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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8公里的忧伤-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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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想说,小时候喜欢烟火,这多少显得俗不可耐,可随着年岁的增长,便越来越讨厌看到烟火。
烟火多,太混乱,只一束,便寂寞。
沉默的夜色,最美,只是我并没有去鉴赏的心情,我正煎熬于不可避免的绝望和无可奈何的期待的铁板上,简直吱吱作响。
我晃了晃烟盒,似乎快空了,我不敢看,不愿看。
身体被冻得僵硬,我压在江边的栏杆上,叹了一口气,这声音稀薄,仿佛凝固在冬夜的霜寒里。
我踢起一枚人行道上的小石子,它倏地窜出去,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恍然间,它居然落在空中静止不动。
“给我一支烟。”她说。
我转过头去,她踮一踮脚尖,轻轻摘下我冻得干裂的唇间的香烟,搁进自己嘴里,吸了一口。
她把自己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象一只可笑的蜗牛,我这么想,我笑不出来。
“你来了。”我嘴唇哆嗦着,早就冻僵了啊我的心,可我想,只要现在有了你,莫安,一切都好了。
你不该来见我,你说。
我知道,我说,我也害怕见你,因为你总是勾引起我对你始终未曾忘怀的死灰复燃之心。
为什么,你在摇头,你的语气带上了质问,你问我,为什么你不早说出这类话?
我在辩解,为我自己虚伪柔弱的灵魂,我说,以前我还不够成熟,我觉得自己还无法承受自己的行为和后果。
你开始走,我跟着你,你走得很慢,我就保持着速度。
之间的距离,一手掌宽,心灵,我不知道,虽然莋爱,我们不曾紧紧拥抱。
你把从我嘴里取下的烟抽完了,你在踌躇着,是否再点燃一根。我主动为你拿出一根来递给你,你接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来点燃了。
那么,当那烟燃烧到一半的时候,你开口道,“你现在就可以了吗?”
我意识到,她是在接着那句“我以前还无法”的话来问的,因此我不由地一阵心悸,我在想,这是否暗示着,莫安在给我一次机会。
我在犹豫,我在苦恼,因为我意识到这番谈话或许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或许。
我说,我只是想过一种比较地道的生活,在经历了几场令我身心疲惫的感情之后,经历了爱,不爱,没有爱的性,没有性的爱,等等。
这些话语,经由我口而出,的确令我感到惊讶,同时也感到尴尬,我并不想在莫安面前表露这些软弱的一面,可却有些不由自主。
“或许就在这段时间以前,我过的生活称之为地道也未尝不可,”她令人心酸地笑了笑说,“可是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的,你和我一样,都适应比较血腥的生活。”她下了如此的判断,简直铮铮有声,象金属和金属的碰撞,那火星迷乱了我的双眼。
我在振奋,莫安的语气里带着那种同病相怜似的温情,而所谓爱情,也无非是绝望之中的相互依靠罢了。
她接着慢慢地说,“离开学校之后,我本不想再见你的,命运却又安排我们巧遇,简直就好像给我死水中带来了一线生机。”
莫安的话,此刻简直带上了些微许诺的色彩了,我急切地说,“我一直都想联系你,可是我经常遮遮掩掩言不由衷,话到嘴边又变了味道,所以总是回避。”然而我却又感到恐惧了,我说,“莫安,有时候,我觉得我能够理解你,可在大部分时候,我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把握你。”
她不再说话,两人只是在行走。
我说过了,她套着厚厚的羽绒服,上半身鼓鼓囊囊的,由此更显得双腿细长得惨绝人寰,令人怀疑如何支撑起她的身体。
我记得我曾无数次面对朋友拉皮条般的怂恿解释道,我就是喜欢平胸和细长腿的女孩儿,我他妈的就是病态,就是有eccentricity。
我和莫安争论过这个问题。
我说,哎呦,我就是病态,就是迷恋平胸和细腿儿的姑娘。她似乎是争辩道,我可不是平胸,那天去商店买文胸,那售货员非说我是A不可,可我以前一直都明明是用B的嘛。
我笑说,我没指你,我就是声明一下我的择偶标准。她回答说,哦,大概我被人说多了,比较敏感。
聊到后来,我说,莫安,跟你说话我总是心虚,我不知道为什么?
她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吧?她又添一句,你现在说话卷舌可真厉害。
我说,没啊,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心虚,怎么办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笑说,算了,我还觉得心里发虚呢,咱们还是聊短信吧。
的确,心虚,只要我站立在莫安面前,暴露在她的视线之下。甚至只要我意识到,她会知道这件事儿,她会听说我的这番行动。我就完了,就象一个阀门被打开,一个按钮被按下,我心里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揣测她的所思所想,我简直成了用蜡皂制成的模子,骨头相互摩擦,咯吱咯吱地,体腔里就充满了泡沫。
现在我盯着莫安,当她从左边移到右边的时候,我的眼珠子都快错位了,我的身体发飘,脑下垂体开始分泌出大量的不知名元素,我简直快要飘飘欲仙,仅仅是和她走在一起。
“你现在觉得空虚吗?”你问我。
“没有,”我说,“我只是觉得没有可失去和可追求的了,得到得不到无非如是,对得失更为冷静。不过,我总是对你,产生一种……”
“什么?”你追问道。
我是真的不好意思对你说啊,莫安,我可以面无愧色地对你说我爱你,说其实我爱不爱你也都想跟你上床,说我很想你,说其实我想不想你也不知道,我可能只是在玩儿有趣的游戏,但,我真的对我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词语感到愧疚。
你不说话了,你对着我笑,你那在我记忆里刻骨铭心的笑容,使我的心理防线溃败。
任何遮掩都无济于事,我想,于是我说,“责任感。”
也许在刚听到的半秒钟里你愣了愣,随即你的嘴唇两端上咧,你开始笑,接着大笑,你弯着身子,笑得那么夸张,而我站在一边,象被揭穿了把戏的小丑,无地自容。
你笑啊,那放浪的笑声在夜色里回荡,你笑啊,你用手掌抹着泪水,你笑啊你笑着笑着,你哭着哭着你紧紧搂住了我。
你的双臂插在我肋下,我感到自己的肋骨和你的胳膊在倾轧着。
我抚摸着你的头发,我吻着你的额头,眼睛,我对你说,宝贝儿,你,真让我,心疼。
你在流泪,我不知道你为何流泪,是为生活曾经给予你伤痕,还是你面对情感的内心恐惧,可我能对天发下毒誓,我真的是如此地渴望,令你快乐。
尔后,我们高高兴兴地去逛南京路,尽管是将近午夜了,可商店里面还是那么热闹,你和我大声说话,大声地笑,多么开心。
在午夜临近的时候,新年的钟声开始敲响,我俩拎着一瓶红酒和众人开始一起倒数,广场边高楼上的巨大屏幕播放着重重叠叠的人群。
我努力在那大屏幕上寻找着我熟悉的面容,我找到了。
紧紧搂住莫安的我在她耳边大声呼叫,指着那屏幕,她转向那大屏幕的角落,我看到,她的面容。
我大口地灌下红酒,甜美而稍带苦涩的酒液咽落喉间,细腻比丝绸,华美如死亡,微微的热度,我转向莫安,她的双眸如此明亮,灼伤我灵魂。
给我一支烟5
自我折腾,或者通俗地说,犯贱,这点在我身上体现得尤为淋漓尽致。
在享乐面前,我是个享乐主义者,身陷其中,并且不去象有些人那样考虑这些享乐从何而来,或者幻想失去它们的情景。
那样的人,得到的欲望和狂喜有多强烈,尔后担心失去它们的恐惧也就有多强烈。
而我,得到的总会失去,一切都是幻象,这些观念尽管早已经深驻我心,可我依然总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对其他的一切即将失去的迹象视而不见。即便自己也明了那片刻的美景图画背后就是万丈悬崖,我依然唬诓自己,我自欺欺人,即便只剩下最后一秒的欢欣。
所以,最后的打击对我来说,也往往是痛彻骨髓,终生难忘。
从这点上来说,我是个无可救药的虚无主义的享乐主义者。
我现在心里自然矛盾得很,只要一想到莫安那前后表现的对比,她同我在午夜时分的烟花下的热吻和山盟海誓,她之后在徐迟面前对待我的冷若冰霜。尽管我可以如此安慰自己说,她那无非是表面功夫,只是为了应付徐迟而已,可我还是忍不住羞愤得浑身颤抖。
是的,如果你知道,嫉妒的滋味。
我想起我对莫安说,宝贝儿,你真让我心疼,其后她流着眼泪对我说,为什么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就没有人对我说出这句话。
我想起我惊愕地站在莫安和徐迟之前,面无表情,莫安用嫌恶的眼光看着我说,别再纠缠我。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我忘记了,我忘记了在午夜给家里打电话说该到燃放烟花的时刻了。我哆嗦着在手机上按下号码,没人接听,会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我点燃大麻,连抽了两根,路上是浓重的中国墨般的黑暗,只有路灯,和间或的汽车光柱扫出几道光亮来。
哦,那些光亮,我眼前出现了耀眼的光芒,却又那么温煦,令人安心。
那是阳光,我初到北京的时候,便迷恋上了那阳光的感觉,那么通透,天是纯净的蓝色,又几丝淡淡的云彩而已,我迷恋着在那样的阳光下行走,行走。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变轻,眼前的事物变得柔软,一切僵硬的,粗糙的东西都被磨去了棱角,变得柔软可亲。同时我听到音符,有音乐传来,为什么会有那含混迷人的旋律传进我的大脑。那些音乐,却似乎都具有可见可感的形态,她们友好地触碰着我身体,舒适,我和她们嬉戏,欢愉无比。
我醒来,犹如浮出海面,眼前浮现出几张脸庞,似乎熟悉,似乎陌生,我记不起来。身体似乎已丧失了重量,只是在漂浮,在流动,我想举起胳膊,却完全没有力气,困倦再一次袭来。我在努力回忆,是什么,是什么。
我对你说,我似乎在陷入某种幻觉,象掉进了陷阱,但我愿意永远都沉湎。
你对我说,我一开始就了解但愿意配合你,我想我一直都不是个让人感到麻烦的女孩儿,而且善解人意。
我说,那么说对我岂非过于残忍。
你说,你有恐惧感,在上海你经历了一年的不平静生活像部小说,然后你想要平静,你真的得到了,这半年来你平静地过可是你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你在平静中郁闷着,可又害怕突然地爆发,把这一切都毁了,又开始在伤害和被伤害中挣扎。
我说,生活本来就是在来回地折腾,我在北京我经常感到绝望,这令人痛苦而这和一个人得到多少毫无关系,也总是被剥夺去别的一些,但我觉得能够坦然面对,任何痛苦欢欣我都不希望重新经历一遍。
你说,我是在告诉你要顺其自然坦然面对,你懂,可你犹豫,你在恐惧,你怕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意愿,你任性,你就被任性和不安分给毁了,毁得还有棱有角。
你问我,嘿嘿,这像不像我小说的口气?
我说,像,你受损害受毁坏,才令我着迷……写作也是一种毁掉生命的方式,对人对己,都残忍。
你说,等我过去这一段我就不会再想你了。
你说,我现在象个心怀美好的孩子一样脆弱一样爱幻想,但不代表我一直会这样,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回到现实中,你只是个过场的客串,过了这场你会退席。
你坚持说,你既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也不是最爱的。
你问我,你在我心里是什么。
你说你自己,只是我原来恍惚过的一种直觉,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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