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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公主-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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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紧紧抿着嘴,使劲想把大帅推开,朱副官想要过来帮忙,大帅摇头制止。朱夫人端了八回药,第八碗药尽数洒在大帅胸前。小周心里一紧,很想上去告诉大帅,平时小姐自己喝药,是很乖的,她只是不想见到你。其实屋里的人都知道这些,只是见着大帅一碗一碗固执地喂药,谁也不忍心多说什么。
也许是累了,第十碗药洒了少许,喝了大半。大帅坐在床沿,竟露出个孩子般满足的笑容。小周听到大帅对小姐说,元素素,再也不许推开我。
前几日孙医生来复诊,小周站得远,没听到孙医生怎么说,只是看到他不住地摇头。后来朱副官去跟大帅汇报,大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战争已经无法避免,西南军联盟,日本人在东北登陆,东军蓄势待发,损伤最严重的北军也在日夜部署。西南军虽与日本合作却隔了大半江山,东军虽与北军决裂却有着共同的敌人。
北平城里形势也很紧张,前段时间城里戒严了几天弄得人心惶惶,后来戒严令刚解除便听说东三省没了。西边要打仗,北边要打仗,方一个月,城里已有近一半的商贾政要把家属送往上海。
元常青自帅府出事后就被接回元府。帅府早上出事,元素素失踪,元常青一言不发守在帅府。她自负,胆小,懦弱,才会让素素挡在她前面。元素素爱元常显,她可以为了他勇敢,为了他保护其他人,她元常青爱李木,却不能为李木保住元素素。于是夜里元府着人来接她回元家大宅,她毫不犹豫离开。帅府一丝消息都没流出去,元家却在这时来接她回去,这不是一句事有蹊跷就能说明的,她要亲自回去看看。
上次天津事件后元家老夫人被送回北平驻兵看守,元素素央求元常显把元家老宅解封,于是后来老夫人一直被严密监视在元家老宅她自己的院子里。
元素素被掳后胡若成千方百计把她藏起来,后来行踪暴露了,便被人送到元府。谁也想不到一直重兵把守的元家会是私藏元素素最久的地方。
这期间元常青见过元素素一次,那时元素素还没疯,只是一直哭。老夫人没有瞒着元常青,元常青也不辜负老夫人,风风火火闯进主院见元素素。元素素彼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交给她一封信,信未塑封,大概已经被很多人阅过。元常青拿了信,文复亲启,信封里什么都没有。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第二天,元素素就疯了,几天后老夫人联系元常显,东三省便落入日本人手里。早在天津事件后她就听元素素说,那批军械是从日本运过来,而现在元家与日本人的关系终于一目了然。
东三省沦为日本属地的消息传开后元常青便离开了元家,老夫人没有挽留。事到如今再说母女之情未免有些过于苍白,而事实上她确实是念及骨肉亲情才动了将她从帅府接回,择日尽早送去日本避开战祸的念头。
元常青去了福平巷,日日去常青学堂教书。正月初一,她在荣福宫发起募捐,昔日北平名媛的号召力不容小觑,所得钱财珠宝尽数送到军部物资办。
正月初十,一封信被送到北平军区主营,信封上的字迹却是属于此时神志不清的大小姐元素素。
爹地亲启:
爹地吾爱,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局势已经到了最坏的时候。我的布庄去年始已在西部开了布庄,为西北边界城镇供布,江州回来以后我让文复暗中在滇境扩张,现在已小有成效。七家染织厂,一家成衣场,三十二家布庄,两家学堂,西边的产业就开在西军军部附近,南边的布庄开在香格里拉,现在应已扩张。每一处都布了暗线,暗中收集各军信息。我与文复商量过,我们扩张太快,所以不会有太多盈余,但都会在战时充做军用,而所有暗线也都为军部所用。这是素素的心愿,爹地务必接受。这封信为文复保管,若有一天文复将此信交予爹地,素素只有一个要求,放我离开。
素素敬上。
那一夜,元常显在元素素床边从天黑坐到天亮。天亮时分红线进屋,跪在地上,抓着元常显的衣袖哭着说,大帅,让小姐走吧。
那天常青小姐对胡若为说,素素只是二哥的挡箭牌,二哥挚爱之妻与子都好好生活在府外。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红线的心里,每每看到这样的小姐,想到这句话,心里就阵阵刺痛。也许离开了,小姐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吧。
元常显什么也没说,直起身子,快步离开。元素素小脸皱成一团,似乎要醒了,红线收了哭声,元素素翻个身,又继续睡去。
如果有一天不是我亲口对你说这些,说明我已经没有再见你的必要,也许我已经死了,也许我们已经分手,那么我把我的所有都留给你,独自离开。
、不是挽回
正月十二日这天,北方下起了大雪。孙亦青背着药箱进屋,一边拍着身上的残雪,一边对着元常显大吼。
“你这是害她!你明知道这天气她不该外出!”
元常显正在帮元素素穿棉袄,他穿得很仔细,扣好扣子又把衣服拉展,然后蹲□帮她把棉鞋穿上。孙亦青还在一旁骂骂咧咧,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停嘴。
元素素睁着大眼睛,眼珠子转来转去,被裹成个粽子也不闹,反而笑嘻嘻地扯着老虎毛玩。老虎在一边东张西望,偶尔打个哈欠。
收拾停当,元常显接过红线递来的棉帽戴在元素素头上,转过身,似乎才看到孙亦青,淡淡地冲他点点头。孙亦青正吼得口干舌燥,对对方轻轻松松一个眼神秒杀,顿时仿佛受了极大打击,愤愤地闭嘴。
“大帅,车已经备好。”
朱方年掀帘进来,带进一股冷气,元素素坐在床边像小猫儿一样一阵哆嗦,然后又呵呵笑起来。
元常显点点头,红线递来军服外套,他接过来穿上,看着元素素红红软软的脸蛋,笑说:“走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主营。元素素早上起早了,加上出门前喝了中药,上了车就开始犯困,头一歪一歪,眼睛也眯成一条缝。孙亦青在前座时不时转头看元素素,再看看元常显,一会儿唉声,一会儿叹气。元素素变成这样,他孙亦青不说立了头功,也是脱不了干系的。过了这么长时间,元常显既没有追问他,也没有追究他。
元素素正东倒西歪睡得云里雾里,突然感觉被握住的手越来越疼,一下子清醒过来。罪魁祸首偏头看着窗外,似没有察觉。元素素扁扁嘴,挣扎着甩甩手,“嗯嗯啊啊”地哭了起来。
元常显和孙亦青一起看过来,以为元素素无法适应天气。司机立刻停了车,孙亦青从车上下来,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元常显恰好松了手,元素素哼哼两声又不哭了,看到孙亦青站在眼前还对他笑了笑。
从昨夜雪落开始到现在,元素素一直没有表现出不适。孙亦青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心病还须心药医”,早前他就跟元常显说过,元素素的后遗症大部分是心理作用,现在这样,或许也算一种因祸得福。他不自觉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元常显闻言微怔,缓缓呼出口气,然后摸摸元素素的头。
车子一路行至玉山脚下,停在一座宅邸外。玉山和南山一南一北屹立在北平城郊,山腰处是王一虎时期几位军部大阀的别馆,后来元常显上位后人员大肆调配,几位大佬离开北平,几处宅子便空了下来。
而山脚处大多是北平城里富商权贵的别院。
朱方年下了车,正要问门,铁门里有人匆匆跑出来将门打开,然后恭敬地立于一旁。两辆军车驶进院子停好,朱方年立刻上前为元常显打开车门。
“贵客,我家小姐请几位里边请。”大宅的管家走过来,站在朱方年身后躬身说。
司机停车的时候惊醒了正睡得昏天暗地的元素素,她这会儿正坐在车里闹脾气,朱方年已经习以为常,不动声色等在外面。
管家并没有从小姐那里知道客人的身份,这时见了停在院里的军车,车上人的气度,心里多少猜到了些。再微微探头,便看到了那一袭军装后的小粽子。那小粽子攥着身旁人的衣袖,撅着嘴,泄愤似地扯来扯去,过了一会儿晃着脑袋整个人爬到身边那人的腿上,开始捏对方的脸。而身边那人一直任那小粽子捏圆搓扁,侧脸的线条透着些哭笑不得,却不阻止。
同行的几人心里都有事,都偏过头不语,反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管家面上露出些笑意。元素素晃着脑袋看到管家尚未收起的笑,愣了愣,也跟着笑了起来。
元常显摸摸元素素的后脑,将她抱出车子。
“管家请带路。”朱方年转过身,客气地开口。
管家心里有些懊恼方才的失态,这时立刻收了情绪,将几位引到茶厅。
元素素十七岁这一年的正月十二,第一次见到了陆元。当然,这个日后在祖国历史上挥洒出浓重一笔的惊世人物,现在还是个动辄就哭的小屁孩。
茶厅里只有一个正在摆弄茶具的小男孩,此时听到人声,慢慢抬起头来。朱方年与孙亦青当即一惊,就连元常显自己也愣在原地。这孩子虽未长成型,但任人一看都会深信这是元常显的孩子,实在是太像了。
窗边的陆青宁自元常显进来便一直细细观察他的神色,见到那张脸上一瞬的诧异,她缓缓笑了开来。
元常显把元素素放到沙发上,然后直起身看向陆青宁。元素素在沙发上滚了滚,看着对面不亦乐乎玩着紫砂茶具的陆元,眼珠子转了转,也慢慢挪了过去。而刘凌站在陆青宁身旁,看着元素素跪在厚毯上,慢慢爬过去,插在裤袋里的右手紧握成拳,隐隐颤抖。
院子四周布满了刘凌的人,车子进入玉山范围内他就得到了消息,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早晚要见面的。东三省的事情发生后元素素被元常显带到军营,那以后刘凌再也探不到一点元素素的消息。而染织厂那边陈文复一直守口如瓶,直到现在他才终于见到元素素,连日来担心,痛苦,烦躁,如今都化作了激动,他终于见到她了。
陆青宁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元常显身上,此时微微扫了眼元素素,心里顿觉异样。以元素素的性格,见到陆元,不可能这么平静。再仔细打量,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
“不知大帅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刘凌上前一步,淡淡开口。
元常显将视线落到元素素身上,突然想起了她生日那夜的歇斯底里,心里五味陈杂。多年以后祖国统一,军部成立女军,从此泾渭分明,男军里再没出现过女人。
“青宁,说出你的目的。”
一个可以统领一军的女子,聪明孤傲,不在意贞操,不在意功名,很早以前他就知道无欲无求的人最难控制,他以为自己早已看清了陆青宁。元常显想,当年她留住那个孩子,也许都没有求过孙亦青。
她当年确实没有求过孙亦青,是孙亦青他自己不忍心。彼时他并不知道元常显与陆青宁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与元常显交情匪浅,怕他一时冲动,心想着总归没有人会跟孩子过不去。多年以后元素素变成这样,他虽不至于后悔,却深觉当年也许做了一件错事。至少他不该瞒着元常显。
陆青宁皱眉看着元常显,他此刻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她陪伴他那么多年,她的目的,便在第一次见他时就说与他听了啊。
元常显并没有等她回答,他走到元素素身边蹲下,抓住她的手肘迫使她与他面对面:“元素素,你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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