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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晋演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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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服,闷坐殿上,顾语刘超道:“欲得我座,亦可早言,何必如此害民?”前时不肯北征,总道是可以偏安,谁知复有此日?超亦无词可劝,随声叹息。蓦闻敦纵使士卒,入掠都下,喧嚷声与啼哭声,杂沓不休。元帝乃遣使谕敦道:“公若不忘本朝,便可就此息兵,共图安乐。若未肯已,朕当归老琅琊,自避贤路。”简直要拱手让人了。敦置诸不理,急得元帝没法摆布,越觉慌张。确是庸牛。适刁协刘隗,狼狈入宫,俯伏座前,呜咽不止。元帝握二人手,相对涕洟,好一歇,才说出两语道:“事已至此,卿二人速去避祸。”协答道:“臣当守死,不敢有贰。”元帝又道:“卿等在此,徒死无益,不如速行。”说着,便顾令左右,选择厩马二匹,赐与隗协,并各给仆从数人,令他速去。二人拜别出殿,协老不堪骑,又素乏恩惠,一出都门,从人尽散,单剩他一人一骑,行至江乘,为人所杀,携首献敦。隗返至第中,挈领妻孥,及亲信数百人,出都北去,竟投后赵,勒用为从事中郎,累迁至太子太傅,竟得寿终。小子有诗叹道:
无端构衅动京尘,一死犹难谢国人。
况复逃生甘事虏,叛君误国罪维钧。
究竟元帝能否免祸,且至下回再详——
谯王承与甘卓,皆不附王敦,传檄讨逆,迹似相同,而心术不同。承甫莅长沙,兵单粮寡,加以乱离之后,城郭不完,自知不能御侮,而桓罴一至,即置狱中,毅然决然,不少迟疑,彼固舍生取义,而置利害于不顾者。卓则多疑少决,临事迟疑,论者谓其年老气衰,以至于此,实则畏死之见,与生俱来。当陈敏为逆时,甘心被胁,甚且冒充太弟,摇惑人心,设非畏死,何至昏愦若此?故谯王承之忠,乃为真忠,甘卓非其伦也。刁协刘隗,智不足以驭人,勇不足以却病,构衅有余,敉乱不足。王敦一发,即陷石头,仓猝抵御,狼狈败还。刁协尚有守死不贰之言,而隗则不发一语,即挈妻孥而远遁,谁为首祸,乃置天子于不顾,竟藉虏廷以求活耶?元帝不察,尚以为忠,纵使避祸,此江左之所以终慨式微也
第三十五回 逆贼横行廷臣受戮 皇灵失驭嗣子承宗
却说刁协走死,刘隗奔往后赵。王敦并非不闻,本来君侧已清,理应入朝谢罪,收兵还镇,但敦是个蜂目豺声的忍人,既已起事,怎肯就此罢休?当下据住石头,按兵不朝,明明是胁迫元帝,志在横行。元帝无法抵制,只得令公卿百官,统往石头,劝令罢兵。敦盛气相见,不待百官开口,便先问戴渊道:“前日交战,君尚有余力否?”渊听了此语,暗暗吃惊,勉强接口道:“怎敢有余,但苦不足。”敦又问道:“我今为此事,天下以为何如?”渊答道:“但论形迹,未免指公为逆,若体诚心,应该谅公为忠。”模棱语恐不足欺奸。敦冷笑道:“卿也好算是能言了。”又顾周顗道:“伯仁!汝未免负我。”顗抗声道:“公兴兵犯顺,下官亲率六军,不能尽职,终致王师挫败,这原是有负公心呢。”敦被顗讥嘲,倒也无词可答,但召入王导,屏人与语道:“老弟不用我言,险些儿灭族了。”导答道:“兄亦太觉孟浪,今日侥幸得志,还是祖宗的荫庇,得休便休,幸勿太过。”敦掀髯道:“弟为何这般胆小?刁刘余党,尚列朝廷,还须除去数人。且主子由我等推戴,怎得疑忌我家?就使主位不移,也当有一番改革,方免后忧。”导又道:“但教朝廷悔祸,不再加忌,我兄弟长得安全,也好趁此罢手了。”可见导当时心术。敦尚是摇首,导乃退出。原来元帝即位时,敦忌帝年长,意欲另立幼君,以便专政,独导不肯依敦,所以敦有此云云。
导出与百官商议一番,还白元帝,百官承导意旨,当然不敢斥敦,但请元帝颁发赦书,并加王敦官爵,伤令退兵。元帝无可如何,只得下诏大赦,进王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封武昌郡公,领江州牧,使太常荀崧赍册诣敦,敦语荀崧道:“我此来不望升官,唯欲为国家除患,一切封爵,我不愿受,烦卿缴还便了。”实是无君,非特伪让而已。崧申劝数语,敦终不听,乃辞归复命。敦又召集百官,议废太子,呼中庶子温峤至前,厉声诘问道:“太子有何德望?卿侍东宫,理应深知。古人有言:‘事父母几谏。’主上有过,不闻太子谏阻,难道尚得称孝么?”峤从容答道:“钩深致远,非浅见所能窥,据峤看来,太子实是贤孝,就是公来辇下,亦未闻东宫抗议,贻误国家,怎见他不从中几谏哩?”大众亦随声附和,齐称太子有道,说得敦无可辩驳,不得不自发自收,含糊过去。百官乃复还朝。
元帝召周顗入见,蹙然与语道:“近日大事,二宫无恙,诸人平安,大将军果得副民望么?”顗答道:“二宫原如明谕,臣等生死,尚未可知。”元帝不禁长叹。顗退至朝堂,护军长史郝嘏等,与顗相遇,都劝顗暂避凶锋。顗奋袂道:“我备位大臣,坐睹朝廷丧败,已足增羞,岂尚可草间求活,外投胡越么?”郝嘏等乃不便再劝,各叹息而去。果然不到数天,即致发作,首恶是王敦参军吕猗,从恶是王敦堂弟王导。书法严刻。吕猗尝为台郎,性好谄谀,为周顗戴渊所嫉,此时出为敦助,竟乘隙白敦道:“顗与渊俱负重名,今日不除,必为公患。”敦本忌二人才望,一闻猗言,遂起杀心。适值王导复入,便顾问道:“周戴望重南北,果应登列三司否?”导默然不答。敦又道:“若不应列三司,止可使为令仆么?”导又不答。敦复张目道:“既不应列三司,又不应为令仆,看来只好杀却了。”导仍然不答。三问三不答,无非不满周戴。敦即遣部将邓岳,率兵往捕周顗戴渊。
敦复召谢鲲入问道:“近日都下人士,有无异议?”鲲应声道:“物议悠悠,原不足计,但公尝谓朝臣重望,莫如周戴,诚使大用二人,群情自然帖服了。”敦动怒道:“君真粗疏,不达时事,二人怎可大用?我已遣人收捕了。”鲲不禁骇愕,再欲进言,旁有参军王峤,向敦谏阻道:“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想公定知此语,奈何捕戮名士?”敦怒上加怒,竟欲杀峤。鲲亟进谏道:“公举大事,不妄戮一人。峤不过纳言忤意,便欲把他衅鼓,也未免过甚了。”敦乃释峤不诛,惟黜峤为领军长史。周顗被收,道经太庙,向庙大呼道:“贼臣王敦,倾覆社稷,枉杀忠臣,神祗有灵,应速诛殛,毋使漏网。”说至此,被兵士用戟刺口,血流至踵,仍不改形。道旁行人,俱为流涕。至石头城南门外,正值戴渊亦被绑前来,渊已面无人色,顗仍容止自若,引颈就刑。顗被害后,渊首亦相随落地。同是一死,勇怯悬殊,泰山鸿毛,所以有别。
元帝又使王彬劳敦,慰劳他做甚?难道他能杀大臣么?彬素与顗善,先往哭顗,然后见敦。敦见他面目凄惨,尚有泪痕,便问为何事?彬直说道:“见伯仁尸首,不禁凄惨,所以下泪。”敦愤然道:“伯仁自寻死路,死何足惜!汝与他有甚么情谊,反去哭他?”彬答道:“满朝大臣,如伯仁忠直,实不多得。况朝廷新下赦诏,伯仁本无大罪,无故遭此酷刑,怎得不悲?怎得不哭?”敦又道:“汝莫非病疯么?”彬不禁瞋目道:“如兄抗旌犯顺,杀害忠良,谋为不轨,如此过去,恐祸及全家了。”说着,词气慷慨,声泪俱下。敦攘臂起诟道:“汝这般无礼,狂悖已极,难道我不能杀汝么?”这数语声达帐外。王导闻知,抢步趋入,忙为排解,且劝彬向敦拜谢。彬直答道:“脚痛不能拜。况彬并未尝得罪,何必致谢。”敦狞视道:“脚痛比颈痛,究竟是何种利害?”彬仍无惧容,仍不肯拜。导恐他再起冲突,即扯彬同出,导有愧彬多矣。敦乃不复追究。后来导入检中书故事,方见顗上表救己,执表流涕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杀,幽冥中负此良友了。”死骨已朽,追悔何益?且说王敦既杀死周顗戴渊,仍未罢兵。敦将沈充,陷入吴郡,吴国内史张茂被杀,此时镇南大将军甘卓,但出屯睹口,逗留不进。卓兄子卬,曾为敦参军,敦先遣卬归卓,嘱令传语道:“君兴师相抗,自守臣节,我也不敢怪君。但我为身家起见,不得不然,事平便当归镇,君亦可返旆襄阳,彼此再结旧好,往事不必重提了。”甘卓本来是没甚主意,见卬得归来,已喜出望外,且闻敦有意修好,乐得观望徘徊,在途观变。既而敦又遣台使赍驺虞幡,晋朝有白虎驺虞二幡。白虎是催军,驺虞是解斗。令卓退兵。卓问明台使,得周戴二人死状,乃流涕语卬道:“我正恐王敦得志,必害忠良,尚幸圣上元吉,太子无恙,我据敦上流,想敦未必敢遽危社稷,我若进夺武昌,敦无路可归,必劫持天子,越加猖獗,今不如还守襄阳,再作后图罢了。”便下令军中,拔营退回。都尉秦康,邀同乐道融,道融见前回。相偕进谏道:“将军奈何还兵?试想将军仗义东行,无非为讨逆起见,逆敦不除,有进无退,今正当分兵,堵截彭泽,使敦上下不得相救,众自离散,敦势既孤,一战可擒。若就此中止,转失人望。况将军麾下,士卒多思除逆立功,博取富贵,乃索然退回,恐反将嫁祸将军,将军尚能安然西还么?”苦口危言,难救膏肓沈痼。卓不肯从。道融复连番泣谏,仍不见听,竟致忧愤而殁。卓竟引兵退入襄阳去了。王敦闻甘卓还军,当然心慰,令西阳王羕为太宰,王导为尚书令,王廙为荆州刺史,擅易百官及各处镇将,转徙黜免,数以百计。乃拟率兵西还武昌,谢鲲进言道:“公入都以来,累日不朝,所以功业虽成,众心未服。今若入朝天子,使君臣两释猜嫌,尚有何人不服呢?”敦沈吟道:“我若入朝,能保无他变吗?”鲲答道:“鲲近日入觐,主上正侧席待公,宫省穆然,必无他虞。若防有他变,鲲愿侍从。”敦勃然道:“君等屡来饶舌,我若杀君等数百人,也没有甚么害处。”一味蛮横。鲲见他声色俱厉,料难再谏,因即告退,未几病殁。敦始终不朝,自思布置已妥,便即启行,径还武昌。
南蛮校尉魏等,为敦所遣,围攻湘州。见前回。谯王承婴城拒守,已将匝月。宜都内史周级,曾密遣兄子该入长沙,向承投书,约为援应。该留住围城,见承危急,自请出外求援。承乃缒该出城,复命从事周崎,与该俱出。冤家碰着对头,竟被军阻住,擒送营。升座语崎道:“汝尚望活否?”崎答道:“生死由公,要死就死。”又道:“汝若肯从我言,不但得活,并且加赏。”崎问为何语?说道:“今令汝至城下,传语守卒,但言大将军已克建康,甘卓退还襄阳,外援阻绝,不如出降为是。”崎即允诺,径往城下,朗声大呼道:“我不幸为贼所获,恐城中未知消息,故来相报。各处援兵,便可到来,请诸君努力坚守便了。”闻崎易词传报,不禁大怒,立命军士牵回,把崎杀死。一面严刑讯该,问他何故到此。该诡词作答,甚至掠死,终不肯稍吐真情,乃父周级,才得免祸。是忠臣,是孝子。
等奋力攻城,连日不已。嗣又由王敦递到台臣书疏,令射入城中,守兵知建康失守,莫不怅惋,但尚誓死守着,各无贰心。有时潜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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