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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舅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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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画,画成一个贝娄娜②!①指专在小饭馆剖牡蛎的漂亮女工。②古罗马宗教所崇奉的女战神。茜博夫妇——按公诉状的用语——的地位竟有一天会影响到那两位朋友的位置,这真是怪事!因此,为了做到忠实,一个书写历史的人有必要就门房的详情再作一番探究。整座房子每年约进八千法郎的租金,前屋共有三个完整的套间,房子的深度是旧宅的一倍,而且临街,院子和花园之间的旧宅也是三间房。此外,一个叫雷莫南克的占了一间门面房,做废铁生意。这个雷莫南克近几个月来又改行做起了古董交易,他深知邦斯收藏的那些老古董的价值,看见音乐家进进出出,他总是在铺子里对他问候一声。按房租的百分之五的回扣算,茜博两口子每年差不多得四百法郎,而且住房和柴火都不用花钱。另外,茜博每年做活平均还差不多有七八百法郎的收入,再加上年赏,这对夫妇总共有一千六百法郎的进项,但一个子不剩地全被他们吃光了,他们两口子的生活确实比平民百姓家要好。“人生就这么一次!”茜博太太经常这么说。她是在大革命时期出生的,可见根本就不知道基督教义。这个枯黄眼睛,目光傲慢的看门女人,过去在蓝钟饭馆干过,所以做菜做饭还真有两下子,那些同行为此很眼红她的丈夫。如今,茜博两口子已过中年,就要步入老年的门槛,可手中百来法郎的积蓄都没有。他们俩穿得好,吃得也好,再加上二十六年来为人绝对正直,在居民区很受敬重。他们没有一点儿家产,拿他们的话说,从没有图过呀别人呀一个子儿呀,茜博太太说起话来满口都是“呀”字。她对丈夫也是这么说:“你呀,是个宝贝呀!”什么原因呢?这就跟她不把宗教放在眼里一样,说不出什么原因。他们两口子对这种光明正大的生活,附近六七条街上人的敬意,以及房主交给他们的房子管理大权,非常得意,可私下里也为手中没有钱而哀叹。茜博先生经常抱怨手脚酸痛,茜博太太也总嘀咕她可怜的茜博到这个岁数还得干活。总会有那么一天,一个门房一辈子看了三十年大门之后,会起来谴责政府不公,要求给他授荣誉团勋章!只要居民区有人信口开河,跟他们提起某某女佣人只干了八年十年的差事,东家的遗嘱便立有她的名字,给她三四百法郎的终身年金,那马上就会在一个个门房传开,议论纷纷,从这儿,巴黎那些干卑贱差使的人如何遭受妒忌心的折磨,人们就可以有个了解了。“这种事呀!上东家的遗嘱,这事永远也落不到咱们这种人头上!我们没有这运气!可我们比那些仆人要有用。我们都是些信得过的,替他们管着财,守着家,可我们被当作狗看待,不折不扣,就这下场!”“就看走运不走运了。”茜博每次从外面拿了件衣服回来,总这么说。“当初要是我让茜博守他的门房,我去当厨娘,那我们呀,也有三万法郎的积蓄了。”茜博太太跟女邻居聊天的时候,总是把双手往那粗大的腰上一插,高声嚷嚷道,“我这辈子算是走错了,只为有个安身之地,暖暖和和地守着一间舒适的门房,图个不缺穿,不缺吃。”当一八三六年,两个朋友搬到旧宅的三楼住下后,便在茜博两口子家里引起了某种混乱。事情是这样的。施穆克跟他的朋友邦斯一样,也有个习惯,无论住在哪儿,都让楼里的看门人,不管是男是女,给他做家务。两位音乐家搬到诺曼底街来住时,一致认为要跟茜博太太处好关系。茜博太太就这样成了他们俩的女佣,每月二十五法郎工钱,他们俩各出十二法郎五十生丁。干了一年之后,出类拔萃的女门房便给两个老单身汉当起家来了,就像她掌有博比诺伯爵夫人的舅公佩勒洛特的房子的大权一样。他们俩的事就是她的事,她张口就是“我的两位先生”。最后,她发现这对榛子钳软得像绵羊,容易相处,从不疑心别人,简直像是孩子,出于平民女子的善心,她开始保护他们,疼爱他们,侍候他们,绝对是一片真心实意,有时甚至责备他俩几句,让他们不要给别人骗了,在巴黎,有些家庭就是因为受人哄骗,增加了开销。就这样。两个单身汉每月花二十五法郎,无意中竟得到了一个母亲,这实在是原来没有想到的。两个音乐家看到了茜博太太的种种好处,便天真地称道她,感谢她,给她赏几个小钱,这更巩固了这个联合的家庭。茜博太太更喜欢的是受人欣赏,而不太看重给多少钱。众所周知,情义往往能使工钱的价值倍增,茜博给他妻子的两位先生服务时,不管是跑腿,还是缝补衣服,一律只收半价。第二年,在三楼和门房的相互交情中,又添了一个因素。施穆克跟茜博太太做成一笔交易,满足了他的情性和生活中凡事都不用他操心的愿望。茜博太太每天得三十苏,一个月也就是四十五法郎,包了施穆克的中饭和晚饭。邦斯觉得他朋友的中饭很中意,出价十八个法郎,包他的一顿午餐。这种供应伙食的方法,每月给门房的钱袋里投了近九十法郎,所以这两位房客便成了不可侵犯的人物,成了天使,大天使,成了神。真怀疑法国人的君王能受到这一对榛子钳一样的侍候,尽管国王对侍候这一套很懂行。给他们俩喝的是从牛奶盒里倒出来的纯牛奶,他们看的是二楼和四楼的报纸,不用花钱,这两层楼的房客都起得很迟,需要时可以向他们解释报纸没有到。再说,茜博太太把房间、衣物和楼台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佛来米人的家。施穆克从来没想过能这么享福:茜博太太把他的生活料理得很方便;他每个月给六个法郎,由她包洗衣服,缝缝补补的事情也都由她管。每个月抽烟,他花十五法郎。这三种开销每月总计六十六法郎,乘以十二,为七百九十二法郎。再加上二百二十法郎的房租和税款,总共为一千二百法郎。茜博负责施穆克的衣着,每年这一项的费用平均为一百五十法郎。这位深沉的哲学家每年的生活开销就这么一千二百法朗。在欧洲,多少人唯一的梦想就是来巴黎住,要是他们知道在玛莱区诺曼底街,有茜博太太的关照,一年靠一千二百法郎的收入就可以过上幸福的日子,那他们准会惊喜一场!茜博太太看见邦斯老人傍晚五点钟回家,简直惊呆了。这事不仅从未发生过,而且她的先生眼里根本没有她,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哎哟!茜博,”她对丈夫说,“邦斯先生准是成了百万富翁,要不就是疯了!”“我看也像。”茜博回答道,他松开手中正在做的衣袖子,拿裁缝的行话说,他正在给那只衣袖钩边
第七章 《双鸽》寓言的活样本
当邦斯先生木头人似的回到家时,茜博太太正做好了施穆克的晚饭。晚饭做的是一道荤杂烩,整个院子里都散发着香味。那是从一个多少有点克扣斤两的熟肉店买来的一些卖剩的清煮牛肉碎片,配上切成薄片的葱头,用黄油一起焖,一直到牛肉和葱头吸干了黄油,使门房的这道菜看去像油炸的一般。为茜博和施穆克精心制作的这道菜——茜博太太也跟他们一起吃——再加上一瓶啤酒和一块奶酪,就足以让德国老音乐家满意了。请你们相信,即使在鼎盛时代的所罗门吃得也不比施穆克更好。忽而是葱头焖牛肉,忽而是嫩煎子鸡块,忽而又是冷牛肉片和鱼,调味的沙司是茜博太太自个儿发明的,做母亲的也会不知不觉地将这沙司给孩子吃,要不就是野味,当然要视大街上的饭馆转卖给布舍拉街那家熟肉店的东西的质量和数量而定,这就是施穆克的日常菜单,他对好茜博太太给他吃的东西全都很满意,从来不说什么。可日子一长,好茜博太太把这份菜单压缩到只需二十个苏就可以对付的地步。“我呀,去看看他呀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个呀可怜又可爱的家伙。”茜博太太对她丈夫说,“施穆克先生的晚饭都准备好了。”茜博太太用一只普通的瓷碟盖在深底的陶质菜盘上;尽管上了年纪,她还是快步赶到了两位朋友的公寓,施穆克正给邦斯打开门。“你怎么了,我的好朋友?”德国人见邦斯一脸烦恼的神色,不安地问道。“等会再细谈,我现在跟你一起吃晚饭……”“吃晚饭!吃晚饭!”施穆克喜出望外,大声地叫了起来,“可这不成吧!”他想到朋友的饮食习惯,遂又说道。这时,德国老人发现茜博太太正在以合法的女佣身份听着他们说话。他顿时起意,掠过一个只有在真正的朋友脑中才会闪现的念头,径直向女门房走去,把她拉到楼梯平台,说:“茜博太太,邦斯这个老实人喜欢吃好的;您去蓝钟饭店叫份精美的晚餐来,来点鳀鱼,空心粉!反正来顿吕基吕斯吃的那样的晚饭!”“什么?”茜博太太问道。“噢,”施穆克回答道,“来份实惠的小牛肉,要个好的鱼,再来一瓶波尔多,还要最可口的点心,比如甜米团,熏肥肉!您先付账!不要说什么了,我明天早上把钱还给您。”施穆克搓着双手,乐滋滋地回到屋里。可听着朋友谈起刚才突然降临在他身上的一桩桩伤心事,他脸上渐渐地又恢复不安的神色。施穆克想方设法安慰邦斯,以自己的观点跟他细细分析上流社会。巴黎就像一场永不休止的暴风雨,男男女女像跳疯狂的华尔兹舞似地被卷了进去,不要对上流社会有什么要求,它只是看人外表,“从不看人内心的”。他又谈起了不知讲了多少遍的往事,说他这辈子只爱过三个女学生,为了她们他会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她们心里也有他;每人还平均出三百法郎,每年给他一份近九百法郎的养老金,可随着一年年过去,她们渐渐地全忘了再来看望他,全被巴黎生活的疯狂潮流给冲走了。三年来,当他上门去看她们时,甚至都没有人接待他。(确实,施穆克经常在上午十点钟到这几位贵夫人的府上去。)他的养老金由公证人分季度交给他。“可她们的心啊,都像金子似的。”他继续说,“说到底,她们一个个都是我可爱的圣塞西利亚①;德·博当图埃尔太太,德·冯特纳太太,德·迪莱太太,都是很迷人的女人。我总在香榭丽舍大街见到她们,可她们看不到我……她们很喜欢我,我可以到她们府上去吃饭,她们一定会很高兴。我也可以到她们的乡间别墅去;可我更乐意跟我朋友邦斯在一起,因为我想见他,就可以见他,每天都可以见面。”①圣塞西利亚,罗马人,活动时期为二世纪末,三世纪初,为基督教女殉教士,音乐的主保圣人。邦斯拿起施穆克的手,放在自己的两只手里,紧紧地一握,这动作中包含着整个心灵的交流,他们俩就这样呆了数分钟,就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就在家吃晚饭,每天都在家吃!……”施穆克继续说道,可心里为庭长夫人的冷酷而感到庆幸。“噢!我们俩一起玩古董,这样,魔鬼永远不会到我们家来惹麻烦。”“我们俩一起玩古董!”要理解这句悲壮之语的意思,必须首先承认施穆克对古董是一窍不通。他的友情必须拥有无比的力量,才能使他做到不砸坏让给邦斯作收藏室用的客厅和书房里的任何东西。施穆克全心地投入到音乐之中,是一个自我陶醉的作曲家,他看着朋友的所有那些不值钱的玩艺儿,就像是一条鱼收到请柬去卢森堡公园观看花展。他看重这些神妙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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