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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三部曲-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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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我就让你卜一卦,要是胡说八道,把你扭送派出所,告你妖言惑众!”
“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也!”说着,道姑口里念念有词:“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将铜钱放入竹筒摇动几下,而后倒在茶几上。如此连摇数次,连倒数次,才说:“下坎上艮。九二为阳爻,为刚;六三为阴爻,为柔。六三居九二之上是为柔乘刚,象以女凌男。象曰:‘勿用取女’,行不顺也。你那纪段长性格刚强,如果真娶了她,天天骑在你头上,一辈子翻不了身啊!”
“简直胡说。我的个性注定不可能皈依臣服任何女人!你快走吧!”
“先生别急。你要等的钟离梵玉怕你存心不良,不会来了。不如同贫道多谈一会!”
立言听她指名道姓提及青岛那位大学生,越发觉得道姑偷看过信件,慌忙检查茶几上堆放的物什。但并没见有信。这才记起放在书架下的柜子里。上前拉柜门,锁着呢!
“这该相信我没偷看什么书信邮件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剌探他人隐私,一味纠缠!”
“嘻嘻,我就是你要等的钟离梵玉啊!”道姑说着,扯掉葛巾,放下瀑布般浓密头发。站起身脱了道袍。尔后,走近他面前,转动身子展示海蓝吊带裙。立言这才发现,她耳朵上戴着两排宝石坠子金耳环,脚下不是穿的云头靴、白布袜,而是肉色弹力长统袜、棕色皮凉鞋。一阵目眩神迷,不由偏过脸。
“你真是钟离梵玉?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喜欢你呀,爱你呀!”
“我最近给你几封信是怎么写的?”
“我知道,你顿悟了,改邪归正了。”
“你怎么用上‘改邪归正’四个字!我虽算不上德行高超,身上还没邪恶东西吧?”
“咄!每个人身上都有善和恶、正和邪的因子。当你受到高压,邪恶被抑制着没释放出来而已。现在环境一宽松,你难道还嫌自已恶性大发作得不够么?”
“…………”姑娘的质问,让立言瞠目结舌。
“我不说别的。想想吧,两年来,你在字里行间如何对我*的?”
“那只能算调侃。面对面就应庄重相处。”他讪讪地应付道。
“不行!你把人家撩拨心动,感情上玩弄一番,说了就了?我要同你浪漫一回。哪怕‘*’也行!”
这种大胆露骨的表白和要求直教立言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来。
“一个年轻的姑娘如何这般轻率!不过通通信,你还真了解我的一切么?”
“当然了解。你最初的意中人是李继瑛,那是梦一般的美人;后来又爱上司徒德芬,那是现实中端庄的美人。这之后我不太情楚。最近你喜欢的纪霁虹只算冰一样美人。而我,既像梦,又像诗,蕙质兰心,并且实实在在,是现实又前卫的美人!爱吗?”
“你太淘气了!”说毕,他禁不住重新打量眼前的姑娘,瞧她椭圆形白晳脸庞,宽广的前额,柳叶眉、杏儿眼,周正挺直的鼻梁,仿佛像他熟悉的某个人,问道:“钟离梵玉,你是汉正街人?怎么对我的情况这般熟悉?”
“我会卜卦呀!”
“我不信那套!钟离同学,你说话能不能正经点啊!”
“立言兄……”
“怎么又来了,刚才不嘱咐过,正儿八经些!”
“两年来,不是你在信中暗示我将‘刘立言老师’改成‘立言师’,又改作‘立言兄’么?你自已也由‘钟离梵玉同学’渐次改成‘钟离同学’,‘梵玉同学’,最后成‘梵玉’,有时也叫‘钟离’?告诉你,立言兄,你还可以叫我司徒呢!”
“难怪!你同司徒德芬是什么关系?你是司徒家什么人?”
“真聪明!我是她宝贝的独生女儿呀!像不像?”说着,伊叉起手,扭动杨柳腰肢。
“我的天,差点*了!”
“乱什么伦?我是钟离散的亲生姑娘,与你毫无血缘关系!我妈也同你毫无关系!”
“但是,你应喊我叔叔或伯伯才是。你掌握的情况,都是你妈讲的吧?”
“她才不会讲呢……别急,这次不会推说是卜卦晓得的。我呀,有天翻坛倒罐,从口旧箱子下面,无意翻到妈的日记和你给她的一摞信。你俩的交往,日记上写得清清楚楚。在龙王庙,她忧心忡忡,慌里慌张,只找到部分信件退还你。后来发现箱子里还有好多封信便留下做个纪念。我妈每次给你写信全有底稿,并且抄在日记本上。这样,尽管只有你部分信件,我仍可以对照日记,了解你俩那番美妙的浪漫!那真是个纯洁的年代,富有理想的年代,激情燃烧的年代!正是我梦想追求的生活啊!我从你信中认定,你洒脱飘逸,富有情趣。于是被打动了,于是爱上了,于是给你写信……开始通信的确给予我无比快乐。最近,你却显出老气横秋,装一付多愁善感的样子!你应该明白,你同纪霁虹出生的文化背景不同,价值观念、价值取向不同,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立言为钟离梵玉透露的事实震憾了。呆呆地坐在写字台前,一动不动。直到她最后一句结论警醒过来,颇不甘心地叫道:“不,不!我绝非矫揉造作!我是回归自我!我也一定能找到她!”
“行哪,立言兄,那就走着瞧吧。反正我妈在申请调回武汉。以后多的是时间。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别说了,小丫头,就凭我同你妈那段交往,也不可能的!”
“恰恰相反,如果我妈看见她没得到的,我却得到了,必定十分欣慰!”
“天哪!这是什么观点?简直不可思议!真是新新人类啊!”
“是的,我们是全新的一代。但决非报纸杂志所描绘的,没有文化,无知无识,只晓得作秀,声嘶力竭叫喊、吸毒乱蹦躂的所谓新新人类!好了,我走了,不然立言兄会厌烦了!”说罢,钟离梵玉将葛巾道袍卷了提起,径直下楼而去。
伫足阳台,立言目送钟离梵玉由润瑞里拐上街。女孩子肯定知道他凝望着,头也不回,扬起手朝背后打个响指做个“V”字,并且必定调皮地笑了。
好一阵,他疑心做梦。刚才的一切是真的吗?那个顽皮又端庄,稚嫩又睿智,泼辣又深情的俏丽大学生真是司徒的女儿?在不知她身世前,本来,是想向伊进行一番说教的。不意却遭到她戏谑了!也好,从今以后,一切孽缘全都了断。但只专一于霁虹。
想到这里,仿佛完成一次蜕变,完成一次质的飞跃,完成一次人格升华,有种脱胎换骨的快慰,又有种还清宿债的轻松和喜悦。他得赶快回筹建处。一年多来,为着市场建设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简直有点疲于奔命,力不胜支的感觉了。
可是,市里一位副市长发话了:像刘立言这种爱闹事的人不能当头头!马书记在区里听罢传达指示,当即蹦到区长办公桌上,翘脚大骂:他只是个开拖拉机的出身,乱放什么屁!*南巡讲话不是倡导要敢于三闯:闯禁区、闯盲区、闯难区?人家刘立言正是敢于三闯的英雄。不要刘立言搞,弄砸了,老子几千亩地翻了,他姓董的赔我损失?
区里头头逢年过节总是收马书记大鱼大肉,又都找他批过地做房子。所以马书记有资格如此放肆。最后区委书记劝解,董市长也只是说说而已,不管就是了……马书记回来学说给立言听时,表示肝胆相照,无限信赖。他自然感激。然而,也教他醒悟:尽管中央来人表示肯定和支持他,作为一市之长自当明白,无论汉正街、唐家墩,不管哪里投资和繁荣,都在他领导之下啊!显见得,董副市长耿耿于怀的并非资金流向,忌惮的是汉正街反摊派的叛逆行为和精神!悟出这点,立言心里暗下决心,市场建成之日就是他隐退之时,一心一意做点生意,百事不问。这个主意打定,偏偏经济上又出现问题。
尽管税务反感工商巧取豪夺,担心影响他们税收。当梁区长要求找五人小组成员岔子时,他们还是抠住雍清涛的摺扇买卖不放。照说,只是代销,问题不大。雍清涛书生气十足,潜意识可能还有些虚荣心。税务寻到他仓库,抓住五十多万元折扇,问交没交税?雍清涛只说没卖完,如何交税呢!直到要罚两万元税款才急了。找立言借钱。立言借给两万元,但问明真相,直埋怨他是呆子,教他去常德扇厂开张冲抵红单,方始免掉冤枉破财。雍清涛将钱还给他,立言拿回放进保险柜时,柜子怎么折腾也打不开了!他问立功,动过柜子没有?立功连声说,坏了,坏了!坏了也不能老这样搁着。里面还有十几万元钱呢!这两万也得放进去嘛!我去街口找个锁匠来!立功听这般说,只好告诉道,没坏。我把密码改了。说时,把柜子打开了。当立言将钱放进去,发现除存折外,只剩三万元了,有十万元不翼而飞!
“这是怎么回事呀?”
“我拿了。以后还给你……”
原来,立功早将小蓉手上存款哄去贩烟,全丢到水里了。他不甘心,要扳本。熟知哥哥赖有密码,图方便,柜子从不上锁的习惯。趁立言忙于火车站市场建设,悄悄打开柜子拿了十万去温州贩烟。岂知又是肉包子打狗子,有去无回。立言见弟弟如此扯烂污,几乎气得晕厥。刘袁氏听说小儿子这等不争气,拿着菜刀要砍。倒是立言反转来劝慰母亲……现在家里除了存货,流动资金所剩无几。如何做生意?眼见汉正街大楼竣工,摊子摆不成了。倒不如干脆将货甩卖一空,落个五六十万元洗手不干了!只是,唐家墩市场开业在即,工作繁重,顾及不上生意。得抓紧将唐家墩一应事务处理停当!
想到这里,他踱进客厅,准备回筹建处。瞟眼间,发现沙发上有张黄表纸。拿起瞧瞧,上面用硃砂写着一行字:《艮卦?彖传》:“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知道是钟离梵玉留下的。这次也许不为装神弄鬼,旨在提醒他做事处世,要把握住“度”。他摇摇头,收在书架的柜子里了。
下楼后,他顺便去自家摊子看看。母亲只是向他叫苦:“每天卖的钱连个日用都保不住,坐在街上简直丢人现眼啊!”杨和富建议道:“还是想办法进点新货混混嘛!”立言苦笑:“还能摆多久?拖着吧!”他刚动步,刘袁氏喊住了,说:“听说,我们这一片房子马上要拆迁。你看,那么多存货,尤其是两个伢上学读书,该怎么办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说毕,径直回唐家墩。
他一连在筹建处忙了三天,竟顾不得回汉正街。这天,皮少杰来玩,交把他一封揉得发皱的信件。
“钟先超准备拿过去。是我抢着收起来了。每次路过你家摊子,没见你在那里。今天来这儿,首先揣在怀里,免得又忘记带。呶,只怕有两个月了!”
立言看信封,写着这样几行字:武汉市汉口汉正街个体劳动者协会汉正分会刘立言主任亲收,寄信地址只有两个字“内详”。但那娟秀字迹很眼熟。因为皮少杰在场,不便马上拆看。翻到反面贴邮票处瞅邮戳,依稀地辨认出“深圳”二字,不由心里突突跳动。好不容易等赵井亮陪同皮少杰喝酒去,这才抖抖索索拆开信。果然,是霁虹的来信!然而,第一句就让他心儿一紧。信是这样写的。
立言:你好!
后天,我就要同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走进教堂缔结婚姻。此时孤灯独对,思绪万千。
回忆我俩第一次见面,就像昨天事儿一样!你穿件银灰夹克、一条警蓝裤子,我一眼认出全是汉正街的水货!有一瞬,简直将你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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