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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又回-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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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春临依然是那副模样,过一会儿,长出一口气,又闭眼睡过去。
邱若蘅莞尔,把她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忽然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回头看去,顾锦书蹑手蹑脚地绕过屏风。
她朝他做了个小声的手势,顾锦书点点头,来到床前站定。
“这里我来就行了,大嫂快去歇下。”
邱若蘅笑了笑:“你以为放哨吗?照顾病人还是我拿手,你留下也帮不上忙,不如回房睡吧。”
顾锦书道:“睡也睡不了多久啦,我天不亮就要动身呢。”
邱若蘅一愣:“动身?去哪?”
“嘉兴。”
“去嘉兴……做什么?”
顾锦书笑道:“学广他家船队的严大叔病了,虽说古爷可以顶上,但古爷的孙子今天满月酒呢,错过总是一大憾事。”
邱若蘅心里失落,手指轻轻的搓着布,只说了一句:“这么仓促……”就低下头去,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么害怕他离开。
“大嫂,文妹没你细心,大哥又忙,太奶奶只好请你多多费心,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绝不错过十指春风开张大吉的日子。”
邱若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点头。
“我再一会就得走了,十几二十天长是不算长啦,可见不到芷蕙,还是怪想念的,我想走之前再去看她一眼。”
邱若蘅闻言抬起眼,顾锦书笑眯眯地望着她,忽然想到什么,忙道:“我会敲门!我不会再偷偷看了!”
邱若蘅稍微莞尔,垂眸想了想,淡淡笑道:“你离开一下也好,如果芷蕙心里有你,她会在这段日子里想你的。”
顾锦书喜出望外道:“真的吗?那大嫂要帮我留意啊!”
天色转为深蓝色时,邱若蘅提了盏灯笼,送顾锦书出门,一切安静得不可思议,她看向晨曦中的玉做的琼花,那一树莹白就像在等待着谁的靠近。置身此刻此景,她恍惚觉得自己是一位送丈夫出远门的妻子,于是看了顾锦书一眼,他心不在焉走路,唇边带着抹笑意,显然是即将见到的人让他心情愉悦,她不觉一阵暗嘲,收起了所有的遐思。
×××
谁知顾锦书这一去,就没能如期回来,船在嘉兴载好货后,突然遇到官兵搜查,查出船上有不少挟带走私的货物,消息传回扬州,顾勉秀一阵纳闷,走私虽是禁止的,但只要递足好处,通常当官的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在各关节的打点上,顾勉秀一向很舍得花钱,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官兵搞突然袭击,和他过不去,不过无所谓,大不了就是银子呗!然而就在他满不在乎的时候,从中斡旋的牵线人带回话来,说这次完了,那些走私的货物竟是贡品,本该送往淮安的,不知为何到了嘉兴,现在整只船队的人都被海运衙门扣下了,要一一盘查问罪。
顾勉秀这才慌了,急急忙忙跑来找阮春临商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发誓自己只是想弄些新奇玩意来解闷,贡品那是绝对不敢沾的。
阮春临大惊,冷静下来后和顾齐宣一起分析,这事绝不简单,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一说到陷害,阮春临怒道:“一定与他脱不开干系!”
顾齐宣知道她怀疑顾凌章,忙宽慰道:“也未必然,还是先打听清楚再说。”
日暮西垂,街巷中凡有些规模的酒家早早亮起了灯笼招揽生意,比之白天的喧闹繁华,又是一番别样风流。
马车在丰登酒楼垂下的两串雕花红灯笼前停稳,顾凌章一落地,随手将一小锭碎银放在迎上前的跑堂掌心,听他低语两句后,信步上了二楼。
二楼走道的雅间都已有客人,顾凌章环视一圈,目光定在尽头站了两个下仆的门前,他慢慢走过去,两名仆人发现了他,不等他走近,伸手拦住,道:“什么人!”
顾凌章客客气气道:“我是陈大人的朋友,他刚从我那里出来时落了东西,我特意给他送来。”
其中一人脸色稍缓,另一个瞪他一眼,摊手说:“交给我便可。”
顾凌章睨他片刻,从怀中抽出一只信封道:“那就有劳了。”
那仆人持信入内,不一会儿又出,恭敬道:“这位公子,大人有请。”
顾凌章心中冷冷发笑,信封里的银票果然还是最好不过的敲门砖。他进了厢房,陈渊和朱冠亭已摒退左右,坐在桌旁,朱冠亭冲顾凌章使了个眼色,陈渊则傲慢地自斟自饮,掀眼皮看一看他,不阴不阳说:“哟,什么风把顾孝廉吹来了。”
顾凌章说了两句客套话后切入主题,道:“在下有一事恳请大人代为斡旋,舍弟在嘉兴……”
“哼!”陈渊抬手打断他,“你还好意思提,这事我也无能为力,你弟弟走私些个香料金器也就罢了,贡品那是能碰的吗?”
顾凌章无奈道:“回大人,舍弟性情憨直仗义,好打不平在扬州是出了名的,说他走私都没人信,何况是走私贡品这等杀头大罪,求大人明察。”
陈渊的脸冷下来:“难不成还是我栽赃给他,冤枉他了!”
“陈大人,我贤弟他断无那个意思。”朱冠亭笑眯眯和完稀泥,又转头责怪顾凌章,“贤弟啊,你也是的,你弟弟和邱芷蕙两人有染,你早说嘛,连累大人高高兴兴去提亲,结果闹出笑话!这事往小了说,是两家失和,往大了说,就是朝廷命官的颜面受损,你说严重不严重?”
顾凌章似有所悟,朱冠亭的暗示很清楚了,此事就是陈渊所为,他既恼恨顾锦书和自己争抢女人,又恨邱芷蕙目中无人,胆敢羞辱他,更恨顾凌章知情不报,看他丢人出丑,顾凌章瞄了朱冠亭弥勒佛似的笑脸一眼,心中忖道,提亲还不是你的主意?提出来的时候,你已知道他们两人那点破事,现在却又来装什么不知者不罪。他沉吟片刻,亦笑着回答:“是,都怪在下考虑不周,请大人海涵!在下也知道官威有损,非同小可,但大人德高望重,念在舍弟年少无知的份上,高抬贵手万莫与他计较!在下感激不尽!”
朱冠亭为难地冲陈渊一摊手,“陈大人,这……你看呢?”
陈渊捋须,想了片刻,哼道:“事儿也不是多大的事,只要邱芷蕙亲自来向本官赔罪!否则,爱莫能助!”
×××
自阮春临病倒,邱若蘅一直贴身伺候,那日她走开一会儿去为老夫人熬鲤鱼粥,回来时不小心听到顾锦书走私贡品被海关衙门扣下的事,听得她面色惨白,回到房中喝过暖儿递来的一杯热茶后,就一直静静坐着,不言不语,暖儿有些担心,借故留下擦拭四周的家具摆件,不时偷瞥她。
蓦地,邱若蘅抬眼对她吩咐:“你去看看,姑爷回来没有。”
暖儿说:“回了啊,饭都用过了,刚才银秀端去书房的,打门口经过,小姐没看见吗?我还问你饿不饿呢,你也不理我。”
邱若蘅在她的絮叨中站起身,暖儿好奇地停下动作:“小姐要去找姑爷吗?”
邱若蘅没让暖儿跟随在侧,独自一人来到顾凌章书房外,门半掩着,她迟疑片刻,终于横下一条心推开跨入。
顾凌章望着桌面,似在沉思,轻微的响动让他抬起眼来。
邱若蘅定了定,一步一步走到桌前隔了五六尺的位置,她没开口,顾凌章也没问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好像对方要说什么已经了然于心。
邱若蘅嗫嚅道:“锦书的事,你知道了么?”
顾凌章淡淡道:“知道又如何。”
邱若蘅有些急了:“你可有办法救他?”
顾凌章拿起笔,在砚台里撇了撇,神情冷冷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你认识那么多大官,那个陈总兵——”邱若蘅脱口而出,顾凌章突然抬起眼,定定凝视她,看得她有些忐忑,但仍说个不休:“那个陈总兵,不就是管漕运的大官么?他一定知道那些贡品怎么会从淮安跑到嘉兴去的,他——”
顾凌章一掌拍在桌上,纸笔砚台都跳了一跳:“住口!我做什么轮得到你教?”他胸□出一股极大的怒气,邱若蘅那一提到顾锦书就紧张兮兮的模样,好像柴禾一样,不停加重他心里的火,“你是有夫之妇,给我牢牢记住,别以为忍了你一次还有第二次,滚出去!”
邱若蘅哀求道:“锦书曾经救过我父女三人的性命,如今他有难,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顾凌章瞪着她,目光刀子一般,突然冷笑道:“有趣,我倒想知道,除了袖手旁观,你还能如何?”
邱若蘅愣住了,她望住顾凌章,半晌颤声问:“你……你当真不肯救锦书?”
顾凌章冷哼一声。
“他那么尊敬你,处处维护,你真能狠下心肠看他送死?你,”邱若蘅绝望地道,“你竟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吗?”
顾凌章猛地起身,邱若蘅瑟缩一下,抬眼与之对视,许久,他笑了,阴冷冷说:“对啊,我就是无情无义,顾家越是不得善终,我越是高兴!”
邱若蘅打个寒战,看来顾凌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伸出援手了,她心中冰凉,低下头慢慢退了出去。
被她这一搅,顾凌章心烦意乱,写到一半的信再也写不下去。他抓起来往烛豆上一凑,火焰三两下就舔光了那张纸,顾凌章撑着额头,看着蜡烛发怔,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救顾锦书好,还是借陈渊的手把他除了算了,反正自己的计划若是成功,顾锦书的下场比起走私贡品只会更惨,何不将计就计……
可是邱若蘅的脸一晃过脑海,他又踌躇了,如此反复,他烦躁不已,恨不能骂醒自己,顾凌章啊,你有什么可犹豫的!难道你说的不是真心话?顾家越惨,你越开心么!
结果那一夜,他就这么一直坐在阑珊的灯火前,发呆,皱眉,写写,停停。
雨后,陈卢氏和家仆自禅智寺出来,走到山脚一家饭馆前,饭香扑鼻,不觉有些饿了,遂让丫头轿夫停住,走进饭馆里点了些素斋。
眼下没到饭点,馆子里几乎没客人,坐下不久,另一顶轿子也在门口停稳当,有人进门,直直走到陈卢氏这一桌跟前,轻喊了一声:“陈夫人。”
陈卢氏抬头,只一眼就记了起来,微微一笑招呼道:“若蘅妹妹。”
邱若蘅看了看她身侧,问:“我可以坐吗?”
陈卢氏道:“请便。”
邱若蘅坐下,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方才我去府上,管家说夫人到禅智寺求签,我就赶来碰碰运气了。”
陈卢氏挑眉,那是疑惑和询问的意思,邱若蘅回头,暖儿立即抱起一只盒子过来。
她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掀去一层绢纱,佛头青的布料露在眼前,陈卢氏不由一怔,邱若蘅道:“上次七夕相聚,夫人对若蘅那件百蝶夜穿花似乎有点兴趣,若蘅回去后绣了一件,特赠与夫人。”
陈卢氏将手覆在布上,轻轻抚过,指端传来的触感令人心醉,她收回目光,望向邱若蘅满是祈盼和倦意的脸,笑了笑叹道:“这礼也太重了,你为皇太后、皇后绣过衣裳,身价不比一般绣娘,再说,无功不受禄,只怕妹妹的忙,我是有心无力。”
说完,放下绢纱和盒盖,就要推还邱若蘅。
邱若蘅一把抵住,恳求道:“夫人,若蘅只懂刺绣,和一些浅显的做人的道理,锦、我小叔曾从山贼流匪手中救我全家性命,那时我们还素昧平生,他是个温和善良的人,我相信他不会犯下走私贡品这样的大罪,恳请夫人在陈大人面前美言,好好彻查此事!”
陈卢氏敛起最后一丝笑意,微微摇了摇头:“若蘅妹妹,我再怎样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在男人们的事情上,实在人微言轻。”
邱若蘅脸上失望之色慢慢取代了希冀,陈卢氏说得全是实情,女人从不被允许插手或者议论男人之间的事情,陈卢氏嫁入陈家多年又无所出,说话无疑没有分量。
陈卢氏又道:“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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