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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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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隐约了悟。张口,却有些哑然。
和阿莲有关,那便是和她也有关联了,可这种事情——
——“这雪还下得不小啊。”
两旁站立的侍者附身挑开帘子。
随即走入一个修长身影。
左右侍者上前替他脱去莲青鹤氅长衣。
他甫一入内,灯火俱虽他带进的风猛一摇晃,他在烛火明灭间轻笑,“我却是来迟了。”

一樽朝暮醉,且叹谁为疏与亲

见众人莫名哑然,谢若莲不甚在意的凑过身子来,笑问道:“都点了什么戏目?”
他望了眼台上,咿呀的戏子,含蓄侧身,轻轻挽了个水袖。
董曦道:“是南柯梦。”
谢若莲偏头,稍听了片刻。
一把清软恬和的声音,配着萧萧竹管,切切弦声,念白细腻,文词也美,乐词皆动人。
谢若莲慢慢微笑,其面目神情一向清淡平和,此时一笑却能薄云展日,“怪不得诸位听得如此入神,是我迟来打扰了,这里先陪个不是。”
谢若莲拱手一揖。
众人皆围坐身旁,无声只窥视南湘神情。
南湘抿抿嘴,终还是问道,“怎么来的这么晚?”
“去了一趟月寮寒渡。”谢若莲轻描淡写道。
一旁元生一直眼目灼灼的听着,待听得谢若莲此话,惊道,“那冰人那怎么去得!”
“冰人那怎么就去不得?”谢若莲笑笑。
“……我还没见过他呢……”元生小声道,微微嘟起嘴。
董曦笑着圆场,起身让道,“若莲先坐下吧,何必站着。”
谢若莲笑着冲董曦点头,后道,“可惜我只带来一句话:‘愿夜宴尽欢,共享盛时’,再没有了。”
南湘与那雨霖铃虽只一面之缘,却早已领教他冰冷个性。此时待听到这席话,直觉反应是——错了吧。
不等出言,梅容已懒懒道,“是真是假,无从得知呵。”
萦枝终于张口,张口却也是质疑,他话音稍稍有些冷,“那雨公子从不参加家宴,视我们为无物,今日怎能如此善意。”
谢若莲看向萦枝方向,带笑的嘴角深了些。
萦枝微一咬唇,别过头去。
谢若莲微眯眼睛,定定望他一眼,移开视线。
白莎草儿笑道,“谢公子果真是厉害手腕,心思深沉,竟能和与那位公子交好,草儿佩服。”
他虽是带笑调侃,却怎么听着都不舒服。
南湘皱了皱眉,若有人当面羞辱她,她可忍,羞辱阿莲,却让她不可容忍——她正要开口,谢若莲却是一声长笑。
“呵呵,迁怒于我是何道理。——数句薄语,竟博得诸位如此关切,真真出乎意料。”谢若莲神色不变,有小厮双手递上茶盘,他取杯自饮,慢慢道:“话语既已带到,使命已尽,诸位有愿,尽可亲访月寮。我自在此处看戏品茗赏月看雪。”
他慢慢饮茶。
众人半晌无语。
“难得阖家团圆,安心享乐便是,何必多心。”南湘看着戏台,倦怠道。
她费尽力气韬光养晦以图救助阖家脱困的,便是这么一群人么。南湘心中莫名疲倦。
要这样一辈子哄着捧着,如同包袱,会不会累?天地之大,倘若能与谢若莲二人携手远去,又岂不逍遥简单?为何要苦苦自困于此,隐忍筹谋。
南湘垂眸。她自认仁至义尽。强在花丛倦舞,岂不累人。
董曦担忧的视线像一张网一样落在她肩上,元生已然走了过来,牵过她双手,蹲在她脚边,努力抬起头望向她的眼睛。
他们恼她偏爱,怨她冷落,伤她敷衍,而她虽明白,却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人心从不由人自主。若再要强求,她也没有法子。
南湘拿开元生紧紧牵着她的手,见他神情惶惶,轻轻摸了摸他脑袋,站起身来,不发一言,拂袖而去。
杏匆匆跟随其后。
留下阖席寂静,无人说话。
只有戏台上戏子自己唱着自己的词,演着自己的戏,绵延乐音不断,缭绕远去。
……
……
少顷,梅容慢慢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后,站起身来,“我也走了,诸位自便。”
他施施然便要走。
谢若莲视线落在台上,看也不看一眼,轻声道,“难得凑齐,不饮一杯团圆酒就走了?”
梅容偏头,似笑非笑。
白莎笑道,“何来团圆?王女自去了,茗烟公子和雨公子两位也未来,我看这团圆酒不喝也罢。”他虽着话音也起身,一身锦衣华服竟是要淹没在雪色里去。
董曦用绢子掩住嘴,咳了几声,缓言道,“白莎,梅容二位兄弟,且再坐坐,万一王女回转来,大家都走了,未免可惜。”
不说则罢,董曦语音刚落,萦枝起身欲走。
他便是这般刚烈不转圜的性格。可他这么一走,这岂不变成自己故意激走他人?董曦一急,越发咳嗽起来,竟有撕心裂肺之态势。
“——还不取酒来!”谢若莲端坐着,扬声道。
小厮悚然一惊。平生难得见谢若莲如此端肃颜色,冷厉声音,他急忙捧了酒器,一一分送至每人小几前。
“有酒,我岂有不喝的。”梅容见状,无所谓一笑,自是坐了下来,自己先倒酒,一口饮尽了,洒然皱眉道,“啐,哪有单喝香雪酒的?淡得能出鸟来。”
“去把女儿红取来。”谢若莲道。
侍从忙从白莎身边快步走过,奔出梧桐栖凤阁。
“呵呵,借香雪薄酒品女儿之香,谢君当得起解人呵,琴棋诗书画杯酒人情通,怪不得王女看重。”梅容仰头大笑,那个笑容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还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何必现在就撕破脸皮?
白莎静置半晌,他也慢慢坐了。
“萦枝,要我亲自相请么?”谢若莲静静看着萦枝僵硬的侧颜。
“平素你怎么恼我都行,今天,且饮了这杯酒再论,如何。”
萦枝别过脸。
有小厮小心翼翼上前,将他扶了回来。
窗外大雪未歇,反而余下愈大,积雪深厚,映得阁内烧着地龙火炉,似温暖如春。
谢若莲举爵,“今日冬日祭,当是全家团圆的日子,第一杯,共敬身处王府的彼此兄弟。平日的疏漏冒犯,还请诸位担待,谢若莲先干为敬。”
他用袖掩嘴,烈酒入喉,让他稍稍咳嗽了几声,脸上腾起红晕,眼神却清洁凛冽。
众人或多或少抿了一口,倒都举了杯。
“至今春惊变起,一年已过,其间多有曲折,不说也罢。外间风雪交加,从未停歇,纵有一时晴暖,也兢兢不能松懈。以后的事,尤未可知,而今之事,亦焦头烂额。正需彼此之力,共度难关。惟愿以王女为重,以大局为念,同舟共济。第二杯酒,再敬彼此,一年辛苦。”
第二杯酒,谢若莲一饮而尽。
“自保尚且艰难,哪有心境争夺其他?后院不易,又何必彼此为难?纵使是亲缘兄弟,也难免磕磕绊绊,推己及人,自是明了。谢若莲话语莽撞,并不动听,却也出自真心,诸位见谅。第三杯酒,依旧敬彼此兄弟,恩恩怨怨,杯酒消逝,来年又是一年春。”
第三杯酒,谢若莲依旧一饮而尽。
“谢若莲言尽于此,诸位慢饮。”
谢若莲微微闭起眼睛,撒手撤席,茕茕之影由小厮搀扶远去,徒留一盘残迹。

严冬不肃杀,问君何以见阳春

圣音今城四季分明。夏日如同蒸煮,冬日亦有雪落,十分寒冷。
南湘这几日未再拜访月寮寒渡,也没去其他公子院落。
不是在自己正屋里烤火,便是在谢园处躲雪,再不去其他地方。
“被吓着了?”谢若莲不怀好意。
南湘不理睬。
“近乡而情怯,可是思慕而不可得?”谢若莲再贼兮兮的凑近。
南湘怒视。
“呀,听到了真话恼羞成怒了。”谢若莲火上浇油。
南湘愤而起身,瞅准了他腰间软肋,直袭过去,谢若莲闪避不及,弄得有些许狼狈。
拉扯之余,谢若莲鬓发皆乱,衣衫不整,应对不及。
索性躺在地上,只大笑不止。
南湘将他拉起来,又替他整理外袍,得意道:“哼哼,猖狂的小郎君,下次看你还敢胡说不。”
谢若莲微笑。搂过怀中南湘,轻吻额头。鬓边。末了终至唇角,温柔辗转。
“这样便是极好的。”谢若莲再笑,牵住南湘手相对坐下。
这极好二字,不知说的是自己温柔姿态,甜蜜言行,特有的谢式胡诌乱谈,还是南湘态度坚定,不转圜。
“那天冬日祭我走了,又发生了什么事没?”南湘看着他的眼睛,道。
谢若莲轻描淡写的挥挥手,“喝了几杯酒,大家就散了。”
“还有人愿意同你喝酒?”南湘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平静神情,嗤笑道。
“怎么不愿?上好女儿红,配上香雪酒品香,煮酒看雪,何等风雅,岂有不愿……”
南湘看着他滔滔不绝,神情自若,方才垂下眼睛,“那就好。”
谢若莲止住话头。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谢若莲却慢慢笑了。
他突然说,“我从不是个大方的人,小肚鸡肠,惫懒闲散。”
南湘挑眉,话语起得突兀,且听他下文如何。
“韬光含蓄之道,我自以为自己懂了,想来不过是我懒得费心罢。”
南湘一声失笑,真是不想理他了,左右都振振有词得很。
谢若莲静静道,“有些事,我不抗拒,亦不争抢,也不喜故作大度退让,无谓的索求只是庸人自扰,我自喜欢我的,与别人有何干系。”
南湘深深的看入他的眼里去。
“至少在此,我知彼此心心相对,心无旁骛,足矣。”谢若莲悠然平淡回望。
话毕,沉默良久,两人十分默契,不再提及此事。南湘转而与谢若莲说了巣洲一事。
简述了元生之母巣洲王元白托其侄女元枚,鸿雁来书,登门拜访。
谢若莲听后非常赞许,“柳暗花明。”
南湘说到海外购地时还好,他只笑了一句,“山中称王呵。”
待提到商船贸易时,谢公子两眼放光的模样着实是兴奋了,欢喜不已希望自己亲自掌舵,驶向大海,至于安全,技术,海禁什么的,压根就没进他脑子。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无边无际的海呵,我们便朝着那由光铺展的水上,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涯海角也不复返才好……”谢若莲双眼灼灼。
南湘黑线着提醒,“困于此地,不得脱身,做啥梦啊。”
“想走便走,无所谓,无所谓。”
谢若莲言之凿凿,颜之厚厚,让南湘半晌无语。
南湘又说起关于对锦官城的徐思远的猜测。
谢若莲也十分镇定的点头,“锦官城的蒜泥白肉一绝,定要尝尝。还有那锦酒,啧啧啧。”
南湘气极而笑,“你正经些啊。”
谢若莲挑眉,正经言辞,道,“遣人确定其师母身份为先。”
“是的。”南线欣慰。
“然后请她捎来一份白肉来更好。”
“……”
“锦酒十罐八罐的便可,我素不贪心。”
谢若莲双手合什,笑眯眯。
“……”
南湘无力的扶住额头。
……
……
冬天。
南湘蛰伏在王府中,温酒,煮茶,看雪。人生本应是这般,温一壶酒,煮一颗梅子,观一场落雪,与知心之人长久相对。
前途如何,则是步步卜算,小心践行。
谢若莲说得好:“要大胆猜想,细心求证,谨慎实行。”
南湘颔首。
她只愿将杂事视同为繁杂无序的绢布,尽力踹远,让它铺陈远去,莫要让她烦恼,偏偏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她眼神慢慢放远,良久,方才慢慢道,“其实我有种预感,余下的时日,再不能如这般清闲。”
谢若莲偏过头来,“为何?”
常理而论之,她应是走上正轨,不需如此。
有憨园,梅容,谢若芜姊弟相助,酬堂,玄屋,朱门俱在手中。虽身处朝堂,却在博弈间退缩其后,女帝与朝臣世家间的博弈她并不参与,偏安一遇。
身处闲职,朝间事物她少有挂心,纵有困扰,只当磨砺心智,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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