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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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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也是关心则乱,既然担心他们俩的前程,那秋霜跟持盈的事不是正好吗?陛下下旨,他们不分也得分,一个做主父,持盈柔弱容易控制,秋霜就是真正的皇帝,提拔虞璇玑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李贞一冷静地说。
“想得挺美,秋霜哪里拉得下面子做主父?褚令渠身段这么软的人,有时候听人背后说他吃陛下的软饭,都还会生气,要换了秋霜,不杀光对方全家才怪!”韦尚书摇着头说。
李贞一抚着长髯,一手捶着腿“但是,秋霜若要与虞璇玑过个双宿双飞的日子,其中一个就要辞官在家做夫人,秋霜连主父都不干,自然不可能在家相妻教子,那么,虞璇玑会愿意吗?”
“我也不知道,璇玑为人爽利,但是几次遇的都是些混帐,只怕没那么容易把终身交在秋霜身上。”
“总不能婚后两个都继续做官吧?他们官品悬殊、地位也如云泥,就算你在吏部那边帮忙,也不可能一直都在一处,夫妻分居两地为官,算什么事?”
“你问我我问谁?不管怎样,总之先替秋霜挡掉持盈再打算。”韦尚书移过炭盆,眸光一闪“持盈是褚令渠一手养大的,秋霜一点不知温柔,持盈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就是要人哄,哪可能爱上他?那秋霜就只能做深宫怨男,埋没一辈子,就算能够施展,也是在褚令渠眼皮下讨生活,我可不希望秋霜被褚令渠抓在手上!”
李贞一微微点头,思考着说“持盈即位总比太子好,你做中书、秋霜门下兼御史台,左右仆射留任,再引几个自己人入京,令渠的影响也就有限了。”
“正是。”
“那我明日就先挡掉这事。”李贞一说,沉吟片刻,又问“刚才上皇说令渠这几年都在东都,都干了些什么?”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收买东都官员、囤积粮食、挑拨藩镇之类的事,最重要的,还是教育持盈郡主。他好像对太子有些灰心,这六七年,全心都在持盈身上,只是东都那边的线报说,持盈并不像褚令渠预期得那样好,这祖孙俩好像还吵过几次,所以褚令渠去年回京后就没再去东都,持盈连过年也没回来,不知怎么了。”
“秋霜不是人在东都吗?让他把持盈郡主的事查清楚,既然她有可能即位,就要好好注意,虞璇玑若回东都,也让她去跟持盈接触,女人之间,说起体己话容易,务必把持盈抓牢了。”
“我这就修书给秋霜。”
※※※
距离东都七百五十里外的魏州,田敦礼才刚从晚会下来。夜来寒气袭人,贴身的素纱中单却早已湿透,他觉得全身的气力也都被榨干似的,连步子都是虚浮的,心像是踩在云里一样不踏实。
幕府文官、地方官与京官视事办公的时间很不一样,京官是早入午归、下午轮直;地方官一般分成早晚两衙视事,中间有一段休息时间,黄昏击咚咚鼓方歇;而幕府文官则全看幕主要求,魏博是天下雄藩,幕府是军务民政一手抓,因此虽然待遇很好,视事的时间却很长,也分早晚两衙,但是是寅入辰退,中间约有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接着是申时入府,酉时退衙,每日朝会,每五日有晚会,商议幕府诸事。
田敦礼之前的几个幕府都是小镇,乍然接过魏博,即使是从小生在此地,也不太能适应这样庞大的工作量。到目前为止,魏博武人看在田家的旧情上,都还恭顺,而他非常明白,这样的恭顺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只要有人一煽动就会瓦解,因此他特别小心。幕僚除了收买前任魏帅留下的,也逐步换成自己在陉原镇用惯的人,武官虽一时不敢轻动,但是他一方面让亲兵们去探诸将的底,一方面也向虞璇玑讨人情,请她把一部份探查的结果让他知道,交换条件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进孔目司,因为他知道魏博档案太多太杂,单凭她一人之力无法看完,而且现在朝廷与魏博的利益一致,李千里不是笨人,眼下不可能弹劾他,至于将来……
田敦礼讽刺地一笑,如果他能活过这次的藩镇乱,还宁愿御史台弹劾他,好有机会致仕,撒手不管,朝廷跟藩镇尽管去互咬吧!经过这些年,他只求全身而退,守住家产,到南山做个富家翁也就是了。恍惚地随着家人手中油灯引路,回到后堂,却见一个少妇迎出来“大帅。”
“十五娘?”灯下乍见被留在西京的侍妾,田敦礼惊讶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帅离京匆忙,夫人和老夫人知道魏博军务繁忙,怕大帅无人照料,因此命奴婢过来。”十五娘欠身一躬,她是田夫人的家生婢女,直接给了田敦礼做媵妾。
田敦礼见她神色间有些倦意,想起一事来“我离京前,你才与我说怀有身孕,怎么不留在西京待产?而且夫人是知道这事的,怎么能让你来?”
“夫人本想让薛妹妹或戚妹妹来的,是奴婢自己要来的。大帅离京后,夫人请了医博士给奴婢诊脉,说奴婢身子健壮,若是不赶路,慢慢走官道都不妨事。夫人也说,奴婢侍奉大帅多年,让奴婢来,她也安心些。”
十五娘推开门,侧身让田敦礼入内。田敦礼脱了靴子留在外面,走进去后堂,里面一阵暖意,熏笼里也点了清淡的白檀香。田敦礼走进内室,十五娘便马上站到他身后,先除掉帕头放到旁边。他张开手,十五娘便麻利地解去他的革带、皮袍,再卸下护身胸甲,接着是外衫,触手便觉衣衫尽湿,连忙连着中单一起脱掉,然后拧了热手巾来给他擦汗,臂上还挂着一件干净的中衣,擦净上身后便替田敦礼穿上干衣。
十五娘刚才出迎的时候,就已将酒放到火炉上热着,又吩咐了家人开上饭来,所以田敦礼一换好衣衫,家人便将饭食送上来,十五娘吩咐小婢收拾掉衣裳,便赶出来,筛上酒来,又将水壶放到火炉上,备着田敦礼饭后饮茶,十五娘也知道他独自用饭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聒噪,因此没有说话。魏博镇中虽有婢女,但是毕竟不了解田敦礼的习性,他也懒得教,这一个月来都是凑和着过,很多事都自己动手,此时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完全不必他吩咐。吃过饭、用过茶后,田敦礼斜倚凭几想着事,十五娘又坐到旁边,为他揉肩捶背,一日辛劳后,田敦礼觉得心头很是熨贴。
田敦礼看了十五娘一眼,婢女出身的侍妾,有时候比士家出身的妻子来得贴心,明媒正娶、家世相当的妻子总觉得吃晚饭的时间就是夫妻相处谈话的时机,但是他有时已经没有力气去应付儿女的教养问题、父母的健康状况或者家中的各项支出活动,只是想有一段完全安静的时间,什么话都不要说、不要问。但是他也明白,侍妾懂得这一点,不全是因为她们体贴他,而是她们一直以来都等主人发话才回话,她们习惯沉默……
十五娘的手劲恰到好处地揉着僵硬的肩颈,有点粗的手擦过他光裸的颈子,田敦礼半闭着眼睛,这让他想起虞璇玑的手,她的手也有些小小的茧,当年,他曾经有机会一辈子握着那双手,也以为过个几年她会回心转意,虽然他奉父命娶了平王的外孙女,但是他也想过要娶她做外室或妾室,她很聪明也有点执着的傻气、却不愚蠢,他喜欢她的沉默也喜欢她的风趣,她不是他唯一的女人,就像他也不是她唯一的男人。
“虞璇玑……”田敦礼无声地念着她的名字。
十五娘以为他在吩咐什么,轻声唤着“大帅?”
“抱来枕被,我们在这里睡。”田敦礼含混地说,十五娘应了一声,自去里面取枕被,田敦礼合上眼睛,与记忆中的虞璇玑道别“璇玑啊……我不能给你一个婚礼了,你选择的,是一条我不能一起走的路哪……”
十五娘抱来枕被,将被子放在一旁,移去凭几,换上枕头,扶着田敦礼躺下,再摊开被子覆在他身上,吹熄了正间的烛火,只留内间灯火,自去换了衣衫,换过后,也灭了里面灯火,持一个小烛台出来,放在正间与内间相连的门旁,这才在田敦礼身边躺下,紧挨着他,因为怀着孕,所以侧躺着。田敦礼的手臂穿过十五娘颈下,将她圈在怀中。
“大帅……”
“嘘……”田敦礼将气吹在她耳畔,引得她轻笑,昏暗的光线中,他想起当年在南陵,第一次与虞璇玑共寝的那一夜,她也曾经这样低低地轻笑……他的右手往下滑,穿过十五娘的指缝,扣住她的手。
他想起潼关斜阳中,那一双携手而行的人影,那个举朝皆知的冷肃台主,也会在她耳边吹气逗她轻笑吗?一种怀念似的感情涌上来,不是嫉妒也不是恼怒,他握紧十五娘略粗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许潼关的那个黄昏,是预示着他和虞璇玑的命运只能相望不相闻,她选择了李千里、选择在御史台下为他效力,以她的聪明,也不会不明白,一入官场就与自己的座师有情,李千里的地位又这么高,只要她在官场一日,就不可能脱离李千里。但是在那日,她在潼关握住李千里的手,也不刻意避人耳目,她已经感情与仕途上做出了选择……
而此时萦绕在他心头的感情,则是深深的遗憾、深深的寂寞。他不可能与李千里争她,因为她不是他心中的第一顺位,所以遗憾。他也不可能与她一起走过剩下的人生,因为御史始终是藩镇的敌人,更因为她受朝廷大恩,以她的官宦出身与师门背景,她都不能与藩镇过于亲密,所以寂寞。如江上月影,似是触手可及,实则远在天边,若问相思为何,却是此事最相思。
空长叹
韦尚书写给李千里的信还未发出去,女皇车驾已上了华清宫,从上皇驾来的一众老臣,全都穿戴好袍服,在华清门外接驾。一时间,门前紫袍白发相映成趣,襄王平王与那十余位老将,也都在数日前被上皇一起载来,热热闹闹好似一场同年会。
韦尚书、李贞一与襄平二王站在一处,正说着闲话,却见旌旗飘飘、翠华摇摇,一顶金盖迤逦而来,襄王眼尖,咦了一声“只有宝宝一人来?令渠跟昭夜父子俩呢?”
平王扯了兄长一下,眼色往李贞一处一飘,襄王便会意,干笑两声,倒是李贞一若无其事地打着圆场“听上皇说,令渠最近身子不爽,大约在宫里休息。陛下来骊山,京里总得有人监管,这才留太子吧?”
襄平二王又随便扯了些话混过去,虽然在场中人都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李贞一与褚令渠是同乡,在乡贡时就认识,对于女皇跟李贞一的事,褚令渠非常清楚,再怎么宽宏大量的男人,也不可能对妻子所爱的人没有一点芥蒂,因此也就生分了。至于太子,女皇虽然曾命李贞一为太子师保,但是太子自幼与其父亲近,自然对李贞一没什么好脸色。往常女皇来华清宫,若不是三人同行,至少褚令渠也必随行,此番只有女皇独自前来,其中原由可想而知。
韦尚书看了姊夫一眼,见他安祥地望着车驾,眸中波澜不兴,双手背在身后,胸前花白长髯轻飘,从前挺拔的仪态犹在,帕头下的发鬓丝毫不乱,半旧不新的紫袍也熨得平整。士族权贵不分男女,衣衫多有熏香,韦尚书精通香道,更是将燕居、视事、赴宴、祭祀……等各种场合要用的香,分得清清楚楚,但是李贞一身上没有熏香,只有衣衫浆洗过的淡淡味道。
韦尚书心中暗叹,若是李贞一还在御史台,李千里绝无出头之日。前前任的官台主,严峻冷峭至极,为人冷淡到娶不到老婆,自然也没有子嗣,也不知他御史台主三十年的薪俸都拿来干什么,总之,小院一落、羸马两匹、老仆三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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