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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道德的手术刀-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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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长们都在设法赚钱,寻找机会独立开业,或者到大医院去工作。
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要开业的话,早就应当开了。大医院则正在拼命设法雇傭优秀的年轻人。
而且,这些科长都是以前在大医院工作过,后来由于某种原因不得不离开的。
祝贺会由院长的祝词开始。白发、小个子的院长,讲的还像往年一样,主要是说我们医院必须坚守如今正在失去的〃医乃仁术〃的精神。
事实上,因为这个医院几乎都是医疗保护患者,所以也只能这样说了。这与用宗教拯救穷人和病人是同样的道理。
大家好像都在恭敬地倾听院长的话。可是,医生们脸上的表情是厌烦的,护士们一心想的是即将开始的文艺演出和就要到口的啤酒。只有这一天,护士们才可以开怀畅饮。
伊津子坐在植的对面。从那天以来,伊津子与植见面,也假装没有看见。
从外表很难看出伊津子的心里留下了多么深重的伤痕。
妙子和别的女阿飞一起坐在尽头儿上。她心里想的是大喝特喝,然后借着醉劲儿前往南区舞厅,跳吉特巴舞。她不时向植所在的地方瞟一瞟,送出与其年龄不相称的妖艳的秋波。植很清楚,这是从那方面的电影上学来的。
护士长信子的座位与植隔开五六个人,她脸上的表情很神秘。假使有人从心底受到院长祝词感动的话,那就是信子。信子是在与植不同的意义上为患者献身的。所谓不同的意义是,信子要以献身抹掉自己不幸的过去。一个年已33岁的女人,不得不在这样的医院里生活,应该说是不幸的。
院长的说教一结束,祝贺会便像百花盛开一般热闹起来。一瓶瓶啤酒被打开,人们如饥似渴地喝起来。
护士们相继登上舞台,唱起了非常拙劣的流行歌曲。她们陶醉于歌唱,而不顾及听者。
席位打乱了,大家到处走动,来回斟酒。但植却一个人默默地饮着酒。在这几十人的集会中,像石头一样坐着不动的有四个人,即西泽、伊津子、植和信子。院长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踪影。他不喝酒。
〃虽说是属于宗教团体的贫民医院,这样的工资也太少了吧?〃
坐在植身旁的外科医生秋永说。他因酗酒而被官立大医院解雇,虽然年仅35岁左右,但看起来好像过40岁了。
〃是啊。对不起,秋永先生的工资是多少?〃
〃两万两千块钱哪!哎,大学毕业十年的医生。。。。。。现在连工人也差不多挣这么多了吧?〃
〃不开玩笑。大公司的熟练工人,挣4万是很普通的了。〃
植说,并给秋永斟了酒 ,〃啊?4万?工人能挣4万。。。。。。〃秋永双目圆睁,看着植说道。植望着秋永那像
章鱼一般噘起嘴唇、大吃一惊的样子,又觉得无聊了。其实,对于这个酗酒的医生来说,两万块钱都太多了。
〃那么,植大夫,您怎么不像过去那样,带头发起一个提高工资的运动呢?〃
〃这个嘛,过些日子再看看吧。〃
植答道。他如今已经没有那种心气了。一年前发起运动时,人们虽然在底下吵吵嚷嚷,但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在第一线。只有植单枪匹马孤军奋斗。以后,植便不再依靠医院,自己一人业余打工。这时,饮着闷酒的西泽来到植的身边。
〃植君,跟你说点事。〃
西泽的嘴里喷出浓烈的酒气,但脸色却是苍白的。安井事件似乎使西泽不能心情愉快地沉湎美酒。
妇产科科长西泽直至今年恰巧50岁。在这个医院,他的权力仅次于院长。不,有时还在院长以上。这是因为他在医务界颇有名气。几年前,西泽在大医院当科长时,他的名字常常登在报纸上d西泽的父亲是一个小公司的科长。他是父母的长子,下面还有七个弟弟妹妹。他能上大学的医学院,是亲戚给出的学费。这个亲戚是商人。
从学生时代起,西泽就很爱夸耀自己的智能。这是他唯一的骄傲。他一心想出名。从京都大学毕业后,与支援他的亲戚的女儿结了婚。妻子是一个皮肤又黑又干巴的女人。
他在大医院当科长时,抓住许多有资产的患者,以便为将来独立开业作准备。所谓开业,并不是开一个小诊所,而是在现代化的大楼里设立诊疗所,经营近似大型综合医院的大医院。
不过,他由于某种原因,不得不终止了大医院的工作。这对他是完全出乎意外的结果。阿倍野医院的人,谁都不知道其原因是什么。
在阿倍野医院工作,西泽感到十分耻辱。他一心想的是多年以来独立开业的宿愿。医院的工作只是勉强对付,主要精力都用在私下赚钱上。他赚钱的办法,不是像植那样在医院代诊,而是给芦屋、住吉、帝冢山等地有钱的妇女看病,这是他以前在大医院工作时抓住的患者,是他的熟人。
对于西泽来说,真正的患者是他下班后接待的妇女,而到阿倍野医院来的患者大多只是〃东西〃。他的储蓄超过了300万。到开业时,芦屋的女经理还会投资200万。实现梦想就在眼前,正在这时,发生了安井事件。不必说200万,他连50万也不想给安井。
即使想到要拿出10万,他的科尔曼胡也会颤抖起来。
西泽把植带到二楼科长用的值班室。
二楼设有普通医生的值班室两间,科长的值班室两间西泽拿钥匙打开门,走进其中的一间。科长值班室的内部与普通医生值班室的内部没有多大差异,只是稍微宽敞一些,多摆了几个办公桌而已。西泽坐下时好像有些吃力,随即打开了煤气炉。煤气炉是今天刚放进值班室的。
植坐在他的对面。西泽要说什么,是不言而喻的。植翘起了二郎腿,心里交织着烦恼、愉快和憎恶等种种感情。在西泽面前翘二郎腿,这还是第一次。
〃我想说的事,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前几天咱们谈过一次,你的想法我大致上了解了。所以,今天想推心置腹地谈一谈。怎么样,咱们都是医生,你不能帮忙解救同伴的危机吗?不用说,我也会充分考虑你的将来的。〃
西泽一面说,一面看着植。植觉得刚才饮的啤酒的酒气慢慢地涌到脸上来了。
〃那么,归根结底,科长就是想让我证明,您没有过失喽?〃
〃哦,是那样。的确,你当时适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意见。不过,我即便接受你的意见,结果也是一样吧。患者显然是特异体质嘛!不管怎么慎重,特异体质出血也是止不住的。〃
西泽的话里仍残存着傲慢的态度。但是,西泽称植为同伴,这是令人吃惊的。
〃怎么样,这一点你能理解吧?〃
西泽说,并劝植抽外国香烟。植掏出了自己的烟,叼在嘴里。
〃患者有点贫血,血液凝聚力很弱,这是事实吧。不过,科长说,即便接受我的意见,结果也是一样,这个看法我可不能同意呀!〃
植的语言清楚明白。西泽强忍住涌上来的怒火,点燃了香烟。他那像洋鬼子一样长满汗毛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不,我没说'一样',我说的是'一样吧'。那还是一样啊!〃
植断言。他的话岂止是傲慢,简直是要让西泽把压抑着的怒火发泄出来似的。西泽甩掉点燃的香烟,粗暴地站起来,在植的身边转了一圈。
〃植君,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要求?〃
西泽似乎全然没有夺走一个女人生命的犯罪意识。有的只是名利欲望。这在某一点上和安井十分相似。归根结底,撕下〃地位〃的假面具,人的丑恶都是一样的吧。
植慢慢腾腾地吸着烟。
〃昨天从医院出来,让安井给缠住了。那个家伙根本没把什么人的生命放在眼里呀!〃
西泽突然站住了。
〃好,只好找警察了。找警察,可以呀!〃植冷淡地、斩钉截铁地答道。
〃你这样顶撞我,大概早就准备不在医院工作了吧?不,不只是我们这儿,哪家医院都不会用你蚜!〃
西泽说道。他挣扎着,希望既不向植表示屈服,又能设法逃脱危机。对他来说,向植低头,必然比死还要痛苦。
在现代社会,医学界仍然等级森严,是最封建的领域;而西泽又将其封建性最大限度地集于自身。
在模糊的玻璃窗的对面,是偏僻地带的商业街。疲乏的妇女冷得缩着肩膀在商店门前出出进进。植一面眯细着眼睛茫然地眺望着,一面吸着烟。西泽颤栗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植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顽固地反抗科长。死去的安井光子的面孔浮现在植的眼前。她喘气的声音好像嘶哑的笛声,她失去血色的蜡人般的脸庞显得很美。但再一想,这类事件在医学界是经常发生的。他知道,实际上还有一些更加严重的事件,也是秘而不宣的。
〃科长,我是单身一人,是对将来不抱什么希望的人。既没有您那样的家属,也没有名誉和金钱。我不怕您的威胁!〃
〃植君,明白地说吧,你对我什么地方不满意?〃
西泽尽量压低声音,为的是不让对方的态度变得更强硬。
〃科长,我一直在听您的话,但我不明白科长是怎么考虑安井光子之死的。您因为自己的过失,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啊!难道您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吗?〃
〃如果我认为是自己的过失,我很愿意承认。但我从我的技术和经验来考虑,不认为那个不幸的结果是自己的过失造成的。〃
植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感叹。看来这个人的傲慢和自尊已经深入骨髓了。自己处在危机状态,但为了笼络能够拯救他的人,似乎还要采取更进一步的方法。这样一想,便觉得西泽在某些地方很像一面叫嚷自己无罪,一面告状的孩子。
〃啊,植君,人无完人。谁都是那样。连我都知道,你玩女人已经成为医院里的话题了。可是,对你的不道德行为,我一次也没有批评过吧。。。。。。和女人有关系为什么是不道德呢?干脆说吧,我确实常跟女人玩乐。不过,我从来也没有拿甜言蜜语哄骗过她们,说什么结婚之类的话呀!从一开始就说明是玩乐。女人和我是对等的。这有什么不道德呢?〃
西泽似乎也渐渐发现,植越来越强硬了。
〃那么植君,无论我怎么求你,你都不会提供对我有利的证词喽?〃
西泽放低声音说。〃科长打算求我吗?〃植放下二郎腿问道。〃不管怎样。。。。。。〃两人互相瞪着眼睛,视线里充满憎恶,别无其他。
〃我讨厌您!〃植清楚地说。〃我也是!你毕竟是临时医专出身哪!〃
西泽用颤抖的语调说。在这个瞬间,西泽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祝贺会在5点结束,但其后的骚闹却持续到了深夜。
由病房改造成的二楼护士宿舍里,不断地传出酩酊大醉的护士们狂放的歌声和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娇媚的声音。
醉醺醺的医务人员在办事处里大打麻将。办事员跟着护士到处跑。
对于重病号来说,这一天是难耐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发牢骚。
他们都拼命要尽可能长地在这个医院里住下去。假使被赶出医院,他们就会流落街头。
这一天,植仍在医院值班。他让妙子凌晨两点潜入值班室。
植打算今晚和妙子分手。虽说她肌肤出色,但有偷盗的毛病,所以也不能把关系维持下去。
会一结束,伊津子便消失了踪影。她也值班,肯定在医院里。植是从办事处的值班表上知道伊津子值班的。
植并不是没有想过,在与妙子幽会前,先溜进药房去。但是,那要冒很大的风险。今晚如果采取同样的行动,可能会惹下大祸。
不知为什么,植有那种预感。
植对信子说声〃我出去一下〃,便到医院附近的饮食店去了。他来阿倍野医院之前,在性病医院代诊时,归途必然喝上一杯。
在阿倍野医院附近,能够随意饮酒的小店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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