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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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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步凌乱,气息也不稳,大口喘着气,没有注意口涎与汗水滴入胡须。他的左手在发抖,因为刚才扭住某个人的脖子时,对方用刀砍伤了他的左手,只是下一刻,他也扭断对方的脖子。
“阿巽!”他喊,心中知道是要找阿乾跟阿坤,但是完全没有听见自己喊的是死去近二十年的女儿。
“阿巽!”他第二次喊,眼前浮现了那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她会说『爷』、『娘』还会说『饿饿』,看见他舞剑知道要拍手,偶尔跟父母一起睡的时候,会抓着他的手指头……
“阿巽……”他的声音变得凄厉,不知道是什么流到嘴唇边,又咸又苦:“阿巽哪!”
没有人敢靠近他,就连跟着他几十年的燕寒云也只敢在旁边掉泪,当虞璇玑赶到的时候,李千里坐在尸体上,紧握着剑柄,喊着『阿巽』。虞璇玑这才发现,原来他不提不是忘记,只是痛处没有被挖掘而已。她奔过去,伸手想拍拍他,一瞬间,却看见他涣散的眼睛一眯,长剑迅速劈来。
“啊!”虞璇玑吓了一大跳,尖叫出声:“夫君!”
李千里听见她的声音,心中一缩,但是长剑已经收势不及,他只好往后掷去,自己却一头撞到虞璇玑身上。
“夫君!”虞璇玑被他撞倒在地,还好地上并不是很硬,只是这起码有一百五十斤的体重压过来,还是让她觉得内脏似乎都快被压扁似地难受,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忘摸了摸李千里的背:“没事了,燕娘子与乳母无恙,孩子也都救到了,都没事了。”
“是……是吗?”李千里恍惚地回答,燕寒云等人连忙把他抬起来,拿来清水给他洗了眼睛,他眨了眨眼,对上看来很狼狈的虞璇玑,想说点什么,却又无力说话。
“嘘……别说话了,你受了些伤,又太过劳累,安心睡吧,我带你回家。”在他昏迷过去之前,听见虞璇玑如此说。
不知道睡了多久,李千里才悠悠转醒,全身上下像是被围殴过似的又酸又麻,他张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却不是虞璇玑,而是孩子们的乳母,她正在旁边拿着小皮毬给孩子们玩。
“相公?你醒了吗?要不要喝点水?”乳母问,顺手把他扶起来,李千里连忙把脸别开,以免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乳母却不以为意,在他身后塞了枕头后,斟水过来。
水杯凑到嘴边,李千里勉力抬手接过,不让她在榻边:“夫人呢?”
“在宣州府衙。”
“府衙?”
“夫人好像暂时做了宣州的官,似乎是大帅请她去的,一大早就出门了。”
李千里突然觉得有一股无名火升起,强自按耐,又问:“这里是哪里?”
乳母回到原本的地方,坐在地上看着孩子们滚球玩:“是宣州驿,相公那天流了不少血,医博士来看过说不好移动,就在这里睡了三日。”
“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午时了,相公饿了吗?我先让他们开上饭来?”
这么一说,李千里才真的觉得腹中空得发疼,也就答应了。
正在等饭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我夫君就来,应该赶得上会食。”
听到这句,李千里的火气直往上冒,咬着牙,见虞璇玑跑进来,忍不住说:“如果我不醒来,妳是不是只看一下确认我没死就又跑出去了?”
“啊?”虞璇玑错愕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不生气,笑着说:“你醒啦?”
看着一如往常的笑脸,从前即使生气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李千里却完全笑不出来:“再不醒,我还不知道要躺多久没人管。”
虞璇玑的笑脸一僵,扇了扇睫毛,依然好声好气地说:“醒来就好了,我已经吩咐厨下做你喜欢吃的百岁羹,今天我会早点下直,你吃饱了睡一觉起来就会看到我了,好吗?”
“哪里好?妳什么时候开始视事了?你是我安南都护府的参军,这里有妳什么事?”李千里冷冷地说。
虞璇玑再迟钝也感觉得到气氛不对劲,依然努力地解释:“宣州这里有些麻烦,我暂且跑两天腿,等状况好些,我们依然下安南去,不过是这几天的事而已,你不要生气嘛!”
但是李千里没有接受这个说法,他气得不能控制,一挑眉,冷淡地说:“要妳去做事?宣州都是死人?”
这句话一出口,李千里就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了结,果然,虞璇玑眸子一闪,倔强地抿了抿嘴,幽幽地说:“宣州是我的家乡,是我父埋骨之处,希望你不要再说这种话。”
说完,她俯身抱起阿乾拍了拍、放下,又抱起阿坤也拍了拍,前后不过一眨眼,她转身就要离去。李千里想叫住她,却又拉不下脸,一出口,就想拿拳头把自己噎死:“是谁当初说宣州最讨厌,不想再回来的?”
“你不也一天到晚说陇西李家的坏话?但是,当你陇西老家眼看着就要被土砵攻陷,但凡有口气,就是半死也会爬起来吧?”虞璇玑冷冷地扫他一眼,扬长而去。
忍着满腹委屈,还有那种再度被刺伤的感觉,虞璇玑振作精神,来到宣州大堂上,说是会食,其实就是一人分几个胡饼夹大葱肉,一边啃着胡饼,一边准备调兵与粮草的事。
“虞参军,妳来得正好,赶快帮我写信到西京去,去他的萧锜这个狗娘养的龟孙鳖三,竟然烧了我的茶山。”宣帅大嚷,手上拿着歙州刺史的急信。
“烧茶山?所以他真的反了吗?”虞璇玑问。
“已经杀了朝廷封的留后跟监军手下的大将,把监军也抓了起来,消息是淮南传来的,事发大约不到一日吧?应该无误。”宣帅说,烦躁地在案前走来走去:“淮南应该已经奏报朝廷,如果我们不报,朝廷就不知我们是靠哪一边了。”
虞璇玑马上明白,这时候如果朝廷以为宣州落入萧锜之手,或者他们全都投降萧锜,等到平叛后,就都是死路一条了,于是她不再多言,坐下来扯过一张生纸在上面写写改改:“臣得歙州刺史状,伏惟十月二十七夜,浙西镇兵突犯歙州,焚祈门茶山,其狂恣若此,臣以守土之责,万难忍让……”
虞璇玑改完之后,重抄了一份给宣帅,宣帅认可之后,又再抄了一份存档,原先这份交由驿传急送西京。众人又商议了宣州城的防备事宜,在桐水上下的岗哨也已经通令戒备,剩下的,也就只有等待了……
※※※
上皇的故事果然大有用处,女皇听完后没有说话也没有同意,但是当上皇在她面前故意拿出箱笼时,也没有表示反对。
于是在说完故事后的第三天,女皇与上皇的车驾在神策军与华州镇国军的护送下,缓缓离开华清宫、出潼关。
约莫走了六七日,车驾抵达东都宫,女皇上皇并没有大张旗鼓地从正门禁去,而是从北边的玄武门进宫,东都留守与东都所有的官员早已得到消息,此时列队跪在玄武门边。
女皇与上皇的车驾直接驶入东都宫的正寝,贞观殿。女皇上皇连袂下车,看到贞观殿的模样如旧,两人相视一眼,将近七十年后,再回到这里,依然是父女二人。
上皇伸出手,紧紧地握着女皇的手,笑嘻嘻地说:“宝宝啊,还记得那时候爷带妳来的时候吗?”
“那时阿爷才二十多岁吧?女儿记得,阿爷身穿甲胄,威风得很。”女皇难得地捧了傻爷一回。
“那时妳才四五岁大,水灵灵的眼睛,脸颊胖嘟嘟的……”上皇握着女儿的手,看了一眼:“那时候妳的手只有阿爷拇指长而已吧?”
女皇看看自己的手,虽然不像上皇那样枯瘦,却已经不再年轻:“就像昨天的事似的。”
“那时候,妳还骑在爷脖子上哩!”上皇笑呵呵地说,突然有点悲伤:“现在可骑不得了。”
望着曾经有过短暂欢笑的宫殿,女皇淡淡地说:“那时候也是生死攸关哪,为什么不觉得怕呢?”
上皇想了很久,久得让人以为他是不是站着睡着了:“年轻吧?那时候,我还年轻得很。”
如今呢?父女二人同时在心中暗问。
是因为老了,所以开始害怕吗?怕儿子不成才?怕国家就此衰亡?女皇在心中想着。
是因为老了,所以更加狠毒吗?怕孙子不成才,却连机会都不愿意给他,不愿意再浪费一点时间?上皇在心中自问。
两人相谐走上台阶,女皇问:“阿爷,你说我娘,还活着吗?”
“我还有你平王叔相王叔跟大姑他们,都能活这么久,妳娘没道理早死吧?她哪有我们做的孽多?”上皇平静地说,缓缓地走着:“只是淮西手上的东西虽是真,却是不能跟他们做交易的。”
“怎么说?”
“对他们来说,这桩买卖没有亏本的,就算不是真的,妳当初说了宁可错看一百不放过一个,他们也无罪。”
“那要万一是真的呢?”女皇问。
“他们献出妳娘,就是妳的恩人,君只能有恩于臣,若是反过来,妳就不是君了。”上皇手中拐杖一跺一跺,在回廊上发出响亮的回音:“所以,怎么样都不可以让他们献出太后。”
女皇微眯着眼,思量着说:“所以阿爷赞成出兵去夺?”
“哪需要这么麻烦?”上皇向她一眨眼,像个偷鸡摸狗的老无赖:“派个人去探探虚实,要是真的,那就偷出来呀!”
女皇被他这话气笑了,睨了他一眼:“这是个上皇说的话吗?”
上皇不答,只是一笑,父女二人入殿去,殿内虽然已经仔细清扫,但是比起从前仍然没有太大的改变,抚今追昔,想起了很多已经忘记的事情来。两人说说笑笑,像是从来没有过近七十年的隔离。
突然,有内侍入殿禀报:“陛下,东都留守有急事求见。”
女皇正要应允,上皇却啧啧几声,女皇抱歉似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不管事了,有急事叫他报到西京去。”
内侍衔命而去,上皇正要夸奖女儿几句,那内侍又进来:“陛下,东都留守说有一句话若是说了,陛下一定会见他。”
“什么话?”
“萧锜反了。”
女皇与上皇脸色一变,上皇也不阻拦,命人叫入东都留守,正是原本的户部尚书。原来是淮南镇传来的消息先到东都再去西京,往西京的信已经发出去,但是东都留守还是觉得如果应该来报备一声。
“……据淮南的回报,萧锜应该第一个就会攻击宣州,但是淮南担心的是,萧锜攻宣州不是为了夺宣州,而是为了抓前中书令李千里。”东都留守说。女皇皱眉,很惊讶听到这个名字:“李千里?他在宣州做什么?不是已经在安南的路上了吗?”
“李夫人似乎是宣州人氏,听说是返乡奔丧。”东都留守拱手回答,他平静地说:“若是前中书令落在萧锜手上,那就麻烦了。”
女皇却不这么看,她微微挑眉:“反过来想,前中书令离萧锜很近,也替我们省了麻烦。”
“陛下此话……”
“传我的诏命,着即任命李千里为淮南节度使、诸道行营兵马招讨使,命淮南监军移到宣州做他的监军,统领淮南宣歙江西之师,取道宣州路进攻。”女皇不管上皇的表情,迳自下了命令:“告诉李千里,务必生擒萧锜,但是我不为难他,只要留萧锜一张口可以答我的话就可以,打断他手脚我不在乎。”
“诺。”东都留守答应。
女皇点头,重新发号施令的感觉让她精神一振,又说:“然后通令天下,浙西的事情,由东都一体管理,一切有关浙西军事报到东都来即可,这边会再汇整告诉西京,这样,我们都可以节省一点时间。”
上皇在旁,没有放过女儿脸上的光彩,那是自从褚令渠去世后就不曾再现的风采、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度。他暗暗地叹了口气,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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