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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空白处-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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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也讲养生,官员讲的更多一点,因为吃的好,运动少,又惜命。有节食的,有吃药的,也有练功夫的,从五禽戏到玉女经都有人钻研。在此基础上,晚清的时候,有人琢磨出的一套健身方法,很出有创意,即使在当时,也令很多人大跌眼镜。此人叫全庆,系满族正白旗人,进士出身,为官60年,是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朝元老,最后官拜体仁阁大学士,太子少保,活到82岁,在那个平均寿命不到40岁的年月,应该属于很长寿的了。此老长寿秘诀,据他的学生,晚清一个更有名的重臣翁同和在日记里记载,是三跪九叩。即每日磕头一百二十次,起来跪倒四十次,风雨无阻。在得知老师的这个秘诀之后,翁同和也加以效法,尤其在晚年被罢官回乡之后,每日坚持,入夜,必在房间三跪九叩凡五次,才上床安歇。翁老能活到75岁,据他自己讲,全赖于此。
每天跪倒爬起几十上百次,有无助于健康?当然有!如此大的运动量,比起现在任何一种形式的健身操,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老年人,每天坚持这么折腾一回,身体安有不好之理?只是,这种健身方式,的确有点奇特,奇就奇在它跟当年官员的公务活动,有太多的一致性。
人活在那个时代,长了膝盖,就是要下跪的。不过,一般人只是在过年和祭祀的时候跪,而做了官,不仅过年和祭祀,见皇帝和见上司,都要跪,官越大,见皇帝的机会越多,跪得也越多,以至于很多高官都得准备特制的护垫,缝在裤子里,免得腿脚受不了。下跪,甚至三跪九叩,不仅仅是礼仪,还是一种为官的工作方式,比全庆早一些的官场前辈曹振镛,做官秘诀据说就是“多磕头,少说话”。见了皇帝,一句话,三个头,稍微出点差池,那头磕的有如鸡啄米一般,皇帝就是想怪罪,也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了。据说磕头也有技巧,感动皇帝,关键要响。头上不能暗藏护垫,摆放机关,不会磕的,头磕得生疼,甚至出血,也不响,会磕的,声若擂鼓,却不十分痛。因此,做官,在熟悉公务之前,要先练习磕头。
清朝是个官员做奴才的朝代,满人见了皇帝和上司,自己就称为奴才,汉人臣子,虽说不称奴才,要称臣和卑职,其实却是比奴才还要低三分的奴才。这个朝代,皇帝不允许有名臣、能臣存在,所有的官员,都只能是心甘情愿做做事情的奴才,皇帝和太后,评价一个官员的好与坏,只是说这个人能不能办事,某人能办事,某人不能办事,某人办得好,某人办得不好等等。连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这些“中兴名臣”,到西太后嘴里,也不过是能办事而已。
不仅如此,官员们还动辄获咎,稍有不慎,就莫明其妙地犯了错,重则丢命,轻则丢官降级,全庆60年宦海生涯,以高等种族之身,又是满人中不多见的进士出身,行事谨慎小心,身体力行“多磕头,少说话”前辈遗训,依然数次被罚,连咸丰时大学士柏葰的科场舞弊案平反,也被因所谓的“附和”(即没有抵制当时皇帝和肃顺对柏葰的处分)而被牵连进去,遭到降职处分。伴君如伴虎,无妄之灾太多,官员们能做的,大概只有磕头,三跪九叩,以磕头作公务。实际上,所谓三跪九叩的上朝礼仪,也是到了清朝才确定下来的。
小的时候,看鲁迅先生提到过,说是有人认为,磕头有利于健康。一直以为是先生在调侃国人,没想到其实是真的,真的有人拿磕头当操做,还真的可以强身健体,活到七八十岁。不知道是上朝磕顺了,回家以后惯性动作,还是化公为私,创造性发挥,把公务活动拿回家来操练了。反正,如此家里家外地操练起来,到了官场上,动作会更加娴熟,对公务也是种促进。
三跪九叩的健身操(2)
只是,这样的官场,这样的官场文化,只能盛产逢迎和顺从,作为皇帝和上司,固然因此而周身上下比较舒服,屁股因此而干净,但真话却听不到了,真实的信息,也收不到了。整个朝代,什么人都不缺,就是缺直臣和诤臣,连所谓的康乾盛世都是如此。所以,一旦外部威胁来到,上下全无应对之方,因此上留下来一连串挨打的记录,让后人读起这段历史时,只感觉气闷。
时间过得很快,磕头作为官场礼仪和工作方式,已经早不见于神州,但比磕头更讨上司喜欢的方式,却依然存在,而且在以后现代的速度,在某些地方发展着。小说《神鞭》说,辫子没有了,神在。头不磕了,神也在,那种低眉顺眼,那种阿谀奉迎,都还在,在某些部门,某些地方,都能不费力气地看到。
文人的舌头(1)
文人的舌头是惹祸的根苗,也是谋生的工具。姑不论众多三家村学究,私塾的教书先生,无日不赖这根舌头为自家换取衣食,就是那些混到庙堂之上的士大夫,无论晋升还是保级,舌头都是离不了的。我们曾经有过游说得官的年代,那时候的张仪,在被人暴打一顿之后,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舌头还在吗?有了舌头,就挡不住人家滔天的富贵。后来得官之途改道了,从推荐变到考试,但做官的人,还得要会说话。
做官首先要建言,对政务提出建议和看法。建言当然可以通过文字的方式,但开会的时候,总要说话,这时候面对面的对话,显然更要紧些。其次是拍马,拍马也一样可以有文字的形式,但直接拍,当面拍,毕竟立竿见影,喜笑颜开。其三是“忽悠”,想法让别人相信你,同意你的看法。这当然非得直接而且当面才会有效。
不过,但凡要说话,就有风险,马屁也有拍到马腿上的时候。某些出身草莽、居心叵测的皇帝,比如朱温和朱元璋,还经常设套引诱臣子来拍,然后按个欺君的罪名杀了,比如朱温就曾经跟臣子说,柳木做车轴好。臣子马上附和道:当然好。朱温马上大怒:你们玩我,柳木怎么能做车轴,车轴必须用枣木做!于是附和的倒霉鬼就真的变了鬼。至于建言和忽悠,危险就更大,尤其是面对君主的时候,伴君如伴虎,不知道什么时候碰了哪根龙须,人家龙颜大怒,自家吃饭的家伙就没了。所以,清朝的三朝元老曹振镛说,做官要多磕头,少说话。少说话还是得说,为了防止说错,唐朝的苏味道告诉你要“模棱”,含含糊糊,藏头缩尾,到处留下活扣,见机行事,看风转舵。这些说话的“经验”,一提起来大家就痛心疾首,大批特批,说实在的,其实这些招数,多半是皇帝老儿逼出来的,又要让人说,说错了就要挨整,不想点辙可怎么混呢。
最惹祸的舌头,是跟领导过不去的那种。上司说东,他偏说西,上司说西瓜好,他偏说南瓜也不错。中国文人因为管不住舌头活生生就下了割舌地狱的,不知有多少,但是,不吸取教训的,就是断不了根。这样的人,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觉得皇帝做的不对,给皇帝提意见的,学名叫诤谏。一种是自说自话,发非常奇异可怪之论,不仅皇帝听了不顺耳,连一般人都受不了。第一种比较常见,在明朝之前,朝廷里设有专门官员,专职干这个。但别的官员如果想要说点什么,在理论上也是可以的。这种事情,平常往往不显山不露水的,只有在非常时期,或者赶上了非常之人,就动静特别的大。比如东汉后半段,外戚、宦官换着专权,把官爵拿出来当街叫卖,于是自命清流的士大夫受不了,前赴后继地出来说话,太学生们也跟着起哄,闹学潮,一浪接一浪。害得朝廷不得不动用专政工具,打的打,杀的杀,抄的抄,赶的赶。明朝中叶以后,宦官再一次专权,这一次更厉害,干脆做了“立皇帝”,士大夫又嚷了起来,结社集会,不依不饶。当然朝廷也更有办法,干脆扒了裤子当廷打屁股,一直到打到稀烂,断了气。
然而,真正令统治者感到不舒服的舌头,是那种虽然未必就具体的朝政说三道四,但是却对统治的意识形态不敬的,所谓,“得罪名教”者。东汉的王充,非孔刺孟,由于当时法网不严,让他滑了过去。接下来孔融仗着自己是圣人之后,混说什么:父子之间有什么亲情道义,当爹的制造孩子,当初无非是出于情欲,而子之于母,就像瓶子里面盛东西,东西出来了就两不相干。结果被曹操办了,连家中未成年的孩子,一并提前见乃祖去也。明朝的李贽,读了几本佛经,就混说乱道,说《论语》、《孟子》无非是圣人门下的懵懂弟子胡乱记的笔记,有头无尾,残缺不全。更令人不堪的是,虽然历代都儒表法里,行申(不害)、韩(非)之政,但却不能说破,偏这个李贽,公开说申韩的好话,硬是扯下了政治的遮羞布。于是,李贽以古稀之年,被捉将官里去,断送了老头皮。清朝文字狱最盛,但绝大多数无非是皇帝自己神经过敏,白日见鬼,只有吕留良、曾静案,才是真的“大逆不道”,吕留良(图33)在讲学中高扬民族大义,鼓吹反清,虽然未必得罪名教,但在华夷之辨上,戳了雍正皇帝的肺管子,于是,已经死掉的吕留良,被挫骨扬灰,吕氏一族,满门抄斩,嚓。
文人的舌头(2)
看来,文人最大的祸患,在于有一条不合时宜,而且又能说出点名堂的舌头,把这样的舌头割了喂狗,天下就太平了。
小人不可得罪(1)
无论是在皇帝还是大臣的眼里,宦官(即我们平常所说的太监)不过是伺候人、打杂跑腿的下人差役。由于所伺候的对象是皇帝,或者皇族的王爷(在没有皇帝之前是周天子或者诸侯),这些享有众多妻妾的人,恰好对自己的性占有权特别在意,或者特别没有自信,所以,这些伺候人的人,被摘掉了命根子,成了阉人。
对于宦官,历史评价负面的多,宦官专权被史家列为历代王朝三大祸患之首,每每提起赵高、十常侍、刘谨、魏忠贤之辈,大家都恨的牙根痒痒,到今天也余恨难消。不过,宦官专权必然有昏君当朝,宦官的恶跟昏君之昏,每每有绝对的正相关,也就是说,宦官专权之权,实际上是从昏君那里趸来的。专权的宦官让人怕,不专权的宦官同样令人忌惮三分。纵然是严嵩这样的权臣,上朝的时候也得对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拱拱手才上去。有清一朝,鉴于前朝之弊,对宦官干政防范特严,但聪明的大臣对于皇帝身边的太监却一直陪着小心,甚至刻意笼络,绝对不敢怠慢。个中的道理,最近读史读到的两个故事也许能说明一二。
一个来自《左传》,是定公三年的事儿。一个小国邾国的国君邾庄公,一天晚上和大夫夷射姑饮酒,喝得差不多的当口,夷射姑出来小便,看门人(阍者)问他讨肉吃,大概凡是君臣饮酒的时候,大夫都会顺便给看门人点什么吃的,可是,夷射姑已经有点醉意了,不但不给肉,还一把抢过看门人手里的木杖,敲人家的头。喝罢了酒,夷射姑离去,第二天,看门人用水把门庭弄湿,邾庄公从房间里出来,看见门庭里是湿的,问看门人怎么回事,看门人说,这是夷射姑撒的尿。邾庄公恰好是个有洁癖而且性急之人,马上下令把夷射姑抓起来,从人出去以后,不知怎么,半天没有抓到,邾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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