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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来-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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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宝只是奉命厮闹,又哪会将借据随身携带?当下只得嘿嘿奸笑几声,说道:“林三姑娘索要借据,莫不是有银子还了不成?若是如此,俺明日就带了借据来,也好趁早了结了这桩苦差事!”
林若华冷笑一声:“三日之后你且带上借据,本姑娘自有计较!”
来宝自是不信,因见林若华神色凛然不可侵犯,也就偃旗息鼓收兵了。
李之孝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瞅着林若华神情自若的模样,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林英华到底年小,眼见众恶奴散去,只道是三姐神勇,立即眉开眼笑地上前拉住她的手,直说“三姐厉害”!
马家果然守信,两日不见登门。第三日清早,马家大少马宏瑞骑着高头大马被一群奴才们簇拥着往林府而来。下得马来,也不到林世信灵前磕头,径直就往大门里走。李之孝赶紧上前相拦,可双拳难敌四手,奴才们蜂涌而至早把他推搡到一边,任马宏瑞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银杏刚刚舀了热水送去姜氏房里回来,只听外院一阵喧嚣,便看见一群男人涌入内院,中间一个锦袍亮靴者正是马宏瑞,当下惊得回身便向姜氏报信去了。
姜氏与林若华两个整夜守灵,一宿未眠,正梳洗间,忽见银杏跑进门来,惊惶失措说道:“夫人,那马家大少领着许多人冲进内院来了。”
话音未落,马宏瑞一行已到门前,亮起嗓门叫道:“在下马宏瑞前来拜望姜夫人,都这时辰了,姜夫人难道还在拥被而眠么?”
姜氏只气得面色苍白,勉强说道:“不知马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马宏瑞在外头嘿嘿一笑:“前日听来宝说林三姑娘已备好银两,只待今日来取,也不知林三姑娘这话是真是假,故此在下便迫不及待来瞧瞧究竟。”
林若华肃然说道:“还请马公子前厅稍候,公子既然亲自过来,自不会让你空手而返。”
那马宏瑞听得房内人儿婉转说话,两眼顿时放光,当即哈哈笑道:“林三姑娘吩咐,在下自当从命。”说罢率了众奴仆至前厅坐了。
李之孝几个见他如此嚣张,只气得脸都绿了,却又怒不敢言,只盼着孙县令快点到来。
姜氏心中七上八下,只怕孙俊杰不守诺言。而林若华早从孙俊杰窥探姜氏的目光中揣测其意,自然胸有成竹,慢腾腾地洗了脸儿,梳了头发,故意拖延时间。
果然,不多时,李之孝家的进来通报:“县令大人到了。”
林若华这才扶了姜氏起身,缓缓往前厅而来。
马宏瑞再料不到竟会在这种境况下遇到知县大人,尽管他财大气粗,却也不敢得罪当地的父母官,当下陪着笑脸与之寒喧,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而孙俊杰已知内情,自然谈笑风生,很是倨傲。
姜氏与林若华进来与众人见了礼,分了宾主坐下。银杏与秋梓两个奉上茶水便退了出去。姜氏虽是林家主母,因是女流,又比两位男宾年轻,不敢高居上首,只在厅中左侧上首坐了,林若华静静地陪坐在旁。
孙俊杰开门见山笑道:“听闻马兄今日是上门催债,可有其事?”
马宏瑞心里一忖,假意笑道:“孙大人言重了,马某不过是因前些日子姜夫人急需十万两银子到汴梁去救林老爷出手相助罢了,如今林老爷新丧,马某过来吊唁,何来催债之说?”
孙俊杰不动声色,依旧不冷不热地笑道:“听贵府管事来宝今日携带借据前来取银,马兄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不如把那借据让下官瞧一瞧,也好开开眼界。”
马宏瑞心中懊恼,瞪了来宝一眼,只得把借据从袖中摸出,双手奉给孙俊杰:“马某因林家三姑娘说今日有银相还,故此携了借据过来,要是林家确实困难,马某自当宽限数日。”他这意思是说——即使今日不还,终有一日也是要还的。
孙俊杰拿起借据,展开细看,忽指着那一行“以长女芳华易银纹十万八两”几个字,笑道:“马兄糊涂了,官府严禁买卖人口,想你也是熟知法典的人,难道还想以身试法?”
马宏瑞只觉额上一片冰凉,伸手揩时,满满一掌汗水,他不及细想,忙陪笑道:“大人别误会,马某因仰慕林家大姑娘已久,意欲纳为续弦,之前有请媒婆求亲,正好逢姜夫人上门借银,故此立下字据。都是马某才疏学浅用字不当,确实与买卖人口没有半点相干。”
孙俊杰冷笑一声:“这借据姑且不提,下官倒有一事相问——那林家大姑娘因何投水自尽,与你可有什么关系?”
这话当即让马宏瑞唬得全身一抖,再也顾不得体面,打迭起千万份小心,躬身说道:“青天大老爷在上,小的爱慕林大姑娘,听闻她投水自尽,心里正难过痛惜,恨不能以身相替,后闻得张家长子张珏在东湖也投了水,便寻思他二人或是有了私情,因而才止了悲切之心。此事与马某绝无半点关系,还请大人明鉴。”
孙俊杰闻言微微一笑,看了看对面的姜氏,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来喝了两口,方才说道:“这其中的蹊跷下官自会查个水落石出。现下且不去管它,只说这借据吧!”他看了看马宏瑞灰白的脸色,又道:“马兄一向广善好施,下官也觉得林家孤儿寡母的着实让人可怜,这银子的事,马兄能不能多少宽限些时日?”
马宏瑞心里暗说糟糕,嘴上却道:“大人菩萨心肠,马某岂敢不允?大人您看什么时候合适?”
孙俊杰笑道:“马某且放心,这十八万两纹银,一个子儿也不少你。”说毕吩咐亲随孙岩取了一个黑木匣子递到马宏瑞手里,又道:“这里头是林家母女托下官筹措的一万两银票,马兄先收着,过些日子下官再将余下的十七万两亲自送到府上,马兄意下如何?”
马宏瑞心里一沉,知道这姓孙的是来者不善,欲待发作,却又不敢。民不与官斗,今日能到这一万两已属不易,余下的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当下他接了银票,也不细看,匆匆起身告辞。
孙俊杰也起身笑道:“因林世兄临终时把她们孤儿寡母托付下官照料,得罪之处还请马兄海涵。”
马宏瑞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告声“叨扰”便灰溜溜走了。姜氏忙命李之孝相送。
送走马宏瑞,姜氏忙又向孙俊杰道谢。
卷一 波折重重 016、忍耐
孙俊杰只含笑望定姜氏,也不言语,只看得姜氏脸儿飞红,方才正色说道:“嫂夫人至诚救夫之心让下官深受感动,若拙荆能及嫂夫人十分之一,下官也心满意足了。”
姜氏闻言,低下头去,不知该如何作答。
林若华心里一阵冷笑,心知这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家花没有野花香!她瞟了一眼姜氏,见她面上微有几分薄怒,便对孙俊杰说道:“大人相助之恩,林家必当涌泉相报,请大人受小女一拜。”说罢盈盈跪了下去。
孙俊杰见她神色凛然,便道:“贤侄女不必多礼,此乃下官份内之事。”遂双手搀了她起来。
此时,李之孝家的已治下两桌酒席来请。孙俊杰有言在先,也不好推辞,只得入席,李之孝陪坐下首。
姜氏为守信诺,斟了满满一杯酒,双手奉与孙俊杰,恭恭敬敬地说道:“请大人满饮此杯,祝愿大人平步青云。”
孙俊杰伸手接杯,却故意攥住姜氏的手指不放。
姜氏又羞又恼,当着众人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说道:“大人快喝了吧!”语中已带乞求之意。
孙俊杰此时早已醉翁之意不在酒,忘形笑道:“嫂夫人敬的酒,下官只闻其味便已微醺了。”那模样分明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姜氏只觉耳根发烧,红着脸又敬了两杯方才入了内室。进屋看到满脸焦急的林若华守在门口,眼泪便簌簌而落。
林若华知她心中羞怒,忙安慰道:“那种龌龊小人,母亲不必介怀,等过了眼前这关,咱们再想想法子。”
姜氏点点,方揩了泪。母女两人依旧到灵前烧纸焚香不提。
孙俊杰总算还未丧失理智,等姜氏走后不久,也告辞去了。
次日黄昏,他身着便服来访,只携了孙岩一人。李之孝不敢怠慢,恭敬迎入,香茶伺候。
孙俊杰也不吃茶,只命快请姜氏相见。李之孝只得入内回禀姜氏。姜氏正与林若华商议林世信殡葬事宜,忽闻孙知县来房,顿觉烦恼不堪——真是送走菩萨请来神,只怕这尊神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林若华放下手中清册,望着姜道:“母亲不用担忧,就算孙大人不是君子,咱们尽快搬迁就是,谅他也无隙可寻了。”
姜氏默然点头应了,随即来见孙俊杰。
孙俊杰一见姜氏,示意李之孝与孙岩退下,满脸笑容说道:“下官见嫂夫人操劳过甚,气色欠佳,特意寻了两枝上佳的野山参来给嫂夫人补补身体,还请嫂夫人笑纳。”说着便把桌上的朱漆木盒送到姜氏面前。
姜氏哪里敢收如此贵重之礼,不禁连连推辞:“我等粗鄙村妇,实不配吃这样的珍品,大人还是给尊夫人留着吧!”
孙俊杰的笑容里顿时多了几分尴尬,他将木盒塞进姜氏手里,道:“孙某一片真心,嫂夫人就请收下吧!”
姜氏勉强笑道:“大人一番盛情,林家上下铭记在心,民妇万分感激,就是做牛做马也难报之万一。”
孙俊杰听得情动,一把搂住姜氏,沙哑着嗓音俯在她耳边喃喃说道:“我不要你给我做牛做马,我倒情愿给你做牛做马。”边说边吻上她的鬂角。
姜氏此时羞愤交加,却又挣扎不脱,欲待高声叫嚷又恐孙俊杰恼羞成怒,无奈之下只得闭了双眼任其轻薄,脸上却淌下泪来。
孙俊杰一时情迷,嘴唇凑到姜氏脸庞,忽觉又湿又咸,低头一看,却见她满面泪痕,更显无限娇柔,当下心里一软,伸手揩去她脸上泪痕,轻声说道:“你别哭,方才是我唐突。只要你愿意,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姜氏闻言睁开眼来,含泪说道:“一女不从二夫,我夫既死,我心也死,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吧!”
孙俊杰自恃生得英俊潇洒,颇为自得,不料今日竟碰了个硬钉子,不由心生懊恼,可又见姜氏粉面含羞如一株带刺玫瑰,不禁又爱又恨,心痒难熬,只得放下身段,柔声安抚:“你正当青春,如花容貌,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漫漫长夜你又如何熬守得住?我不逼你,三天之后,我再来讨你回信。”说罢在姜氏手心轻轻摩挲一阵,终于恋恋不舍放下,携了孙岩而去。
林若华站在门外,思忖着倘若姜氏受到污辱便冲进去相救,正等得心焦,见孙俊杰匆匆出来,便赶紧进去了。
姜氏呆呆立在房中,神色凄凉,见她进来便说:“这里住不得了,明日便央李之孝寻个安静所在搬了吧!”
林若华顿时了然,上前握住姜氏的手,使劲点头。
次日一早,姜氏便安排出殡事宜,也不惊动乡邻,只请了几个壮实汉子抬了棺木,林若华捧了灵牌,林菁华执幡,林英华骑棺,并几个吹鼓手一路缓行至林家祖坟,草草掩埋了。
回家之后,姜氏强忍悲痛命了李之孝进来,叫他两天之内务必找到一处房子合家搬出。李之孝应允,次日天没亮便出去了,第二天晌午方才匆匆而归,入内见了姜氏,方道:“老奴寻思着这房子离衡州城远些只怕会更妥当些,所以昨日便去了长康县陈家庄表兄家里,他和儿媳一家四口居住,房子不大,却还清静。乡下人实诚,老奴跟他一说他便应承下来,叫早点搬过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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