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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三部曲-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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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几个二司的娃娃冲进支左办公室,抓起韩东山架飞机、戴高帽子,杜玉章挺身而出拦阻:“司令员这大年纪,不能乱折腾!出了问题怎么向中央交待?”解围之后,韩东山握住杜玉章的手道谢:“娘的卵子,今天不是你,老子要吃个现亏!”杜玉章一笑:“提起卵子,我倒有个故事。有天下班,我憋急了,看看巷子里没人,解开裤子准备撒尿。忽然,背后有人拍肩膀。回头一看,吓得我一跳。妈呀!站个警察!问我,干什么呀?我慌了,回答,没干什么。警察穷追不舍,指指我解开的裤子:你这是准备干啥呀?我答:只准备掏出来看看!”听到这里,韩东山乐了,笑道:“谁这么无聊,时刻不忘胯下的卵子!”杜玉章也笑了,笑草包司令竟然听不出是讥讽他。临别,韩东山重重地握握杜玉章的手:“杜师傅,你这个卵子的笑话,我要到处给你宣传宣传。有趣,有趣!”韩东山喜欢这类粗野的幽默。陈志鲲踅上前悄悄“上条陈”:“司令员,我看他刚才是编故事讽刺你呢!他就住在我们一条里巷,有名的‘阴团鬼’!最好冷嘲热讽!”韩东山眼一楞:“去,去,挑拨个卵子,人家工人会像你们知识分子弯弯绕?!”志鲲见司令不高兴了,转个口风:“不过,这人挺聪明。他的钳工技术,连苏联的苏瓦洛夫都写进《钳工工艺》一书里。”韩东山因而对杜玉章印象又深又好。
韩东山笑着向与会者介绍:“杜师傅的钳工技术,连俄国苕都佩服。抓革命,促生产就要这种好同志。二司的小鬼头揪我,他拦住了。他是保皇派。什么保皇派?统统都是好同志!”
几个刚才幸灾乐祸,冷眼“聚焦”以作“揭发”的人见韩司令如此青睐杜玉章,笑着投来羡慕讨好的眼光;杜玉章仿佛受了侮辱申辩:“韩司令,我不是保皇派。我是工造的头头,真是造反派!”
韩东山说得正上劲,被拦住话头,脸色讪讪地;会场上刚缓和的气氛顿时又凝重紧张起来,大伙又噤住了。连志鲲也捏把汗,不知脾气暴烈的将军会如何发作,会议如何进行下去。
毕竟“是官刁过民”,韩东山转而一笑,夸奖道:“好,娘的卵子,跟老子一样,直性子。你这才是真正的造反派的脾气!你们工造是毒草派,批判二司、工总二八声明的嘛!是不是?”
杜玉章点点头。这是事实。
韩东山继续滔滔不绝:“要谈造反派,老子才算真正造反派,造地主资本家的反。不是造反,卵子,老子能当这大的官?现在抓革命、促生产是造生产困难、物资短缺的反。像二司、工总算什么造反?打砸抢分子!听说全武汉只抓了一千多人。我说抓少了,还要清查,抓干净。四十万工总只一千多坏人?卵子!按百分之五的比例,要抓两万。差得远!”
韩东山指斥知识分子弯弯绕;其实,他挺会弯弯绕。尽管会上杜玉章斜剌杀出一枪,他不显山,不显水化解了,把大会开得很圆满。连自命不凡的志鲲也不得不佩服他处变不惊,临机应变的口才和能力。
至于杜玉章在会上顶撞韩大卵子的故事,更是让人津津乐道。吴炎金、潘洪斌从此更加敬重杜玉章。全权委托他处理日常事务。
四月中旬,在红水院召开一次造反派联席会议。各路诸候济济一堂,讨论为工总翻案,为朱洪霞、胡厚民*的问题。会上,新华工的张立国主张先给广大工总队员*,朱洪霞、胡厚民的事以后再说。河南侉子丁家显与湖南伢子张立国观点发生分歧。烦躁之下,丁家显跳到桌子上跺脚骂张立国是反复无常小人,学他的老乡曾国藩搞中庸之道。张立国反唇相讥:“四月二日,我亲自带领新华工战士*到红水院支持你们二司。当时,你拉着我的手感激涕零。鲜花、红旗夹道欢迎,就像迎接解放军入城,你忘记这些?到底谁是反复无常的小人?!”这话更激怒丁家显。要不是杜玉章拉住,湖南伢子肯定饱尝河南侉子醋钵大的拳头!
继四月静坐绝食营救夏帮银等人出狱,新公校在五月十日为抗议百万雄师江汉总部殴打新公校学员又展开绝食斗争。全市造反派联合行动,杜玉章越发很少回家。
杜师娘用责备口气夸耀丈夫:“我那个淘气鬼简直卖到友益街了!”刘袁氏说:“难怪巷子里好久不热闹的。杜师傅一回,街坊都要快活一截!”胡荷花摇摇头:“表嫂,人家杜师娘是想他带呛虾回来吃呢!”说着,自已先捧起肚子笑了。刘袁氏听过呛虾的典故,瞅瞅杜师娘,乐不可支。杜师娘脚一跺 :“这个死佑东,什么牙巴骨都向堂客嚼!还假称观点不同,互不理碴!现成丫丫在家,佑东自然做呛虾吃!要不,就是你这婆娘偷嘴吃了,我倒要检查嘴上沾没沾虾子胡须!”说着,扑上前要扒胡荷花的裤子。
胡荷花知道不是对手,笑着躲闪:“我没有。我是*……”边说边笑边往一个过路人身后躲藏。杜师娘不依,伸手去揪胡荷花耳朵;不防,揪住过路人的鼻子。
杜师娘感到万分尴尬,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那人却亲亲热热喊声:“表嫂!”又问:“玉章哥呢?”
胡荷花认得此人,是黄陂横店张家湾的张海子,杜玉章的姑舅老表;便问:“海子,是不是送虾子来的?要活蹦乱跳的,你表哥做呛虾啊!”海子不解地:“没听他嘱咐要呀!不过,我们那儿河里、塘里多的是!”说得胡荷花、刘袁氏呵呵大笑。
杜师娘把表弟一拉:“别听她嚼腮!多咋到的?吃过晌饭没有?”说着领老表上自家去。
张海子的父亲张半仙是杜玉章的舅舅。张半仙原名张福贵,出身雇农,上过几个月私塾,粗通文墨,能说会道;就是好吃懒做,又爱赌博。他老婆生海子时,产后大出血,不治身亡。张福贵抱着小猫似的儿子,东家吃口奶,西家讨碗粥喂养起;自已打点短工,间或帮人代写书信混日子。三十六岁那年,张福贵得场大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昏迷半个多月,差点让湾里人抬到岗子上埋了;醒来之后,说也奇怪,不治自愈。张福贵声称去神仙洞里游了一趟。神仙把山上鹅卵石用火烧了款待他,像油炸汤元,又脆又糍又甜。神仙还教他治病、扶乩、作法,包治百病。村里人都说“日白”,吹牛。瞅瞅福贵半个月水米未沾,红光满面,又有点像那回事。有不信邪的小伙子试他几回,让福贵占卜,引病人让他诊治,十分灵验。他尤其擅长设祭坛,召亡灵与生者会面、对话。几百里慕名而来的陌生人,几代人的陈谷子、烂芝麻,福贵在祭坛上抖落得一粒不差。这可是做不出假的。从此,人称“张半仙”,其真名反倒不为人知了。
张半仙的祭坛与众不同。别人是供上三牲,牛、羊、猪的三颗头颅;张半仙只要两条互相撕咬过的狗子,或者,啄斗流血的两只公鸡献给神仙即可。另外,点上七七四十九根白蜡烛、三炷香,烧化几刀黄表、纸钱。所费不多,且忒灵验。故而,请张半仙的人格外多。但是,他依然喜欢赌,每每为着摇骰子,法事都懒做。仍旧穷得叮当响。有人取笑道:“你既然是半个神仙,为什么不掐指算算,倒是总在输钱?”张半仙庄重地回答:“那种骗赌的事,神仙知道,会怪罪下来,收去我那法术的!”
土改时,以张半仙的窘困、巧舌如簧,又识得几个字,当然成了土改工作队的依靠对象。人家分田分地分房子分浮财,张半仙却不要。他偏挑中枪毙了的恶霸地主张老虎的老婆和三岁女儿。地主老婆,张半仙自已受用,小丫头留给儿子做媳妇。大伙笑他:“馋女人馋到两代人!”没过多久,人们才佩服张半仙实在有先见之明,分田地的人高兴了几天,号召合作化,接着公社化,田地又收回去,大家一同伙起用。张半仙分的女人自然无法伙起用!
时光荏苒,十五年一晃过去了。张海子长成精棒棒的小伙子;昔日的“小丫头”也出落得如花似玉,是张家湾有名的美人。张海子初中毕业就与那童养媳圆了房。
张海子同他爹一样,能说会道。按说,以他的文化程度和口才,要么,当个生产队干部,要么参军。农村青年参军复员绝大多数分个工作,吃皇粮。因为死去的继母是地主婆,父亲是迷信职业者,自已娶的媳妇是地主女儿,所有好事都没他的份;四清运动,张半仙让工作组点了名,发了通报。*开始,张半仙还受到“触及”,名曰:“帮助”,实际上就是挨斗。张海子很憋气,家庭政治待遇简直同四类份子没有区别;自已也成了地富子女!
虽然张家湾离汉正街坐火车转汽车,不过两小时。张海子从不轻易来搅扰杜玉章。赵桂林到武汉“点火”,省委组织近郊农民进城与“南下一小撮”辩论,张海子来过一次。那是大队书记带队坐火车上武昌的。凡是进城的社员发双份工分;不来的,倒扣一天工分。张海子随大队干部晃了一圈,悄悄溜来表哥家里吹牛玩儿。这次是文化革命开始以来,第二回上门。头次来,杜师娘就埋怨过表弟:“张家湾离汉正街几脚远啊,是不是担心哥哥嫂子穷酸,管不起饭啊!”张海子尴尬地笑着:“农村里一年四季不得闲……”杜玉章帮着表弟解释:“忙也是忙,过去叫‘半年农忙半年闲’;现在,收了庄稼上水利,两头不见天,比农忙还忙……”杜师娘打断丈夫的话:“硬是抽不出一天空?我看是担心弟媳妇太漂亮,守着不敢出来吧?”说着,白海子一眼,笑了。张海子脸一红,嗫嚅道:“我才不在乎!”
实际上,他内心确实老提防有人搞老婆。就在这次回去不久,四月里一天中午,张海子和两个朋友在村头河边搬罾捉鱼。鱼捉得不少,兴头十足。老远见他爹张半仙趔趔趄趄,踉跄而来,口里念念有词。刚跑到跟前,仰面倒地,口吐白沫。张海子懂得又是神仙附体。自小,他见惯爹的法力,并不认为是迷信。赶紧抱着张半仙,连声问道:“大仙有何神谕?”
张半仙朝自家茅屋指指:“天灵灵,地灵灵,呜——!天魔星降世,要糟害你媳妇哪!”
海子一听,手一松,将张半仙跌得哼哼连天;海子急得爹也顾不上了,风风火火赤膊赤脚往家里赶。跑到茅屋前,只见大门紧闭,自家大黄狗对着屋内咿唔不止,眼神紧张而惊惶。海子打个激凌,身上起层鸡皮疙瘩。听爹说,狗儿看得见鬼魂。乡下还有种说法:“紧咬贼,慢咬鬼,不紧不慢是大嘴!”,“大嘴”就是狼。这会,大黄狗一递一声,慢声慢腔地叫着,肯定出鬼了!但是,一想到媳妇让天魔星摁着喝血,海子抖着胆,鼓足勇气,一脚将门踹开!两扇门页砰然倒地时,海子朝屋里打量,哪有什么天魔星?是大队书记张花子光着屁股趴在老婆身上不停地拱动!那年头,计划经济之下,货币的神通未有充分展示,同时,实在也无多少油水可捞。城乡干部不约而同运用权力玩女人。当权派的问题多半出在工作作风和生活作风上面,农村尤为突出。立言在山里搞四清,想选个“清白”的妇女当妇女队长,把十六岁以上的未婚姑娘扒算遍了,也找不出合乎条件的——全让干部玷污了。张花子爱“乱搞”是出了名的。放着年轻轻的堂客不侍候,到处乱淬。他老婆气得撵在他后面恶骂:“你那根*怎么尽在外面搅?别人的屄是屄,我的屄就不是屄?!”海子对花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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