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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话说得很慢，像是一边说一边回忆，仿佛她只要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怀念起那个人，那段时光来。

庄晨的父母在听完奶奶的话后，都没有说话，奶奶似乎也不是想要听到他们回应，只是再次深深扫了两人一眼，又继续道：“如果你们要怪，就怪我吧，当年如果不是因为父母的阻挠，时代的禁锢，世俗的门第观念，或许今天一切都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奶奶，您在说什么？”和我隔着奶奶一个人的距离的庄南在奶奶的话音落下时，用一副不明所以的口吻轻问了一句。那声音不大，可是因为距离太近，却是清晰的传进我的耳朵。

庄南的问话让我的心不由微微一缩，他……不知道奶奶在说什么？他还不知道那所谓的婚约一事吗？那刚才庄晨说的那些话，他也一定没有明白其中的真正缘由吧，而之前进门后看到的他的那些表情，只是……因为发布会上的事情吗？

距离虽短，可我却看不到庄南的脸，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且从头到尾，我几乎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所以根本都没有想到他会怎样，会是怎样。

“小南，奶奶知道你的心意，但，这件事情，奶奶也没有权力决定它的结局。”奶奶轻轻拍了拍庄需的手背，一脸爱怜的对庄南轻语道。

　076　没有说服力，何来怀疑？

“妈，您在说什么？您知道这件事情因为他的擅作主张将会为公司带来怎样的后果吗？不说将来在发展上会有怎样的影响，光眼下，公司的信誉便已经大大受损——”虽然对象是奶奶，而她也表现出了对奶奶的绝对敬重，可是说话时，依然是一副正色口吻，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婆婆而在语气上有线毫的缓和。

“公司的发展固然重要，我也知道你们为这个家，为这个家庭的一切付出了太多，所以我才不忍看到你们的孩子步你们的后尘。你们总是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决定，一切的言行举止都小心翼翼，总是害怕一不小心便对这庞大的企业有一丝不利的影响，可是，人生啊，不是非得这样，不是吗？”奶奶轻笑了一下，沧桑的声音缓缓出口，打断了庄晨妈妈的话。

我看看对面的夫妻两人，又看看奶奶，她感觉到我的目光后，给了我一个慈爱的浅笑，让我心里一动。

奶奶继续开口，却几乎是将那天在我和庄晨，还有秦羽宁承西面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她再次回忆起了那遥远岁月里的约定，那与我的外公间最后一次见面时订下的一个沉重而又寄托着他们所有感情与期待的约定。

是啊，明明深爱却因为世俗的世界而不得不分开的两人，或许在最后的时刻，他们所有感情的寄托便是那个约定，所以直至今天，事隔近五十年后的今天，奶奶在说起当时的情景时，言语清晰，毫不含糊，甚至连当时的天气细节心情起伏都描述得让人犹如身临其境。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才会让她如此记忆犹新，才会让她深深的将这个约定记了这么多年。

庄晨爸爸的表情在奶奶的话音落下后，变得有些黯然，显然他记得奶奶曾和他说过的这件事情，只是命运终究没有将两个齿轮相互扣在一起，而现在，或许他已经不再怀疑奶奶的话，也不再怀疑那个约定，只是如今要履行约定的人不再是他，而是他的孩子。

庄晨的妈妈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她就像被冰冷外衣包裹时的庄晨一样，似乎无论怎样的事情都不能令她动容，也难以撩动她的情绪，又或者说，这样的她也只是为自己裹了一件叫做伪装的外衣，只是，外衣下面的她又会是怎样呢？

她的眼中明明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可是一眼看去，仍然是一副风平浪静之色，一个女人，要经历过什么，要有怎样的决心才能将自己伪装成这样遇到任何事都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的状态？

我不相信这是她原本的样子，可是我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另一面是怎样，或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在奶奶一边回忆一边讲述完后，先说话的不是几个长辈，反而是在奶奶另一边的庄南。

我想，他这一次终于知道奶奶在说什么了吧？也知道之前庄晨和自己父母的对话中，究竟还隐藏了怎样的事情了吧？

“奶奶，您是说，我和哥哥与小琳之间，都存在着婚约关系？”他的声音有一丝微颤，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像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又像是因为这样的事实而有些难捺心中的激动。

不过那种反应很是细微，或许，只有我才能感受得到，因为他的语气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那种事情，仅仅只是一面之词，根本不足以证明什么，若是因为这种原因而做出决定，难道不觉得太草率，太可笑吗？”庄晨的妈妈不是个省油的灯。

可是她这么说，那意思岂不是在指责奶奶？怀疑她说谎，胡编乱造？又或者是在为自己已经相信却不敢承认的心理找着借口？

一时间，我真是有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再说，这从头到尾说到现在，她的咄咄之势究竟是因为对庄晨自作主张取消与苏米的订婚不满，还是在对庄晨因为我而擅自做出决定而不满？

“你是在怀疑奶奶吗？”我正一个人胡乱想着，庄晨冷冷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一股寒意漫过我的身体，庄晨，他在生气。

“这种根本无从证实的事原本就没有说服力，何来怀疑？”我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母子，说起话来真是字字句句都针锋相对，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直这样，还是今天的事情太过特别，所以才会如此。

“呵呵，也罢，小兰说得没错，故人已去，这种事仅凭我一个人说出来，又能证明什么呢，或许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只是我一个人的幻想罢了，我太思念故去之人，也太深入那段感情。呵……谁说不是呢……”奶奶并没有因为自己儿媳的话而动怒，面对儿媳的质疑，她也没有急着解释，反而是自嘲般对自己发出一阵感慨。

“妈妈，我相信奶奶的话。”庄南柔声说了一句，然后他的手伸至茶几面，将一个东西放到上面，我定睛一看，是我的那半块玉，妈妈送给我又被我无意中送给庄南的玉。

粗糙的线绳，并不精致的手工。

我下意识的将手伸进随身的包里，手指触到那个有些坚硬的小盒时，我犹豫了一下，才拿了出来，然后我看看奶奶，又看看庄晨，他们没有说话，但是看得出来，他们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

于是另一半块玉被我放到茶几上那半块玉的旁边。

庄晨的爸爸在看到我放下的那块玉时，眼中似有东西一闪而过。

他相信了吧，他相信了那个约定真的存在，他也认出来了这正是当年奶奶给他，却没有引起他重视，最后又因为只有一块，所以不知该给哪个儿子而再次回到奶奶手中的那半块玉。

“这是小琳送给我的，而另一半块，我想爸爸比我们更清楚。”庄南再次柔声说道。

看看对面的庄晨爸爸，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大概有点头疼，这事情说到现在，矛头突然转到了他身上。

　077　你们闹够了没有

好一会儿，他沉稳厚实的声音才缓缓传进众人的耳朵：“另外半块，的确是从我出生开始，就挂在我脖子上的东西，而且记事后，妈也曾经多次和我说起那个所谓的约定，只是，那个时候我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哪里听得懂那所谓的约定是怎么回事，而一直在爸爸熏陶和教育下成长的我，成年后满脑子都是爸爸对我的教导，一心都扑在了爸爸的公司上，所以对妈仍然时常说起的约定之事根本无心顾及，更何况，那种事听起来，也许任谁都会一笑置之吧，所以我自然是仍旧没有在意，而这半块玉，只是被我当成了妈送给我的出生礼物而随身带了二十多年。

妈一直很宝贝这半块玉，所以我就想以后将它做为礼物送给我的孩子，可谁知上天太眷顾我，一下给了我两个儿子，这玉只有半块，两个儿子又是前后只相差了几分钟出世，所以觉得送给谁都对另一个不公平，都是自己的孩子，自然什么东西都想要让两人同时拥有，于是玉没有给孩子，而我一直感觉妈对这块玉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所以找了个借口重新还到了她手上。”

如果说奶奶的话不足以引起重视，可是在庄晨的爸爸口中说出来后，几乎没有太多变动的内容，或许即使真的没有说服力，却也不得不引起注意。

所以庄晨妈妈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冷得发硬：“你们说了这么多，是想做什么呢？”

“我要和图琳卡订婚。”庄晨在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时，这句话便从他口中脱口而出，引得所有人都齐齐将目光转向了他。

我甚至能听到那道道目光嗖嗖而来的声音。

“我反对！”没等大家对他的话做出反应，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庄南。

短短的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音色温和，却语气坚定。

刚刚落在庄晨身上的目光，又突然间急转了方向齐齐向他。

众人依然来不及做出反应之际，他又继续开口道来：“既然婚约没有明确对象是谁，那我和哥哥一样，也是约定之人，所以，我反对哥哥私作主张，我……也要和小琳订婚。”

“南……”

“小南……”

秦羽和宁承西，还有奶奶，几乎是同时叫出口，语气里的意外与惊疑尽展无疑。

庄晨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猛的愣了一下。

而我则是心中一紧，庄南，他在说什么？

虽然我在心里无数次的暗想过当他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可我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表达出来，而且还是在包括他父母在内的这么多人面前，直接说着要和我订婚这样的话？

兄弟两人同时说要和我订婚，这种事，是不是也太劲爆了一点？

我究竟有怎样的魅力，不仅让庄晨不惜冒着惹怒家人，甚至是拿着公司命运开玩笑的风险来取消和苏米的订婚，连这个平时一副温和的庄南，从来与人无争的庄南，也不惜冒着与哥哥决裂的后果这么坚决的说出这样的话。

场面一时间蓦的沉默了下来，显然大家都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更加没有料到庄晨和庄南会说出同样的话。

“你们闹够了没有？荒唐，荒唐！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仅仅因为一个根本无从查证的所谓约定，竟然说出这种荒唐的话来。订婚？这婚是口头说说而已吗？做弟弟的不好好督促哥哥，反而跟着一起瞎掺合，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庄晨的妈妈一声怒抑，听得出来，现在的她已然是怒气冲冠，虽然脸色依旧没有太多变化，可是说话的语气已经完全变了一个调。

“还有，这是什么？玉？这能说明什么？你们竟然一个个都如临圣旨？难道仅凭这个破烂，就要庄家履行所谓的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婚约？”庄晨的妈妈气场顿时更加强大了几分，抑扬顿挫的语气，字字句句直指重心，说完，不等庄晨和庄南作出任何反应，便直接将转眼向我，眼神凌厉不容直视，却又让人像是被牢牢吸住般转移不得。

“图琳卡？”扬高的声音，暗沉的语气，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听到她叫我，我下意识的抬了头，一双眼有些迟钝的望向她，与那凌厉眼神相触时，我的眼睛下意识的眨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