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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I、II、III)-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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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喜不自禁,看向太后道:“皇额娘,皇额娘……”
太后的笑意仍是淡淡的,如月朦胧鸟朦胧顶上一片薄而软的烟云,总有模糊的阴翳,让人探不清那笑容背后真正的意味:“这当然是好事。而且怡贵人从前是侍奉皇后的人,知根知底,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太后扶着福姑姑的手站起身:“说了一早上的话,哀家也累了,先进去歇息。你们坐一坐,便各自散了吧。”
众人目送太后进了寝殿。
皇后看着怡贵人的肚子,喜悦万分:“后宫顶了天的要紧事,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福泽万年。咱们的千秋万代,不在别的地方,都在你们的肚子上。若都能像怡贵人一样,本宫便是做梦也能笑醒了。”她笑吟吟地转头吩咐:“素心,莲心,今晚收拾下东西,本宫要去宝华殿进香祝祷,答谢神恩。”
皇帝欣慰地拍拍皇后的手,温和道:“有劳皇后了。”
“皇上怎么这样说?”皇后笑嗔,“嫔妃们诞育子嗣,她们固然是孩子的生母,臣妾是孩子们的嫡母,也一样是做母亲的。这份高兴,既是为了她们,也是为了臣妾自己。”
皇帝颇为感慨,眼底闪过一丝润泽:“皇后贤惠。”
皇后环视座下:“臣妾有一事一直想回禀皇上。其实嫔妃之中,慧贵妃与娴妃的位次最高,侍奉皇上也久……”
如懿听见提到自己,不自觉地一凛,看向皇后。她抬头时正撞上慧贵妃的目光,两下里相触一闪,旋即转头,各自露出无比得体的笑容。
皇后含笑望着她们俩,眼中尽是温煦的关切之情:“其实不仅贵妃和娴妃,海贵人和嘉贵人也未生养过。臣妾想,不如请太医院开些催孕坐胎的方子,让各宫嫔妃都喝下,也好早有身孕,宫中也热闹些。”
皇帝欣慰道:“如此,便是皇后有心了。”
如是闲话几句,各人也便散了。皇帝对怡贵人的身孕格外重视,便让皇后亲自送了她回景阳宫,自己回了养心殿。
如懿与晞月踱出慈宁宫外,晞月自嘲地笑笑,难得地没有敌意,寥落道:“怡贵人恩宠一向不多,皇上一个月也不过只去她那里一次,居然也有了身孕。而本宫和娴妃你,居然沦落到要请皇后配制坐胎药才能求子的地步。”
如懿也颇伤怀,小指上的银鎏金嵌米珠护甲硌在掌心是冰冷且不留余地的坚硬。她勉强笑道:“一股子运气不来,皇上来得再多也是我们没有福气。”
晞月黯然一笑:“从前在潜邸的时候,你家世比本宫好,恩宠比本宫多。如今到了宫里,这情景掉了个个儿。本宫哪怕有多不喜欢你,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在子嗣上,本宫和你一样艰难,膝下孤凉。”她话锋一转,忽然道:“本宫和你膝下无子也就罢了,可是玫贵人怀着身孕的时候人人都说她身体康健,即便有点小病小痛,也不过是嘴上溃疡之类的小事罢了。太医也说怀着的是个男胎,怎么生下来成了公主不说,还成了个死胎。死胎便死胎吧,偏偏皇上还存了芥蒂,整整一个月都没去看过她一次!”
如懿淡淡笑着道:“皇上圣意,岂是姐姐与我能揣测的。”
晞月含了一丝隐秘的笑容,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宫人退下,低低在如懿耳边道:“听说玫贵人的孩子,不只是死胎那么简单。当夜你也在永和宫,难道没发觉什么异样?”
如懿心口微寒,唇角却含了一缕恰如其分的笑意:“能有什么异样,不过是皇上亲眼见过那个孩子,所以伤心罢了。”
“再伤心,时间过去也能冲淡一切,再加上旧情,皇上不至于对玫贵人芥蒂至此。中间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缘故,是不是?”
晴暖的阳光卷起碎金似的微尘,一丝丝落在身上,亦沾染了那种明亮的光晕,可是如懿分毫也不觉得温暖,那种从身体深处蔓生的凉意,丝丝缕缕,无处不在。她徐徐道:“还能有什么别的缘故,旧爱伤怀,怡贵人又有了身孕,皇上移情之后,玫贵人只会更受冷落了。”
如懿所言非虚。她的延禧宫就在永和宫正前,每每经过,看着门庭冷落,几可罗雀,她便可以想见,里头一寸一寸寂寞孤独的时光,是如何难挨了。
这样的日子,她也并非没有挨过。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宫中的女子,这一日复一日,何尝不是这样挨过的。
晞月更走近一步,语不传六耳:“可是本宫怎么听说,皇上命宝华殿的大师在永和宫诵经一月超度祈福,是因为玫贵人生下的孩子,是个妖孽!”
如懿连忙示意噤声,神色平淡而波澜不惊:“贵妃娘娘,宫内不比别处,这样的话可是说不得也传不得的。”
晞月收敛笑容,冷冷一嗤:“这样的话,何止是本宫,满宫里都在传着呢!如今只怕是玫贵人足不出户,迟早也要知道了。”
如懿心头一凛:“满宫里都在传?”
晞月冷笑道:“可不是?以为谁瞒得住谁呢,你若不信,自己去听听便知。”晞月说罢,唤过宫女一同离去了。
宫里的闲言碎语一向就比在阴暗角落里窜来窜去的蛇虫鼠蚁都要多。藏匿在宫苑红墙碧瓦之下的犄角旮旯里,嘈嘈窃窃,鬼鬼祟祟,交头接耳,蠢蠢欲动。像灶房里老鼠的窸窸窣窣,像墙头草左摇右摆,一只耳朵咬了另一只耳朵,好话赖话,一律咬着牙舔着舌头咀嚼着吐进吐出。只有添油加醋,没有短字少句。
这便是后宫的闲话了,没有一日断绝,倒像是无边无际的春草,漫无边际地滋生着。往这闲话的波澜起伏里投下一块惊涛巨石的,是玫贵人的自缢。
永和宫闭绝一个多月的大门再度开启。如懿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午睡醒来饮茶用点心的时分。阿箬来禀告时,如懿惊得险将手中的一盏清茶皆泼了出去,忙忙扶了阿箬和惢心的手往永和宫去。
如懿赶到的时候皇帝和皇后都已经在了。她请了安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玫贵人被皇后贴身的素心和莲心按住了坐在床上,兀自呜呜哭泣。皇帝气恼之余不免有些心疼,口吻却是十分严厉:“宫中妃嫔自戕是大罪,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敢在紫禁城内自缢,也不怕添了宫里的晦气!”
玫贵人只穿了一身素白色缀绣银丝折枝迎春的衬衣,外头披着一件石青刻丝灰鼠大氅,那青青翠翠的素白底色,愈显得那脸没有血色,唯有雪白的脖颈上留着深紫一道勒痕,楚楚可怜地昭告天下,她是刚从鬼门关上被人拽了回来。
玫贵人呜呜咽咽地哭着:“臣妾本来就是个晦气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皇上恕了臣妾,由得臣妾去死便罢了。”
皇帝气得别过头去,皇后亦不免含了怒气:“即便你没有家人需要顾及,也不怕连坐。可是皇上有什么不疼你的,你便这样自轻自贱,轻易毁损自己的性命,岂不是辜负了皇上对你素来的心意?”
玫贵人哭得愈加幽凄:“只有臣妾自己对不住皇上的。臣妾无话可说,也无颜再侍奉皇上!”
皇后看着满地跪着的宫人道:“你们也是,不好好伺候着玫贵人,由得她这样伤心这样闹,本宫要狠狠处置你们才是。”
那些宫人们吓得拼命磕头道:“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才们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贵人的情绪会这样激动!”其中一个领头的宫女哭着道:“这几日贵人小主一直心绪不定,晚上也惊梦连连,睡得并不好!今儿午后小主本是要午睡的,可是小主并不让奴婢们伺候,全打发了出去。奴婢在外头听着不太放心,又听见凳子落地的声音,怕出了什么事,结果闯进去一看,贵人小主竟把自己挂在梁上了!”
如懿忙问道:“那么你家小主到底是为了什么想不开?可是为了孩子的事?”
那宫女怯怯地摇摇头,又俯首下去。
皇帝气得狠了,连连问:“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尽可跟朕和皇后说,再不然,娴妃和你这样近,你也可以告诉她。”
玫贵人哭着道:“皇上不就怕臣妾和别人说话知道些什么吗?所以皇后娘娘也将臣妾关在这永和宫里不许见人。臣妾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又命薄如纸,除了把自己吊到梁上,还能有什么办法?”
皇帝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砸:“荒唐!”
如懿忙接过茶盏吹了吹道:“茶盏太烫,皇上仔细手疼。”
皇帝微微颔首,正要说话,却见寝殿门口杏子红的衣衫翠罗一闪,却是慧贵妃娉娉婷婷立在了那里。她由着宫女伺候脱下斗篷,声音冰冷冷的:“臣妾要是玫贵人,听说了那些闲话,也是要想不开的了。好好的孩子,死了也罢了,还要被人传成是一体双生的妖孽,雌雄不辨。这世上有几个做母亲的能受得了。”
皇帝神色大变,蹙眉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无稽之谈,还跑到这里来说?”
慧贵妃倒也不惧,盈盈施了一礼道:“臣妾还用从哪里去听说,满宫里私底下谁不是这样在传呢。”
玫贵人凄厉地尖叫着哭了一声,从床上挣扎着起来,膝行至皇帝跟前,抱着他龙袍一角道:“皇上,请求您告诉臣妾一句实话,臣妾的孩子是不是一个妖孽,是不是连是阿哥还是公主都分不清?所以皇上会厌弃臣妾至此,整整一个多月都不愿来看臣妾一眼!”
皇帝勉强挤了一丝笑容道:“外头的闲话,你别去乱听!朕不来看你,也是为了你安心养好身体!”
玫贵人哀泣道:“臣妾哪里还能养好身体?即便臣妾幽居在永和宫里,也能听见宫墙外头的议论。难怪皇上连那孩子也不让臣妾看一眼便送走了,原来臣妾生的真是个妖孽!”
皇帝有些烦躁,喝道:“王钦!”
王钦紧赶着从外头进来道:“皇上,奴才在。”
皇帝冷冷道:“你去宫中彻查,到底是哪些人在散布谣言,说玫贵人生下的是个妖孽。一旦查到,无论是哪个宫里的,立即送进慎刑司,终身不得出来。”皇帝这话口气虽冷,但目光更是锐利,只逡巡在王钦面孔上,逼得他渗出了一脸冷汗,忙磕了头道:“皇上放心,奴才身边断不会有这样散布谣言的人,更不会有听过这种谣言的人,奴才会即刻去查。”
皇帝轻轻“嗯”一声,道:“玫贵人,旁人有这样的揣测谣言都不要紧,但你是孩子的生身母亲,你若存了这样的疑心,还要为此赴死,岂不是连你自己也在这样揣测自己的孩子了。朕没有别的话,只告诉你,你便再要寻短见,谁也救不了你,更换不回那个孩子!”
皇帝再无二话,起身离去,才走到庭院中,却见慧贵妃紧紧跟了来道:“皇上,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道:“有话便说吧。”
慧贵妃施了一礼,便道:“臣妾想着一事,不管玫贵人生下的孩子是什么,即便是个死胎,也是不吉利的。且玫贵人又这样寻死觅活的,怕是冲撞了什么。如今怡贵人有了身孕,又住在永和宫后头,要是受了这不吉利的人与事影响,再涉及腹中胎儿,那便不好了。”
皇帝道:“那你的意思是如何?”
慧贵妃道:“皇上多有子嗣,人人无事,唯有玫贵人的孩子有事,那便是玫贵人的不祥了。与其留这样一个不祥人在宫中,还不如请玫贵人移居宫外别苑,再不要住在紫禁城中了。”
皇帝淡淡“哦”了一声:“只有这样的法子么?朕的本意,是想请几位法师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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