。我问他:‘这一向怎么没见到钱二先生,回家了么?’他说:‘生病了。一病就是几个月,没有出门,这才好,到街上遛遛。’”
廖展雄道:“小师父,他住在什么地方?”
小尼姑道:“他一直住在普陀山岛北的一个破土地庙里。”
廖展雄道:“多谢了。”又道:“秋妹,我们去找他!”
小尼姑道:“廖施主,敢情你认识他?”
廖展雄道:“不认识。”
小尼姑道:“不认识找他做什么?”
明敏师太道:“小孩子家不要多嘴多舌!”
小尼姑低下头,道:“知道了。”退了出去。
廖、胡二人出了观音院,沿海岸向北走去,不大一会儿,穿过一个竹林,渐渐人家稀少,越来越荒凉了。又穿过一片齐胸深的枯草丛,已然看见海边有一个土地庙。走近了,看清是三间矮屋,虽然是砖瓦造就,但因海风吹袭,长年失修,砖表已有粉状剥落,像是随时都会倒塌似的。
突然廖展雄止步不前,轻声道:“秋妹,后面有人来了。”以廖展雄的功力,极细微之声也能辩出。
胡宜秋一望,道:“雄哥,没有人呀。”
廖展雄道:“已经过了小竹林,片刻便到。听其脚步声,是两个武林中人。”
须臾之间,草丛内转出两个人影,身法极快,眨眼即到面前。廖展雄斜目一瞟,是两个白煞煞的汉子,如同白无常一般,看一眼也会使人顿生寒意。他不禁一怔,陡然想起管家沈大叔的话,杀害老爷与大少爷的,是两个浑身透着阴冷寒气好像白无常的人,暗忖:难道这两人是长江二龙?
只听其中一人道:“二位是廖展雄、胡宜秋么?”
廖展雄道:“然也。阁下是……”
那人道:“在下金鞭龙汪仁,这是我兄弟独角龙汪义。”
廖展雄一听果然是长江二龙,冷冷道:“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汪仁道:“要尔等将徐达兵书留下!”
廖展雄道:“就凭二位也配?”
汪仁笑道:“我兄弟自是不配,但奉海上霸主萨摩王之命,配也不配?”
金鞭龙汪仁与独角龙汪义何以到了普陀山?原来衡山派的贾海青自衡阳擂台败阵之后,得知了事情的缘由,把温从育狠狠训斥了一顿。温从育口上虽说决意痛改前非,却通过一个把兄弟的引见,暗地里投靠了倭寇萨摩王。他为了讨好萨摩王,在未去倭寇驻地之前,曾去辰州葫芦寨打听得,与廖展雄在一起的那个妮儿,一度女扮男装的胡宜秋,是普陀山不肯去观音院越女剑的传人,由此联想到她既使紫电剑,随小观音失踪而隐世的徐达兵书,很可能在普陀山,于是把这一消息作为献给萨摩王的进见礼。是以萨摩王命汪氏兄弟前来普陀山,寻觅徐达兵书,以期能从兵书上找到对付戚继光的法儿。
汪氏兄弟来到普陀山,找到不肯去观音院,当走至后殿时,碰见两个尼姑正在说话。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尼姑,问那个多嘴的小尼姑道:“胡宜秋这次回来,听说带他的表哥廖展雄一道,有什么事么?”
小尼姑悄然道:“说是找什么徐达兵书,早晨到梦山去了一趟,也不知找到没有,刻下又到岛北的土地庙去了。”汪氏兄弟听得后,直追至土地庙来。
且说廖展雄听汪仁说到萨摩王,冷笑道:“要是不留下呢?”
汪仁道:“立刻叫尔等毙于掌下!”
廖展雄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汪仁一愣,心想:你不是廖展雄么?何必多此一问。疑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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