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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坊恩仇-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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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那些是看得到的建树,另外,抱琴还创设以工论酬的方式——同工同酬,人人平等,只要有所付出,必然有所回报。到了岁末,工作的风评,手脚的灵活,技艺的高低,年资的深浅,卖力的程度,则决定报赏多寡。爹,抱琴制订的这种制度,为咱们展家船坞挽留了真正的好手人才,您可以注意到,咱们这些年来何尝操心过人才的事情了,同时您可以发现到,咱们虽然将营生的重心放在承货拉脚方面,对于修船的营生仅求守住祖业罢了,可是咱们修缮的事业,却在抱琴的安排之下,始终兴盛不坠。”



“不错,正因为抱琴这些卓越的成绩,近年来,我已经加重他的职限,并且将修缮以外的工作也逐渐移转到他的身上了。”



“爹,我还得提醒您,在事的处理上,抱琴固然展现出他不凡的才华,另外他对于物的调度以及帐的排记上,也同样有教人叹服的地方。”



“说下去!”



“爹,咱们先针对物的调度来看,在抱琴掌理修缮总司之前,咱们的船舶并没有比今日多,可是咱们支付的各项开销极大至船板,小至木钉同样样比今日来得多。爹,关于这些开销,您不妨看一看我所誊录的帐载。”



展毅臣颔首道:“我刚才在翻阅文卷时,已经注意到这些用度的差额了,千舫,你能够告诉我,抱琴是如何做到的?”



“爹,您记不记得当初抱琴主张修缮工人应该人手一套工具时,您曾经迟疑过?”



“毕竟那笔开销不小。”



“然而当时的大手笔,却在今日浮现出价值了。”



展毅臣嘴唇微撇,他点一点头,探视展千帆。



“我想,你并不须要对我赘述抱琴所登载的帐本是如何的笔笔清楚,条条分明。如今我将例行的查帐工作悉数交给他负责,就是器重他这方面的才干,当然了,我也信任他的忠诚及正直。”



“既然爹也了解抱琴生性耿直,那么咱们就可以谈一谈抱琴的另一项才具法!”



“制而用之称‘法’,折狱致刑也是‘法’,千帆,你指的是什么?”



“兼容并蓄,有容乃大,爹,要谈就谈大点儿。抱琴他是定制度的人才,他更是推行制度的高手。爹,我不否认咱们船坞中有不少的人才,他们往往也可以想出许多很好的点子,只可惜他们绝大多数都只限于纸上谈兵的阶段,真要他们放手去做,他们不是傻了眼,就是做不好,爹,说句心里话,对于那些忘想和清议,有时候,实在教人厌烦。”



展毅臣望着次子,露出似笑非笑之色:“儿子,你会不会觉得你厌烦的事情太多了?”



展千帆顿了一顿,他摸一下自己的鼻顶,道:“书生误国,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他们如何误国,还不是靠那张能言善道的嘴皮子,眨东谪西,以诂抨击,将人心之不足与不满煽动起来,哗众取宠,本身不见丝毫的作为,然而对于做事的人却处处掣肘,不停的扯其后腿,如果能将对方扳倒,牟取利益,固然得意,即使一事无成,中伤了他人却不碍自己的痛嚷。爹,我不否认,做事的人多,清议的人少,这种清议的确能够发挥抵砺的力量,若不然,做事的人吃力不讨好,动辄得咎,再厚再稳的根基,也禁不起没有中止的摇撼和摧残,所以我对于那些净说不练的天桥把式,一向没有好感。”



展毅臣转对长子:“千舫,你的看法呢?”



展千舫怡然一笑:“千帆想得远,谈得深,我想我还是藏拙一些儿,仅针对咱们展家船坞来谈。爹,我也认为我们需要做事的人才,而不是说话的清客。抱琴和鏖双的才能确实令人激赏。”



展毅臣点点头,对展千帆道:“当你提到‘法’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对抱琴的执法严正大加揄扬一番。”



“这的确也是我想指出抱琴的另一桩优点,不过,我只是要提醒爹,刑期无刑,抱琴兼任执法总监之后,咱们的刑堂清淡了许多,而弟兄的怨言也减少了许多,爹,对船坞而言,这是好的现象。”



展毅臣扫视两个儿子,然后将两份文卷叠在一起。



“好吧,千帆,你认为我该付与抱琴和鏖双怎样的职位及权限呢?”



“他们的才华一主内,一主外,我想把船坞的工作化分内外,成立内外两堂,分别由他们执掌。”



“那么你游表哥——。”



展千帆的神色蓦地一沉。



展千舫接口道:“爹,游表哥在船坞的资历到底还浅,如果让他任总监执事,弟兄们凝于婆婆及爹的情面,或许嘴上不致于反对,可是我相信他们的心中难免会犯嘀咕。如果爹执意提拔表哥,我想让游表哥执掌展家总管,先负责咱们的家务事,然后再慢慢加重他的权限,这么一来,他的职称也恰当,而弟兄们也不会有微言。”



“从咱们的家务事下手?”



“是的,爹,打从娘过世之后,上自仆妇的调度,下至咱们的生活琐事,都是让婆婆在操心,而婆婆年纪大了,也清闲惯了,有些地方她委实照应不过来,我和千帆有的时候看不过去,偶而就插插手,管一菅,可是我和千帆毕竟常在外头跑,再怎么插手也有限。像咱们贮勿库里的灰尘,厚得足以种花了,而柴房里,烂木头和好木材囤积在一块儿也没人清理,爹,盼归刚过门,如果让她一下子就接手这些烦人的事,我觉得过意不去,而游表哥心细,足可胜任这种事,如果游表哥不喜欢,俟一年半载之后,我们再将这些家务事转交盼归去掌理。”



展毅臣忍不住笑道:“千舫,你倒很疼惜你的媳妇儿。”



展千舫坦然道:“我问过婆婆了,当年娘嫁进来的时候,爹又何尝不是如此。”



展毅臣眼神微黯,他强笑道:“好好珍惜盼归吧!锦堂将这个掌上明珠遣嫁到咱们这样的江湖人家,他嘴上虽然不忍说,心里可疼得很。”



展千舫点一点头:“我知道,爹,我会全心全意善待我的妻子。”



展毅臣站了起来,他走到一幅泼墨山水的画前,画的下款着名——斐云玑。



“你誊了一夜的稿子,千帆赶了六天六夜的活儿,我明白你们都累了,回房休想吧,今天晚点再开饭。”



“爹!”



“爹!”



“抱琴,鏖双和建成的事儿,就依你们的意思去安排,若是什么时候把细节拟定,咱们再择时详谈。”



“是的,爹!”



北风呼啸,天气乾爆而寒冷。



展千帆身着鸭绒袍,足蹬麂皮靴,对着镜子整好衣冠,然后自墙上取下长剑系在腰间。



这时侯,他听见裾裙曳地之声,他的眼神闪过涩情,随即见他闭上双眼,舒缓一口气,然后走向屏风处,去拿一件斗篷出来。



过了一会儿,门上传出叩声。



“门没栓。”展千帆将斗蓬挂在右臂上。



“千帆,你要出门?”燕盼归的声音轻柔的逸出。



“是的,我要出门访友。”



“千舫也出去访友了。”



展千帆微微一笑:“哥最迟会在晚餐之前回来,嫂嫂,你别担心,哥舍不得你。”



他见燕盼归垂下眼帘,长睫轻轻颤动,便笑笑,又道:



“明儿是爹开堂颁布人事叙任的大日子,爹早已经嘱咐哥和我到时候必须都在场。嫂嫂,哥说什么也会赶回来的。”



燕盼归的两手反覆搓揉。



展千帆目光一凝,盯视燕盼归:“怎么了,嫂嫂?”



燕盼归咬着牙:“我出纰漏了,千帆。”



展千帆双眉耸扬:“我在听。”



“我——,”燕盼归的声音好小:“我弄坏了千舫的屏风。”



“屏风?”展千帆的眼睛睁大。



展千舫和展千帆在行冠礼的时候,斐云玑分别替两个儿子雕刻了两张屏风,屏风上浩浩大江流,桅樯云集,并且题‘千舫万里’、‘千帆万里’之辞在屏风的右上角。



对他们兄弟而言,这两张屏风的意义非凡h他们一向视为珍品,不散稍有毁揖。



“我为了躲耗子,不想撞倒了屏风,千帆,我知道那只屏风是娘的手迹,一旦损坏,不只是千舫会心疼,爹也会不高兴。我该怎么办?”



“坏得严重不严重?”



“两叶脱散,漆有刮痕。”



“嫂嫂,这件事,目前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吟月知道,我已经交代她不要张扬出去,同时也叮咛她守在房间里挡住别人进去。”



“好的,嫂嫂,你先回房,我去拿些工具,看看能不能修复。”



片刻之后,展千帆将工具盒覆在斗篷之下,进入兄长的房间,当时,燕盼归及丫环吟月正在床边折叠散落的衣裳。



'奇'展千帆首先查看屏风,发现旋钮撞裂可以更新,然而刮伤的漆却扎手了。



'书'燕盼归蹲在展千帆的身旁:“能不能弥补?千帆。”



展千帆闻到燕盼归身上传来的幽香,他的喉头忽然一阵乾燥。



“我先换旋钮,至于漆面刮伤,等过两天,哥陪你上金陵别馆时.,我再来安排,所以这两天,你和吟月口风紧些,就算要让哥知道也最好是在我处理之后。”



“谢谢你,千帆,给你添麻烦了。”



“别见外,嫂嫂,这是我该做的。”



“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不会的。”



展千帆说罢,举心着手修复的工作。



然而就在大功告成,展千帆正开屏检查屏风稳定的程度时,他的脸色蓦地一变,全身也跟着僵硬起来。



随后便见展千帆一把抓起工具盒,搁置在屏风之后,并且飞快的取出一件棉衣,将一切碎屑塞入衣内,推至一旁。



展千帆刚歇手,他听见燕盼归怯生生的声音。



“爹!”



展千帆转身面对父亲。



他看见父亲眼底的烈焰,也注意到父亲手上的藤条。



展千帆暗自吸一口气。



“爹!”



展毅臣铁青着脸:“当建成告诉我,你在你嫂子房间时,我还不肯相信,千帆,我没想到你竟然悖逆到这种境地了。”



展千帆的俊容迅速的涨红,眸芒射出一股……



“爹,你以为我在嫂嫂房里做什么?侵犯她还是褒渎她!”



展毅臣面色顿厉,藤条挥落在展千帆的身上,就像激烈的暴风一般。



“畜牲,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燕盼归赶忙上前,想阻拦展毅臣。



“爹,请您听我说……。”



“住口!”展毅臣推开燕盼归,燕盼归跌坐床边,将方才折叠好的衣服又弄乱了。



展千帆俊容丕变:“爹,你要打要骂冲我来,嫂嫂可没练过武,吃禁不起您的手劲。”



“你眼中还知道嫂嫂!”展毅臣的藤条怒指次子的鼻子:“你这个畜牲,在外头荒唐不够,现在又荒唐到家里来了。”



展千帆被羞怒所激,口不择言:“是的,爹,你说得没错!你儿子无耻败德,罔顾伦常,外头的女人糟蹋不够,连自个儿的嫂子也想指染了。”



展毅臣气得面容曲扭,藤条不住的抽打在展千帆的身上。



“造反了,这种混帐话你也说得出口,好个畜孽,我今儿非剥了你的皮不可,我不信我展毅臣教不转你这个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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