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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又回-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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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姝儿道:“姝儿没那么傻。公子放心,既是公子的事情,姝儿定会多加留意试探。”
崔姝儿离开后,顾凌章又坐了会儿,手指蘸茶,在桌上无意识地划出几个名字,难道刺杀皇帝一事竟是宁王主使?难道宁王打算效法当年燕王去夺侄儿皇位?除了谋反的野心,他实在想不到任何理由,能让一个皇亲贵戚如此疯狂地铤而走险,如果这是真的,这一场浩劫将会卷进多少人葬身其中?
他抹去水渍。初夏的轻风已经带了熏意,而此时此刻,顾凌章突然觉得身处一个滔天阴谋的漩涡边缘,应该挣扎,却动弹不得,不知不觉间,手脚俱是一片冰凉。
×××
邱芷蕙把图样和胚布分派下去给绣娘们,回到后堂,在架子上找了一番,找出一只绣绷,笑着摸了摸道:“就是你了。”
她多加几针,完成绣工,剪断线头后,又马不停蹄地缝制起来,她专心致志,两手配合默契,一个桃心香囊逐渐成形。
穿上珠子和流苏,邱芷蕙把它别在腰上比划了一下,满意点头,刚放下,就有一个绣娘进来说:“芷蕙,外面有顶可气派了的官轿在等你呢。”
邱芷蕙一阵奇怪:“官轿?”那绣娘打趣道:“是呀,轿夫说,是顾大人派来接你的轿子。”她刻意加重了顾大人三个字。
邱芷蕙听了没好气地笑道:“这傻子!才做了几天官,竟然知道摆谱了!一定是被那些狐朋狗友教唆的!”
她理理衣服,走到门口,忽地转身回来,拿起桌上香囊收在袖笼中,笑嘻嘻上了轿子。
这轿子又大又舒服,邱芷蕙坐在软垫上一颠一颠,晃得困劲上来,忍不住打起瞌睡。在她迷糊的时候,轿子悠悠出了城,沿一条走势平缓的山路,往偏僻处而去。
暮色时分,顾锦书拿着一把小刀,开开心心进了绣庄,绣娘们看他穿威风凛凛的飞鱼服,长身玉立,格外漂亮,想惯性调笑几句,可碍着他身后跟的几名校尉,又大不敢。顾锦书笑问:“几位姐姐,芷蕙在吗?”
绣娘们这才活跃起来,其中一个笑呵呵道:“告诉你行啊,给我什么好处?”
“这……”顾锦书东张西望,认真地想招贿赂时,另一个说:“别逗他啦!芷蕙不是被你的人接走了么,走了约莫有个把时辰了。”
“啊?”顾锦书愣了愣,“我的人?”他的人都被他派去跟踪调查朱府那名疑似刺客去了,几时跑来接过邱芷蕙?
但几名绣娘异口同声道:“对呀,那顶官轿的轿夫亲口说的,顾大人让他来接邱二小姐,还能是哪个顾大人。”
顾锦书一头雾水,他忙了一天,回家路上经过一间铁铺,发现这把弯刀小巧锋利,特别适合邱芷蕙,兴冲冲买下后绕路过来,想送给她做防身之用。一切都是临时起意,何来官轿接人一说!
“我没有啊!”
大家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顾锦书越想越不对,旋身冲了出去,几名校尉见状紧跟其后。
此时轿子终于停住,邱芷蕙在睡梦中听了一路的蝈蝈声,这会骤然安静下来,她猛地一醒,撩起帘子看,外头竟是一处小桥流水的园子,下得地来,又有老妈子上前带她前往厢房,邱芷蕙再稀里糊涂的,这时也觉着蹊跷不已,于是站住了不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说清楚我可走了!”
那老妈子笑道:“二小姐不必担心,我们大人与小姐可是再熟不过的旧识了,你等会就明白,也不差这几步路。”邱芷蕙听得云里雾里,连顾勉秀都猜过了,实在想不出是谁,老妈子把她领到房门口,看她疑神疑鬼的,便轻轻一推,把她推进房内,笑着掩门而去。
邱芷蕙皱起眉头打量,这房间十分宽大,隔着屏风和帷帐,一眼望不清深里。她往里走了几步,绕过屏风,竟然看到一张海月云天八步床,床前一只香薰正缓缓生烟,她愣了一下,顾锦书不至于才当几天官,就学会这些乱七八糟了,这绝不像是他会干的事!邱芷蕙跳起来,三两步跑到门口一拉,门从外面锁住了。
她哐哐哐的拍了一阵,又叫几声,把耳朵贴上去听动静,外面静悄悄的。她有些着慌,强自冷静下来,在屋子里转一圈,最后找个隐蔽的角落,拔下头上簪子攥在手里,睁大眼睛,严正以待。
没多久便听见脚步声,接着是门锁开启,邱芷蕙一下警醒万分,攥紧手中武器。
进屋之人三四十岁,倒是颇有一副做官的派头,邱芷蕙警惕地上下打量,那人见她紧张,笑了,道:“咱们有些时日没见了啊,邱二小姐。”
邱芷蕙不认得那人,心中警声大作,涩声问:“你是谁?”
“我?”那人竟委屈道,“你我二人虽只得一面之缘,却是不折不扣的露水夫妻,邱二小姐,你怎能把我忘了,啊?”
邱芷蕙一怔,怒道:“敢再胡说,我杀了你!”
“杀我?你舍得么!那夜在保障湖心的船上,你对我可是百般不舍,怎么,还想不起来?”
这人正是陈渊,他说着已迫不及待,朝邱芷蕙迈近一步,邱芷蕙惊道:“站住!你要做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得了吧,二小姐,你是真想不起来了?不是你跑来求我,顾锦书能从海运衙门大牢里放出来?现在还一步登天做上副千户?”
邱芷蕙呆住,不得不分神思索这人说的话,他怎会知道锦书曾陷囹圄?他到底是谁?看他说话的样子,言之凿凿,并不似编造,可是、可是……自己真的完全不记得这张脸啊!
陈渊见邱芷蕙始终面露惊疑,终于失了耐性冷笑:“装傻又如何?发生过的事岂能说忘就忘!”他神情转柔,轻言细语道,“二小姐,本官回到淮安,竟对那夜滋味念念不忘,想来想去,既要了你的身子,便不该一走了之,这不,我又专程来寻你了。”
他再近几步,邱芷蕙从愣神中回到眼前,连连后退,直至避无可避,她颤声道:“不许过来!不然我不客气!”
“不客气?也好,上一次你那般倔强,最后不也从了我了,我倒要看看,你这次是怎么个不客气法。”
他已经把邱芷蕙逼到床脚,再一揉身便轻轻松松把她压到床上,“啊——”邱芷蕙放声尖叫,搏命挣扎,突然眼露凶光,抬手往陈渊脸上戳去。
陈渊脸腮一凉一痛,他大惊,探手抚过,摸到筷尖大的一个血洞,登时怒道:“贱人!”夺过簪子远远丢开,接着便连掴邱芷蕙几个耳光。
邱芷蕙被打得脑中嗡嗡作响,脸颊麻木肿胀,耳蜗涌出血来,陈渊手掌刺痛,仍意犹未尽,又骂一句:“臭婆娘!”这才起身去铜镜前照自己的脸。
邱芷蕙晕头转向,使劲拢着神智,挣扎跌下床来,想从陈渊背后逃出门去,被陈渊察觉,回身抱住她,又摔回床上,双目充血道:“本还想着念在旧情好好疼你一下,你这贱货不识抬举,等我玩完定要毁了你的脸!”说着掐住她脖子,另一只手扯开衫襟,邱芷蕙嘶喊号哭,双手乱抓,一下抠在陈渊眼窝上,死死不放,陈渊吃痛大叫,一丝血流顺着鼻梁一侧流下。
“啊啊,眼睛!我的眼——”
陈渊丢开邱芷蕙,捂着左眼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痛又怒,吼道:“我要杀了你!”
邱芷蕙咳嗽着起身再逃,陈渊四下一看,随手抓了个茶壶,几步追上,邱芷蕙踩到裙角,扑倒在地,看也不看身后陈渊,手脚并用爬向一处,陈渊骑上她的腰,举起茶壶正要砸下,邱芷蕙猛地回头,陈渊哪里想到这个时候她还有力反抗,冷不丁一分神,喉咙上便多出一件异物。
陈渊两手一松,茶壶咚地落地,他摸自己脖子,摸到一支发簪,顺着发簪再摸,簪头以下都摸不着了。陈渊目眦尽裂,瞪着邱芷蕙,邱芷蕙吓得发狂,拼命去推,陈渊就像一座肉山压在她身上,气绝了还不倒下。
最后她使劲一挣,陈渊倒在茶壶上,咯地一声,邱芷蕙不敢多看,扒门逃出。接她来的那顶轿子还停在院中,被夜色吃去一角。她头也不回,穿过小桥,把大门拉开一条缝,急不可待侧身钻出。
门外有路,但邱芷蕙不敢走,她不假思索遁入最黑暗的深处,不辨方向,只听见自己的喘气声,沉重黏稠。天边泛着青光,她跑了一阵,依稀看清四周——脚下是一片坡地,生满高树和矮木丛,
容不得她多想,远处院中响起刺耳惊叫,陈渊的尸体已被人发现,整座宅子顿时灯火大盛,邱芷蕙又惊又怕,忙一头钻入树丛,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身后便有人紧追上来。
她在前面狂奔,连回头看一眼的心思也没有,正逃得脱力之际,耳边突然咻的一声,竟是一支箭矢,射入了前方树干,邱芷蕙豁出全力逃奔,又是一箭越过她头顶,射中前方树冠,只见一物笔直坠下,大如竹篮,不等众人看清,嗡嗡嗡地飞出一蓬黑雾,邱芷蕙首当其冲,惨叫声中一脚踩空,朝坡下滚去。
后面几人脸色剧变,没想到射下了一个胡蜂窝,一时之间无暇顾及邱芷蕙的死活,全都手忙脚乱拍打着往空旷处逃,反正在他们看来,邱芷蕙即便能侥幸捡回残命,也绝不可能还有力气再逃,等胡蜂散去再找她不迟。
邱芷蕙摔下山坡,掉进一条溪涧中,水流冲走了她身上的胡蜂,附近一个卖柴归来的樵夫听见有人大声惨叫,急忙跑过来将她从水中捞起。
邱芷蕙手脸如火烧火燎,眼睛肿得睁不开,不断□,樵夫急忙扯来酸浆草,嚼烂敷在她伤口上,可惜无济于事,眼看人是出的气比进的气多,邱芷蕙抽搐着痛苦挣道:“顾锦书……顾锦书……”
樵夫一愣,他还真的听说过顾锦书的大名,“顾锦书?你是说顾家二少爷吗?”才一愣神的工夫,邱芷蕙已经无法出声,樵夫当下不敢耽搁,背着人向城中疾奔。
才到城门口,就见两个校尉正询问守城士兵是否见到一个姑娘离开,樵夫大叫:“两位官爷,我在城外捡到这姑娘,她认得顾千户!”
校尉急忙围拢,一个看一眼便道:“这衣裳——就是邱二小姐!我去找大人!”
顾锦书闻讯而来,邱芷蕙已面目全非,人事不省,他呆了一下,樵夫在旁边提醒:“她被胡蜂蛰了,二少爷赶紧找大夫吧,再迟就来不及了!”他一路辛苦,自然希望邱芷蕙能活下来最好。
“胡蜂?!”顾锦书回过神,手忙脚乱找出方实昭给他那颗百海丸,捏碎蜡壳,捏开邱芷蕙牙关喂入,看她含在嘴里却毫无反应,又大叫道:“水!拿水来!”
很快有人给他递水,又有人打灯笼,顾锦书小心翼翼搂着邱芷蕙,把水一点一点灌进她口中,看药丸在水流冲润下一点点变小,最终融化消失,脸上神色才略微缓和。
顾锦书抱起邱芷蕙,一路狂奔而去,很快顾宅外便响起他凄厉的叫喊声:“方大夫!方大夫救命!”
方实昭手拈银针迅速扎在曲池、三阴交、内关,手指轻按邱芷蕙脸皮,顾锦书等得心焦,又不敢打扰,方实昭道:“奇怪……”
顾锦书一惊:“奇怪?”
“蛰得这样厉害,毒性却不太深……”方实昭愣了下,眉头微皱道,“锦书,你把百海丸给她用了?”
顾锦书点头:“是啊,怎么了吗?起作用吗?”光看那一脸焦虑,就知道他根本不在意这药丸有多珍贵,只在意邱芷蕙能不能活命。
方实昭叹气,不与他废话,命人倒醋,再泡浓茶,沥去茶水,将茶叶捏团,和醋成泥,敷在蛰伤处。做完这一切他才有空说话:“百海丸虽能救她性命,但她身体已经损伤的部分,恐怕很难恢复了。”
顾锦书又紧张起来,问:“什么损伤?”
“她手脚的反应力,还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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