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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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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伟,依我看房子是拆不得的,如果你现在把房子都拆光了,将来你拿什么
东西去散给那些寒士们呢?主要的问题是住在房子里的人太少,而且毫无生气,必
须换个新鲜。你看那《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如果不是住进了那么多的丫环和小姐,
再加上个贾宝玉在里面串来串去,那也是够沉闷的。”
许达伟点点头,表示同意:“话是不错,可是住在这里的人不是叔叔伯伯,就
是姑姑阿姨,还有一些人我也弄不清楚是什么关系,总之都有来头,像一条粗大的
铁锁链,一环套着一环,斩不断的……对了!现在断了一节,四号门里的住户是个
汉奸,目前关在监牢里,大老婆在乡下,小老婆不知道又跟了谁,那房子是空着的。
我们可以找几个要好的同学来住,从现在开始就把一部分房子散给寒士。大家住在
一起,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一起唱歌跳舞,组织一个平等的小社会。”
我一听便受到了鼓舞:“对对,多找几个贾宝玉和林妹妹,也成立个诗社什么
的。”我因为刚刚读完《红楼梦》,欢喜瞎七搭八地卖弄一点。
许达伟的眼睛向我一乜:“女同学不能要,这不是母系社会。”
“女……女同学会烧饭,要不然我们吃什么呢?”
“烧饭可以找个老妈子,也可以找个年轻的,大家出工钱。”
那时候,我们的脑子是不会转弯的,也不知道什么叫研究研究,考虑考虑,谁
要是只说不做,那他不是黄牛就是怕死鬼。说做就做,我和许达伟分头联系,他联
系大学生,我联系高中生,当然都是大学和中学里的寄宿生,而且都是和我们谈得
来,有交情。
想不到此举却深得人心,同学们一听都很来劲,人人想参加,反过来求我们:
“算我一个,一言为定。”“不能把我丢啦,我们是老交情。”弄得我和许达伟不
得不进行名额限制和名额分配。连我和许达伟在内不得超过八个人,吃饭正好一桌,
住房也不太紧。许达伟可以招收四个大学生,我只能招收两个高中生。许达伟讲究
平等,怕我对名额的分配有意见,特别作了说明:
“小弟,你别生气,这决不是因为我是房子的主人就可以占先,实在是因为这
四位好朋友一个也不能回。”
我点点头。许达伟确实是以平等待人的,即使有些不平等也是平等,因为房子
是他的,事情也由他发起,我只是跟着起哄罢了,无啥贡献。
同学们所以对这件事情起劲,决不是对许达伟的平等小社会有兴趣,而是不愿
意挤在那鸽子笼式的学生宿舍里。
现在想起来,人和房子的关系是十分难处的,太大了会空旷,沉闷,压抑;太
小了又嘈杂,拥挤,人和人碰来碰去。不大不小……不大不小有何定规?你今天觉
得不小,明天就觉得小了点,后天就想进行改造或扩建。
话也要说回来,那学生宿舍实在是太小了点,一间房子里两排上下铺,八张铺
位住七个人,空一张上铺给大家摆东西,人立在两排铺位之间,伸手可以摸到两旁
的床边。挤倒犹可说也,那乱劲儿确实使人受不了的。脏衬衣、臭袜子到处丢,为
了逃避礼拜六的清洁检查,便胡乱塞到枕头下面。住在下铺的人可以免得爬上爬下,
却又不得不忍受上铺掉下来的杂物和尘灰。还有,打扑克,下象棋,几个人分吃一
包花生米,都是在下铺上做市面,把那床单弄得乱七八糟,斑痕点点。
我的同班好友张南奎,他住的是下铺,可那住上铺的一位老兄却欢喜在熄灯以
后吃沙胡桃,葡萄壳掉在张南奎的枕头上,屑屑粒粒的东西掉在面孔上像蚂蚁爬似
的。张南奎想掉头睡,可那隔床的同学是个长脚鸬鹚,一双臭脚老是要超过分界线,
就在张南奎的鼻子旁边。张南奎是个爱整洁的人,被单皱了都要抹抹平,哪能忍受
如此的蹂躏!他一听我们的计划高兴得眼乌珠都凸出来。好家伙,两个人一个房间,
八个人一桌吃饭,自由进出无人问,晚上可以随便看电影,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张
南奎钉住我不放,老是询问事情进展的状况,把我拖到他的宿舍里,打开饼干匣,
请我吃熏青豆,那是他的妈妈从浙江的一个小镇上寄来的。他殁了父亲,母亲在小
镇上帮人家做针线。
同学们所以想搬到外面来住,除掉拥挤之外,还因为在学校里住得不自由,吃
得不满意。那时的校规很严,除掉星期天之外不得私出校门。晚上准时熄灯,不许
讲话,不许抽烟。谁要是竟敢在晚间外宿不归,被舍监先生发现或经人告密,那是
要记大过一次的。大学里的规矩可能松一些,可是大学生要求的自由又比中学生多
一点。
从人类的天性来看,吃是第一位,性是第二位,住和行是第三位。三位一体时
就难分先后,此起彼落,因时而异,而且相互联系。
住在学校里的人都必须在学校里吃饭,伙食费大体上是五斗上白米。学校里没
有食堂,伙食是由承包商承包的。大的承包商简直是托辣斯,同时承包几所学校上
干人的伙食,同时又开粮店,把那些质次价廉的大米填到学生的肚子里。至于菜嘛,
那就更难说了,按规定是八个人一桌,两荤两素一汤,星期五“逢犒”,每人一块
肉,肉长两寸。听听蛮像样,吃到就完结。糠虾烧茭白算是一荤,豆腐里有几根肉
丝也是一荤;青菜里没有油,金花菜拖长梗。一汤就更马虎了,开水里倒点酱油你
也得承认。星期五“逢犒”,到了第三节课学生们便心神不定,想到那块肉便满口
生津。可是学生们太天真,那肉只规定了长度,没有规定厚度。长是两寸,没有错,
厚却只有一分甚至不到一分,成了名符其实的风吹肉。如今的宴席上要是出现这样
的肉,美食家们一定会对厨师的刀功赞个不停。当年的学生们见到这种肉,立即义
愤填膺,他们抗议、反对,组织膳食委员会,派学生监厨。没用,承包商神通广大,
他们和总务科长甚至和校长都有关系。许多寄宿生忍无可忍,都在动脑筋溜之大吉,
反正学校里并未规定人人都要住校的。
大学里的朋友们听到了我们的倡议,更加兴高采烈,此种计划真是三位一体,
一举解决三大问题。吃有厨娘烧饭,可以听候指挥;住房宽敞,出入自由,住和行
都没有问题。至于性嘛……这对学生来说还不是最主要的,可有一点与两性关系也
有点关系,广漆地板一打蜡,礼拜六晚上可以举行party。派对者舞会也,时髦的大
学生嘴里说party,脚便要踮了踮,两条臂膀张了张,好像是要飞出去。
第05回 砸开了牢房
第五回砸开了牢房
一群自由的鸟儿飞到许家大院里来了,他们究竟是出巢还是归巢呢?不管是出
巢还是归巢,鸟儿总是要噪呱一顿的。
许达伟领着我们七个人,长蛇似的游进了许家大院那暗无天日的备弄。备弄里
顿时响起了嗡嗡的回声,前呼后应,欢声笑语,脚步噔噔,在暗无天日之中似有春
雷滚滚。
八个人沿墙摸壁地走到四号门前,一看,愣了,有铁将军把门。
许达伟二话没说,转身去找到三舅:“三舅,把四号门上的钥匙给我。”
三舅睁大了眼睛:“做啥?”
“我们要住进去。”
“谁?”
“我和同学们,总共八个人。”
“啊呀,大少爷……”
“什么?”许达伟严禁别人叫他大少爷。
“喔喔,达伟,这房子是动不得的。原住户蒋仞山,目前虽说是汉奸,蹲在监
牢里,可说不定哪天就会变成国民党的地下别动队。”
“怎么会?”
“嘿嘿,他们会用金条接关系。”
“管他的,快把钥匙给我。”
“不能给,我也不同意,这么一大帮人,乱糟糟的。”
“你不同意!你是许家的什么人,这房子是你的还是我的?”许达伟的话中有
骨头。
三舅气得脸泛白,转身回上房,找费亭美告状去。
许达伟也不睬他,叫胡妈替他找来一把斧头,“咣啷”一声就将那铜锁砸碎。
同学们一阵欢呼,一声叫喊,冲了进去,像砸开了牢房救人似的……
眼前这静静的庭院,立刻把同学们都镇住了,见几只小鸟从白皮松上飞起来,
唧唧地冲向蓝天。蔷薇花瓣像受了什么惊吓,悄悄落地。花坛里虽然有些杂草,可
那牡丹却舒枝挺叶,开得热火朝天,向那布满绿荫的庭院喷射出红彤彤的火焰。绿
色使人安静,红色使人热血沸腾,红绿相间使人得到平衡。这奇妙的大千世界,基
本上是由红绿二色组成的。红色的太阳,绿色的森林。大海和天空是蓝色的,蓝色
和绿色是亲戚。
想当年,我们这帮人都没有研究过色彩,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绿色的庭院里必须
有朱栏红楼,只感到这小小的院落使人舒坦,叫人欢喜。有人进出苏州话:“喔唷,
住勒格个里厢实逗写意。”苏州话是好听不好写的。
同学们都喜出望外,楼上奔到楼下,把每个角落都看遍,然后商量住房的分配。
那时分配住房很爽气,比现在开会时分派宾馆的房间还容易。喏,五个大学生住在
楼上,楼上共有三个房间,两个人住一间。许达伟和朱品住在一起,朱品是美术专
科学校的学生,一副艺术家的派头,长长的头发,欢喜抽烟斗。一间给徐永和罗非,
他们俩一个读化学,一个读物理,都是死读书,读死书的户头。还有一间指定给那
个穿西装、留长发、晚上会磨牙、会说梦话的马海西。马海西还要反对,说他只有
在Party之后才说梦话,其余的时候夜夜酣睡,磨牙也是偶然的。
中学生住在楼下,我和史兆丰住在东面,当中是客厅、饭厅;西边的一间给张
南奎,因为他有洁癖。张南奎并不反对,他表示要把房间布置得清洁、整齐、优美,
让我们这些把房间弄得像狗窝似的人学习学习。
三舅又回来了,胡妈跟在他的后面,手里拿着两把扫帚。三舅面带笑容,卑躬
屈膝:“达……达伟,你妈说欢迎同学们来住,人多也热闹点,缺什么东西可以到
家里来拿,不必客气;只是希望你和小弟仍旧住回家,让家里也有点热气。”
许达伟把头发向后一甩:“我是自由的,高兴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
“你呢?小弟。”三舅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腰板也是笔直的。
我的腰板不硬,三舅那绿莹莹的目光就使我软了三分,还有三分是于心不忍,
我走了以后谁来为费亭美讲电影故事呢?她和这个世界、和她想象中的世界就是通
过我的电影故事来联系的。她虽然是比死人多口气,可也从未伤害过谁。我说:
“我……每个礼拜一的晚上还是回来住,给姨妈讲电影故事,请她放心。对了,
我不回来也不要紧,我们这里会讲电影故事的人多得很,可以轮流上阵。”
三舅淡淡地一笑:“也罢,你还有点儿良心。胡妈,你进去打扫打扫,这房子
长远没人住,到处都是灰尘。”
许达伟张开双手,拦住胡妈,叫胡妈把扫帚留下,像赶鸭子似的把胡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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